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了一下,很不情願的挪了過去,開門再慢悠悠的關上。
擡頭,眼前的陣仗着實讓我嚇了一跳。確實是十多個人,認識的不認識的此刻全部眼睜睜的望着我。淨兒本來在前,此刻我出來,她卻是下意識的往後一退,少頃才擡了頭看我。
上次見面多少是以不愉快結了尾,這次再見,她臉上的表情便帶了些小心翼翼。不想讓她多加猜測,緩了一個笑臉開口,“你哥哥最近還好吧。”
見我出來第一個就是和她說話,淨兒臉上一時驚喜交加,臉色變了又變終是頷首,內斂的答道,“嗯,哥哥很好。”
一旁的樑三卻是不耐我們的敘舊,往前兩步就到了我的眼前,“事不宜遲!現在就去吧!”
他話音未落便拽起了我的胳膊託着我走,我一時未防備,被他拽的一個踉蹌。他還在那裡嘀咕,“吳玖現在不知道被押在哪裡,此事早作打算總是好的。”
隨着他的話,我腦子裡卻是想起楊世遺答我的話,“忤逆犯上者,殺無赦!意圖叛國者,殺無赦!”
楊世遺答我話的時候表情可不像是開玩笑,眼看着就要被他拽出細雨樓,我使勁的甩開了他,怒喝,“樑三,此事沒得商量。我開門不過是看在淨兒的面子上,莫不要以爲我出來便是答應了你們的請求。”
他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呆愣,然後下意識的反問,“那你說,你如何能答應!”
我揉了揉胳膊,挑眉看他冷笑,“你有何辦法讓時間回到你們推我入水前的那一刻?”
他表情一時有些尷尬糾結,不自在的開口道,“果然你還是記着那日的事情,那水好歹是皇家御用的溫泉,你便不能當做是享受了一回?”
我冷豔瞧他,怒極反笑,“哦?那這好辦,你便當做吳玖是去了某個遙遠的國度,正在享受一次史無前例的奇妙之旅。如何?”
他瞬時瞪大了眼睛,高聲叫道,“強詞奪理!秦漾,這是生死攸關的大事,你竟還敢如此的開玩笑!”
我實在懶得和他再多做爭辯,涼涼的飄了一句,“好走,不送!”
包括樑三在內的所有人瞬時全體僵硬,吳羅終於憋不住,躲在一邊連諷帶刺的開了口,“樑三哥哥,我就說了這秦漾根本就不過是一介商人,能做得了什麼!何必在這裡費時間,我看我們還是想別的辦法吧。”
我心底冷笑,正合我意,豈料我還沒走出幾步,有一少年便擋在了我的面前,面容稍顯冷清,“我們便是知道你在那貴人面前有幾分薄面,纔來這裡求你。你要知道,能來這裡爲吳玖求情的人都是有多大權勢的人,日後也定是能獨擋一方的人,你若是不出面莫不說別的,得罪的人就不在少數。你若是出了這個面,想必你也知道,會有多少人感謝你吧?”
那眸子裡的強勢自信,便是天生帶來的一般,他以爲能說服我?不說別的,他們當權也得幾年之後,我何必爲了一個將死之人,爲了幾年後可能發生的事情做
這麼大的冒險?
他不讓道,我便繞了過去,左右他們也不能賴着不走。
將將的到了書房門口,猛的一左一右兩個人便撲了過來,身後樑三稍顯霸道的聲音便傳了過來,“不去也得去!既然來了,哪有空手而歸的道理!”
又有少年叫道,“身份不過如此,還敢拒絕我等要求?”“小小庶民,膽子也忒大!”“不知好歹,非得綁着才聽話!”
我狠狠的咬牙,求人還如此態度!紈絝子弟!眼睛四處尋摸着細雨樓的下人,擡頭間卻是一愣,剛剛給我來通報的僕人早就被架住,此時正一臉苦色的望着我。其他人也不知道跑到了哪裡。
我滿腔的怒氣瞬時如同打在了一團棉花上,泄了氣。
被架住了反抗也不好看,遂即很老實的被夾在了他們的中間跟着往前走。吳羅時不時的偷偷瞄我幾眼,恐怕以她簡單的頭腦實在想不明白這些人非要劫持我的原因何在,我也不明白。
楊世遺,沒有他們說的那麼看中我吧?
一路狐疑,卻在走到清風閣門口的時候越發的被驚嚇了一跳。名喚小年的小童以及他那個會‘失魂引’的主子,不偏不倚的正坐在二樓上悠閒的飲着酒,依舊是那一身招搖至極的白衣加長笛……我腳下便生了鏽,怎麼都動不了,但凡只要我出現在大堂,他們肯定一眼就能看到我。
電光火石之間,我卻是快速的下了決定。一勾樑三的衣袖,示意他附耳過來,輕聲說道,“我答應你就是,不過你這般興師動衆的去恐怕會落人口實,不然等今晚夜黑再去?”
他的表情先是驚喜,忽而驚疑,眉頭一蹙便開了口,“你又打的什麼鬼主意?”
直直的盯着二樓,眼見着那人就要低頭,我急急的往後退了兩步,揚了下巴擡眼瞅向樑三,“我若說我剛受了佛祖的感召,你信還是不信?他老人家剛剛說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所以本公子決定接受佛祖的點化。總之,你晚上再來找我就對了,不奉陪!”
話音還沒落,我便急急的快步走開了。
身後衆人的表情卻是各異,吳羅還沒來得及發作,樑三卻是盯着我離去的背影,一沉臉命令道,“走!”遂即,一大波人浩浩蕩蕩的來,又浩浩蕩蕩的走了。
回了細雨樓的我,寬寬的鬆了一口氣。剛想返回書房去查這幾家的資料,就見拐彎處站着一個人。確切的說是一個小小少年,秦思歸。
一些日子不見,他的身子拔高了些,此刻面無表情斜倚在走廊上的柱子上,內穿淺色長衫,外披了一件圓領白紗褙子,袖口處繡着水墨色的蘭竹,這麼看過去,便也有了那麼一絲冷俊清雅的味道。
他是多大來着?九歲?十歲?還是十一歲?
見我走過,他直起了身子,微微低頭,“公子。”
我輕嗯了一聲,開口問道,“今日沒有課程嗎?之前聽紅袖說你很忙。”
我往前走,他便很自然的跟在了我身後
,聽到我的問話,稍頓了一下簡短答道,“今日先生休假。”
“這段時間感覺如何?”
“受益良多。”他的回答依舊精煉。一時無言,直到我進了書房,他才停在了門口,眸子一閃看向了我,“剛纔我看見了。”
“哦?”我擡眸,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說我看見那些人找公子你,也聽到他們對你說的話了。”他說這話時,臉色都是明亮的。
我停下手裡的動作,認真看他,“進來吧。”
他點了頭,很是小心地第一次入了我的書房。
“你特意等在那裡,想對我說什麼?”剛剛聽他所說,不難猜到他有所圖。
果然見我主動問他,他稍顯控制不住的身子前傾,一邊慎重的開口詢問,“公子你認識他們口裡的貴人?”
我挑眉,微不可察的點頭。
見到我的承認,他的情緒更高昂了起來,聲音也帶了顫音,“難道真如他們所說,只要公子去求,那貴人便什麼都會答應?”
我嘴角一抽,當我是什麼萬人迷雲想容不成?
涼涼的瞟了他一眼,輕聲訓斥道,“這就是你的受益良多?秦思歸,你躁了!”
他一愣,高漲的情緒立馬落了下來,低頭,“君子應以‘寵辱不驚’、‘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爲榮,思歸知錯。”
一個還算年幼的少年此刻在我面前反應迅速、如此老成,我卻忽然沒有了那麼多的高興,手指在桌子上輕敲,隨意問道,“你有何事?”
他語氣稍顯遲疑,似乎在琢磨着自己的用詞,“和‘貴人有關之事’自不敢想,但是今日來找公子的那些人,思歸想和他們結交。”
“他們?你應該看的出來,我與他們相處並不怎麼和諧。”我說着一頓,擡眼看他,狐疑的問道,“你認識他們是誰?”
他表情並無異樣,低低迴道,“只有過一面之緣,曉得那些是士族子弟,身份高貴!”不知怎麼的,聽他說‘身份高貴’四字,我卻生生的聽出了幾絲諷刺的意味。
不禁來了興趣,頗有興致的問道,“你是想通過我認識他們?”
他默默搖頭,“思歸只是來請示望公子批准此事,既然公子同意,那接下來我便自己安排了。”
他的臉上自信滿滿,我一愣,不由的便開口問道,“哦?你要如何安排?”
恰逢婢女進來換茶水,一時間沉默。等到人退下了,他才淡淡地瞟了我一眼,“公子恕罪,現在還不能相告,等到事成您自然會知曉。”
不做虛妄之言,思慮周全,很是不錯,當下我便更好奇他的辦法了,他衝我微點頭行禮,低聲道,“公子,思歸告辭。”
我點頭,他便規矩的走開。看着他離去的身影,少頃,我還是忍不住對着空氣說道,“去,找個人盯着他,看他如何做,回來稟報我!”
良久,暗衛的聲音終於慢悠悠的響起,“是,公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