某一處,密室。
在這不大的房間內,與正中央有一方圓桌,桌子上放着一塊方形金屬板,光滑,銀亮,其上有細密的紋路組成一副繁複駁雜的六芒星陣圖。
當一塊淡藍**石被放置在法陣中間後,細碎的元素光芒隨着魔法紋路流轉形成了一道道燦若星芒的河流,直至匯聚在六芒星的某一角,而在那裡,一個同樣大小的徽章放置着。
如同投影機一般,元素之光透過徽章,在迎面的牆壁上匯聚一幅變換的光影和畫面,伴隨有些嘈雜的聲音傳來,展現出的赫然是宴會廳的場景。
初始的畫面有些晃盪,似乎是鏡頭不穩定,直至三皇子哈瓦那開始了自己的演講後,才穩定了下來,四周的嘈雜也漸漸消失,有些失真的聲音也越來越清晰。
然後,哈瓦那的演講,胖子商人的發問,和四周所有人臉上的神態動作,一幕幕都清晰的,隨着時間的推移在牆壁上變換,也映入了密室主人的眼中。
終於,當鏡頭再次開始晃動時,演講結束了,但在密室中,光影的對面,與昏暗中探出了一隻手。
這隻手白皙,修長,優雅,但筋骨粗大,有着莫名的力量感,其食指上還帶着一顆碩大的紅寶石鑽戒,但很奇異的沒有給人半點暴發戶的感覺,而是顯得異常和諧。
也就是這隻手在金屬板上輕點一下,於是,牆壁上的畫面開始變換,如同一個輪迴,再次回到起點,演講重新開始。
這是第二遍,卻不是最後一遍,隨着時間推移,當第二遍完成後,那手指又點了一下,於是有了第三遍,接着第四遍,第五遍……
直至那手指想要點第七次的時候,終於,房間中有一個聲音響起了。
“夠了,別再浪費大家時間了,有什麼看法都說說吧?”
這聲音渾厚,霸道,帶着些不耐煩,卻也成功的讓那白皙手掌停了下來,微微一頓,那手掌收回,一個顯得年輕的聲音嬉笑着道:
“看法嗎?我覺得啊,那胖子這個託做的好假,越看越假,也不知三哥從哪裡找了個極品,演技實在是,呃,好吧,還是不要侮辱‘演技’這個詞了。”
“你看了這麼多遍,就盯着這個?那胖子很明顯就是給人發現的,老三就沒想要隱藏這個託!”這霸道的聲音明顯帶着憤怒,不過,他終究沒有發作,而壓抑着怒氣,道:
“老三這是要搞事兒的節奏啊?倒是沒想到他會出來和我們爭那個位置,不過,我怎麼有些看不懂他想幹什麼?”
“嘿嘿,不見他找父皇要差事,也沒見他去獲取某些領主的支持,就這麼接連不斷的進行演講?恩,這是第九場了吧?他不會以爲就這麼發表些觀點,就能得到所有人的認同?天真!”
“天真?呵呵,大哥,這麼說您事先發現了三哥進階超凡了?”
“你的意思是,你發現了?”
“我也沒發現,我相信老八也沒發現,我們都沒發現。可一位不知道什麼時候進階超凡,並隱瞞到現在的皇子,你不覺得有些可怕嗎?天真?你覺得天真真的可以用來形容他嗎?”
“那你說,老三這是想幹什麼?就這樣演講,我讓他自由發揮一百年,沒有利益的輸送,沒有相互之間的聯姻,你覺得他能得到哪怕一位實權領主的支持?”
“這個,這個……”
兩種聲音不斷地在房間中來回擠兌着,很顯然聲音的主人相互之間有些不對付,觀點也是不一,不過,他們爭吵終究被第三個聲音打破:“我嗅到了危險的氣息,帝國的情況大家也都知道,客觀來說,他所說的都是事實。”
“我能夠感受到他那種思想的危險,這段時間,他肯定經歷了什麼。我相信父皇也清楚,但他終究卻沒什麼行動,這是一個不好的兆頭,尤其是在這關鍵時刻。”
“我也鬧不明白三哥想做什麼,但我認爲皇位的爭奪還是不要有第四位參與者的好。”
說着,一個人自陰影中探出,藉着昏暗的熒光,隱約間能夠看到是一位有着絡腮鬍子的大漢,他伸手在金屬板上一按,牆壁上的光影熄滅。
房間中越發暗淡,只見一雙幽冷的眼眸閃動。
“所以,我認爲我們還是先聯手將他徹底清出去的。”
久久,有聲音迴應道:“同意!”
“我也同意!”
……
伊爾馬蘇城,玫瑰城堡,議事廳內。
沐恩取下眼鏡,用一塊綢布細細的擦拭着,暗色的鏡片並不透光,卻也遮蔽了他閉着眼睛,也讓他看起來沒那麼怪異。
好吧,就是怪異,雖然瞎了的雙眼並不影響他的視野和感知,但對別人而言,被一雙閉着的眼睛盯着看,總有種詭異的感覺。
這是阿雅給他的提醒,然後沐恩參照地球上的眼鏡,遣人做了一副,戴上後雖然更加惹眼,但卻似乎能收斂些自身的威壓。
沐恩的對面,布拉德和伊利亞德正襟危坐,他們手中各捧着一份卷軸,正細細的閱讀着,兩人的眉頭都是緊縮,似乎有什麼難解之題。
很明顯,兩人的閱讀速度都不快,或者說,他們很仔細的一字一句的去讀取卷軸內的信息,生怕漏了些什麼,而隨着時間的流逝,布拉德看完,並將卷軸捲起時,伊利亞德仍舊沒有擡頭。
沐恩並沒有催促,而是耐心的等待着,他看着對方一點點的翻完,又倒回到前面,挑選着再次閱讀,如此再三後,才一臉凝重的將卷軸收起。
也就是這時,沐恩將眼鏡戴上,擡頭,道:“都看完了?感覺怎麼樣?”
話音落,布拉德和伊利亞德不由的對視了一眼,嚴格來說他們並不熟,也談不上交情,尤其是同爲軍隊大統領,一個代表榮光軍團,一個代表玫瑰領舊有勢力,也有些別苗頭的意思。
但在這一刻,兩人卻難得的心有靈犀般,似乎都能夠感受到對方目光中的詫異和複雜。
房間莫名一靜,兩人都沒有回答,沐恩並不差異,他乾脆道:“伊利亞德冕下,還是你先說吧?”
伊利亞德咧咧個笑容,臉上縱橫的刀疤扭動,看起來異常猙獰,當然,如果是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是在苦笑。當然,這時候也輪不到他拒絕,沉吟許久,他才組織話語道:
“隨着魔潮的不斷深入,在不久的將來,個人戰力必然會有大幅度的提升,強者的數量和實力也有長足的進步。這個時候如果過多的着眼於普通軍團的建設,又或者抱着老觀念的以數量取勝,很顯然是不現實的。
未來的戰爭趨勢必定會走向精英化,軍團化,特異化,甚至隨着元素使用者的成建制出現,元素打擊,遠程覆蓋和高速突襲等等都已經成爲必然。
可以想象,一個全副武裝的二階職業者組成的軍團,在輔以各種魔法器具,也戰場上衝鋒,幾乎是無堅不摧,無攻不破,即使是最簡單的斬首戰術就能吃遍天下。”
“按照計劃書,玫瑰領的軍團會被劃分爲明確的兩個階層,次等守護軍團佔據了數量的優勢,但人員素質參差不齊,主要是進行城市的秩序和防守。
畢竟有這麼大地盤,又有這麼多子民在這裡,沒有足夠的軍團,也無法進行有效的管理和防禦。”
“同時,守護軍團也是一個篩選和訓練的過程,只有從中間選拔出最強者,才能進入高等戰爭軍團。”
“最低一階巔峰的實力,以軍團騎士光環統御,以不死不休的信念加持,在輔以最堅固的防具,最鋒銳的武器,最好的補給,最完善的福利,最殘酷的訓練,甚至全面鋪開使用魔法器具。
光憑想象,我都能感覺這種軍團在未來戰場上是何等的可怕,或者說,想要在未來縱橫大陸,也必須有這麼一隻恐怖的軍團。”
“當然,有些地方我還難以理解,比如說這獨立的空軍這一條,說實在的,天空從來都是超凡冕下的戰場,在超凡面前,我不感覺這些鐵鷹組成的軍團有什麼作用。”
“不過,整體來說,大公您的這一份計劃書幾乎是緊扣着未來戰爭的趨勢和走向,其眼光之長遠,把握之精準,簡直讓我歎爲觀止。”
“但是……”
說到這裡,伊利亞德話語一停,擡眼看了一下對面的沐恩,而沐恩的臉上則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先誇得天上少有,地下絕無,然後,一個神轉折就來了……
套路啊,全都是套路!
“但說無妨。”
“咳咳,計劃雖好,但想貫徹並不容易。”又是一停,伊利亞德幾乎一字一頓道:“阻力很大,甚至可以說在動搖您的統治根基。”
“……”沐恩默然:
在亞特蘭大陸,一個國度統治的根基是什麼?
是貴族分封制,由上位貴族將土地和人口分給下位貴族,並獲得下位貴族的效忠,可以說,這種一層層的嚴苛等級制度維持着亞特蘭大陸的最基本運行模式。
沐恩的軍事改革,等同於將最精華的職業者都匯聚在自己的手下,強者畢竟是強者,沐恩要穩定這些強者,也必須給足夠的好處,說白了,他們都將是未來的新興貴族,擁有土地,人口和城堡。
這些從何而來?除了擴展意外,也只有從舊有的貴族手裡奪取。
同時,這種改革也是一種中央集權的推進。權利的蛋糕只有那麼大,都劃到了沐恩的手裡,等同於貴族利益的減少。
不要看沐恩現在在玫瑰領聲望滔天,說一不二,但不可否認的是,無論軍隊,政務系統,又或者稅務官,十之八九的都來自貴族。
也就是說,他們如果撂挑子了,玫瑰領立馬就得癱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