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移話題的能力很是強悍,輕而易舉的抓住了我的弱點。
我身子一僵,不動。
他便是提高了聲音,又問,“都流血了,他咬你咬的那麼重,你不疼?”
再沒了興致,我往下一躺,拽起被子矇住了頭,悶悶的開口,“唔,夜色已深,該睡了。”
半響,沒了動靜。我捂在被子裡有些憋氣,隨即便想拽下來,卻有一隻手比我快了一步,秦思歸半趴在我的上方,雙眼發光的瞅着我,“你疼的吧,我知,你定然在疼。”
如此對視片刻,忽而便有些無奈,伸手揉了揉額角,嘆氣,“秦思歸,你今夜是不想讓我安睡了麼?”
他不說話了,瞥我一眼便起了身,我眼神便不自覺的跟在他的身上,卻見他越過了我直接的下了牀榻,然後便是伸手從一旁的衣架上拽下了我衣服。
我眼皮一跳,開了口,“你拿我衣裳作甚?”
他不語,上上下下的在我衣服上摸索了一番,我眼皮便跳的更厲害了,“秦思歸!你傻了不成?”
外面雨聲已歇,我話音一落,他連個眼神都沒給我,到書桌前走了一圈,屋子裡的燭火便被點了亮。光線微微有些刺眼,我整了整中衣,掀起了蚊帳便臉色不善的瞅向了他。
他正好也望向了我,嘴角輕抿,很是淡淡的開了口,“你身上的藥包呢?”
那藥包一直被我藏在外袍下面,聽到他說的話,不是不震驚的,是以我便怔了一怔,接着就神色不明的瞅他,“你如何知道?”
他已然慢條斯理的走向了我,聽完我的話便是嘴角一彎開口道,“靠近公子你的時候,有藥香味……無論何時何地,若有似無的,你的身上一直都有這個味道。”
從未想過,會是這個原因。聞味麼?或許,他屬狗的也說不定……
我下意識的便低了頭,使勁的嗅了嗅自己身上有沒有這個味道,奈何除了剛剛洗浴用過的香皂味,便再沒了別的味道。我這邊兀自納悶着,他已然走到我的身邊,一彎腰便從我的枕頭底下將我的藥包拽了出來,同時被拽出來的還有一塊玉佩,楊世遺送給我的那塊。
險些被帶的掉地,心臟猛的一縮,幸得手快將玉佩接了住。深深的喘了兩口氣,擡眸就想要罵他兩句莽撞,卻見他眼神在我手裡的玉佩上一掃,神色不愉。
我低頭,玉佩向上的一面正是那朵刻得完美的扶桑花,燭光之下,光亮無暇。
心思百轉間,他的聲音便不冷不淡的從耳邊傳了過來,“公子好習慣,愛好枕着一堆瓶瓶袋袋睡覺。”
分明從裡面聽出了幾絲諷刺,或是嘲笑?我不着痕跡的收好玉佩,眉毛一挑便瞅向他手裡的東西,“我從不知你倒是個會胡亂翻人東西的‘君子’,自然,若是不經常翻人家的東西,怎麼會這麼快就找到東西放在哪。”
此‘君子’自然非彼‘君子’。
他無視我話中的含義,一邊跪坐在牀上,一邊很是隨意的開口,“公
子想的過於複雜了些,對付心思簡單的人自然要用最簡單的辦法。”
說到這裡,他猶覺不夠,偏了偏頭補充,“自然,對付公子這種,藏東西也只能在牀底或者枕頭底下了。”
我不語,竟一時有些糊塗,也不知道我在他心中究竟是個什麼形象……內心頗爲受挫。眼神堪堪的瞥了下去,鬱郁的開口道,“你找它作甚?”
他的眼眸便在我的脣角處停了片刻,須臾卻是開了口,“給你抹藥!”
忍不住,想笑。
他的神色卻嚴肅的很,“我昨日裡都看的清清楚楚,你的這裡、這裡,都有傷口。”他一邊說着一邊便伸手在我胸口處虛虛的點了幾下,最後指向了我的脣角,“還有這裡,那麼深,若是不上藥,會發炎症不說,可能還會留疤。”
心裡訝異的同時,卻又覺得尷尬至極,看見就看見了吧,他還說出來,說出來就說出來吧,偏偏還如此的義正言辭。
他的兩道眉微微蹙着,雙眸緊緊盯着我看,心底深處便不由的觸動了一下,他是在爲我擔心,他只是怕我疼而已,如此的赤子之心罷了,不由得便想嘆息。
只是將將的我還沒有感動完,那邊他卻是又開了口,不僅不討喜還語帶鄙夷,“如此說來,你到底是不是個女子!”
我自然是!
瞬時,剛剛還覺得眼前的人是‘赤子之心’,此刻便生生的被我看出了幾分可惡來。想必以往那孤苦可憐的勁,八成也是裝出來給人看的吧,我默,只覺得眼前的人骨子裡真真確確的裝了一個小惡魔的靈魂。
瞪了他一眼,轉身便要躺下睡覺。
他卻不讓,拽住我的胳膊不放,接着便是連話都沒有就要上前來脫我的衣服。可能這兩日我犯了什麼忌諱,動不動的就被人拽衣服。
我手握住他的,臉色極其不好看的開口,“你幹嗎?”
他瞥了我一眼,明顯不耐煩的語氣,“上藥!”
嘴角頓時一抽,涼涼的便出了聲,“你知曉上哪個藥?”我那小包裡面的藥數量雖然不多,種類卻不少。
他的眼神便是在已經打開口的小包裡面瞟了一眼,接着便望向了我,學着我般的用涼涼的口氣出了聲,“你若是不告訴我,我便一樣一樣的試,總有一樣是對的……”
在滿眼望去皆是毒藥的裡面,一樣一樣的試麼……他是想給我塗個‘抑陽草’,還是想給我抹個‘破生’?
就這麼對視着,我忽而便覺得自己敗下陣來,因爲他眼皮都未眨一下,我卻已覺無力的厲害。萬般無奈之下,只得妥協,“你放開,我自己來。”
再三的看了我幾眼,確定我沒有撒謊之後,他才臉色滿意的鬆開了手,我背過了身子,順手將他推了下牀,一邊出聲警告,“君子,非禮勿視。”
他這次倒是乖的很,下榻的時候還順手將蚊帳給我遮了上。
那被咬出來的傷口,其實很多已經結了痂,不刻意去碰的話就不會疼。加上一整日
裡心思恍惚,便沒了這個心情再去抹什麼藥。如今自己低了頭看,便覺得滲人的厲害。
匆匆的撒了點藥粉,便又重新着回了衣裳。
脖子和脣上的傷口,這般自己動手便有些看不着,抹起藥來自然也頗有些難度,不得已我便光了腳下了牀坐到了鏡子前。
鏡子裡的人看的不甚清楚,將將的抹了兩下,手裡的小瓶便被秦思歸奪了過去,還沒等我有所反應,他已然一壓我的腦袋,將藥粉撒在了我的傷口上。
觸感很是冰涼。
不言不語,直到最後,他將藥粉抹到了我的脣角。我擡眸瞅他,他纔開了口,聲音輕而淺,“睡吧。”
累極,幾步回了牀,一夜無夢。
許是我在鬼園的地位還微不足道,連帶着鬼王也未將我放在眼裡,白白的擔憂了幾日後,卻是連個上門的鬼影都沒有。
小僕的父親還是會早出晚歸,只偶爾見了面便會對我行個禮,他姓陳,我便管他叫陳叔。對此,秦思歸很是不樂意。小孩的世界總是複雜難懂的,至於他不樂意什麼,我便不甚明白了……
日頭稍好,我在院子裡曬太陽之時,忽而從心底便閃過一絲擔憂。以前一直吃喝用穿都用漠北的,如今這般了,我豈不是很快就要餓肚子?
如此想着,我便再也坐不住了,三兩步的就走進了秦思歸的房間,彼時他正襟危坐,手裡捧着一本書看的認真。
見我風風火火而來,便擡了眸瞅我。那般眼神之下,我幾欲脫口而出的話便生生的嚥了回去,乾乾一笑間便是開了口,“唔,我記得你前些時候在清風閣裡學的那些還不錯,功課不能落下,再過兩日,我幫你請幾個先生吧。”
他將手中的書放下,眼眸定定的瞅我,“你身上還有錢財麼?”見我一愣,他眼神便是在我身上上下一掃,頓了一下,又接着開口道,“你放心,我很聰慧,可以自學。”
太過讓人省心又自以爲是的小孩,着實讓人不喜。
我瞥了他一眼,很是自覺地地下了決定,“錢財的事你不用操心,至於功課,你先學着,我這便叫陳叔幫你找幾個厲害的。對了,還有你身邊缺個小書童,不若,就讓那小僕……”
幾乎是我的話還沒說完,他的眉頭便是一皺,眼神猶帶嫌惡的瞅我,“你說那個小白癡?”
秦思歸對小僕的不喜,從進府那日算起。
我眼神往外一瞅,見沒有人,便默默的點了點頭。
他默,過了一會卻是神情鬱郁的開了口,“不用了。”
外面日頭好的很,他屋內卻有些陰涼,是以,幾乎是他的話音一落,我便提了步準備要退出去,恰逢此時,遠遠的大門外忽而便傳來了一陣敲鑼打鼓聲,像極了嫁娶之樂。
嫁娶之樂停,再接着,我便聽着外面響起了禮炮之聲。
禮炮聲過後,大門處便傳來了接連不斷的叫門賀喜聲。
頓時,我已然邁出去的步子便硬生生的一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