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實是很佩服阿清的。
她有在乎的事和人，卻總是很淡然。她平靜地接受着能夠屬於她的一切，對那些只能在彼岸看到的東西向來不會抱絲毫幻想。
她不會很快樂，有遲疑猶豫的時候，卻也不會很悲傷。那種幾乎可以讓任何人感受到的溫柔的平靜，讓我覺得她和真實的人太過不像。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漸漸變了。從某一天開始我發現，她對齊錦的對話漸漸變得規矩合理到毫無破綻。她就像一個最佳的演員，平靜地扮演着齊錦初戀女友的角色，說着‘小琪’應說的話。這種情景讓我偶爾會思考一下，她到底是否真的愛齊錦；那種愛是否真的有我想象中的那麼深；爲什麼她會漸漸完全沒有愛一個人應有的情感起伏和佔有慾。
這種想法持續到高考結束前夕的一箇中午。
那天我的複習資料落在了家中，於是中午沒有和他們在一起。當我回家取了資料回學校的時候，卻發現他們都不在教室。我放好東西沿着操場邊沿向我們平時常呆的地方走去。
那是一個陰天，天色偏向一種不甚明朗的灰白色。溼潤的風從遠方吹來，帶着微塵的氣息。這是快要下雨的前兆。
草坪上的草長的稍微有點長了，草叢間隱隱可以見到暗色細碎的小花。有風吹過時便成片地搖曳起來。
還很遠，我就看到齊錦坐在草地邊靠着樹幹的身影。阿清坐在他身邊。他昨天通宵做試卷，大概困得厲害，似乎是睡着了。
我漸漸走近。
阿清溫柔地凝視着他的臉。他沒有戴眼睛的時候看起來比平時少了文氣，多了一絲柔和。風吹起他額前落下來的幾縷髮絲。阿清慢慢靠近他，輕輕地靠近了他的嘴脣。
她觸碰不到他，於是只是作出親吻的姿勢和樣子。
阿清保持了那個姿勢片刻，緩緩離開他。她的眼睛顏色很深，彷彿在竭力地隱藏什麼情緒。我看到她一閃而逝的悲傷表情，和眼中閃動的壓抑的光芒。過了許久，她脣瓣開合，似乎說了句什麼，聲音卻很快地消散在了風裡。
我站在那裡靜靜地看着樹下的他們，淚水不知不覺地滴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阿清的那句話我聽到了。
她說，
“我要你幸福。我多希望我···不是阿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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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高考就結束了，班級的最後聚會我和齊錦都沒有去，在同學出去聚會的那天，我們一同去齊錦的家。我和齊錦叫了外賣，還買了酒水飲料。
齊錦估出的分很不錯，上他理想的那個大學估計是沒問題。我也估了分，比我預計的好一點，我打算去蘇州，不可能和他一個學校了。
想到以後恐怕很難再這樣天天見面，彼此都有點傷感。阿清也看着我，似乎有些不捨。
那天齊錦喝得有點多，醺然些許醉意了。
我們聊了很長時間的天。不知什麼時候，齊錦提起了以前的事。
“小琪，你真的不知道，你死的那段時間，我只要做夢就看到你在哭。我整夜整夜地想着你，怎麼也睡不着···我從來沒有想過還會有一次機會，我從來沒有想過你還會回到我身邊···你沒有恨我，我真的很高興很高興····你知道麼，回來的你變了一些地方，那時候，我常常懷疑你回來的真實性，但除了你，還有誰會這樣一直地陪伴着我，跟在我身邊呢···小琪，你比任何人都好···我覺得愛你愛得無可救藥了···”
阿清溫柔地看着他片刻。慢慢地走到桌前，用手去拿桌上的紙和筆。
她的手指纖細修長，骨節特別清秀。她的指甲顏色很淡，更顯得指尖盈盈，分外漂亮。
她的手在我看起來和正常人的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區別。然而，她卻拿不起那兩件正常人輕而易舉便可以拿起的東西。她的手指一次一次地穿過紙和筆，那兩件東西，卻始終沒有任何動靜。
我有些於心不忍，走過去，穿過她的身體，拿起了紙筆“有什麼話，對我說就好，我幫你寫下來。”
她沉默地搖了搖頭，神色很堅定。她走到我面前，把手伸向我手中。我只覺得手裡微微一輕，她竟把紙筆拿了起來。
她向齊錦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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