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做夢也都想不到,打傷自己的“暴徒”,居然還會出現在自己面前。
顯然,他對這個“暴徒”已經有了心理陰影了。
孟紹原打量了一下這裡。
這是一個私人診所,條件非常簡陋。
自己那天晚上的一拳一腳狠了。
約翰的右眼被嚴實的包紮着。
看到他驚慌失措的樣子,孟紹原搬了一把凳子坐到了病牀前:“不用害怕,我今天不是來打你的,這裡也沒人會來打擾,說過的話也只有我們兩個知道。
不過,我非常希望你能夠配合我,不然我不能確定還會發生一些什麼。”
約翰拼命的點着頭。
孟紹原這才說道:“那麼,把你知道的所有事都告訴我。”
他沒有說什麼事。
可約翰不是個傻瓜,一聽便明白了。
約翰略略遲疑,便說道:“我是‘託普’號上的水手,‘託普’號出現了嚴重的故障,必須大修。船長又必須和‘託普’號在美國的擁有着聯繫,所以我們只能滯留在了杜拉普拉港。
船長只發給了我們一點錢,先生,你也知道我們這些水手是留不住錢的,很快,我的錢就花光了,就在我焦慮的時候,奧特恩,就是那天晚上的那個人,找到了我。
他給了我一筆錢,條件是,我和我的人必須聽他的指揮,他讓我們做什麼我們就做什麼。等到‘託普’號修好離開的時候,他還會另外再給我們一筆錢,我們當然一口就答應了他。
先生,這個奧特恩是誰,他是從哪裡來的,他爲什麼要這麼做,我們一概都不知道,他也警告過我們,不許過問任何事情,否則,我們和他之間的協議就會作廢。”
奧特恩究竟是什麼樣的身份,約翰同樣也不知道。
看起來,約翰是提供了不少情報,但真正有價值的卻並沒有多少。
一個有錢人,僱傭了幾個閒散沒事做的水手而已。
孟紹原聽到這裡問道:“你們就爲他做了一件事,打我?”
“啊,不,之前還有。”
約翰卻說道:“在你之前,我們還打了一個叫庫貝羅的人。”
“哦?”孟紹原立刻來了興趣:“仔細和我說說。”
“好的。”約翰不敢有任何的隱瞞:“那是幾天前的事了,具體的說,是你來杜拉普拉港的前一天發生的事。奧特恩找到了我們,給我們看了一張照片,說這個人叫庫貝羅。
奧特恩的要求是,找機會毆打他一頓,然後讓他滾出杜拉普拉港。他還特別要求我們,下手要狠,而且,一定要做出僅僅只是私人恩怨的樣子。
杜拉普拉只有一家小旅館,所以,庫貝羅一定會住在那裡。我們於是到了那家小旅館,找機會和他發生了衝突,然後在一條沒人的巷子裡,狠狠的暴揍了他。只是沒想到出事了。”
孟紹原立刻留神起來。
約翰繼續說道:“我們的同伴下手太狠了,把庫貝羅打得沒了氣息。一看出了人命,我們都被嚇到了。我讓同伴們趕緊把庫貝羅藏起來,然後找到了奧特恩。
沒想到,奧特恩卻一點都不在乎,他給了我一大筆錢,提了兩個要求。第一,是把庫貝羅的屍體處理了,他可以保證沒人會追究這件事。
第二,是讓我的同伴立刻乘坐‘輝煌’號,立刻離開杜拉普拉,他們當水手的損失,奧特恩都會負責的。我全部都照做了。”
那麼,按照時間的推斷,自己到達杜拉普拉的時間,正好是那些水手離開這裡的同一天。
“你呢?你怎麼留下來了?”孟紹原又問道。
“因爲奧特恩覺得我還有用,而且忠誠執行他的命令。”約翰苦笑了一聲:“他讓我繼續再去找幾個水手,在杜拉普拉港,水手多的就是,只要你給的起錢。”
“庫貝羅的屍體呢?你怎麼處理了?”孟紹原緊逼問道。
“我扔到,海里了,沒人會在乎多了一具屍體的。是的,扔到海里了。先生。”
孟紹原“哦”了一聲:“約翰,你知道嗎,人在說謊的時候,往往會有各種各樣的表現,如果善於觀察的話,你會發現對方有沒有在說謊。
你在說扔到海里的時候,出現了明顯的停頓,因爲你的大腦在同一時間做出了兩個決定,一個決定是要決定把屍體怎麼處理的,第二個決定是決定我會不會相信,所以在大腦的控制下,你這句話開始停頓。
由於你並不是那種聰明人,所以大腦在做出決定後,並不能肯定對方會不會相信你的話,你的大腦又做了第三個決定,就是重複屍體被扔到海里了,還加了‘是的’,這是明顯的不自信和企圖讓自己相信謊言。”
約翰聽得呆了。
孟紹原笑了笑:“現在,你的大腦一片模糊,完全聽不懂我在說什麼,對嗎?那麼,我用最簡潔的話告訴你,你,在說謊。庫貝羅的屍體,沒有被你仍在海里。”
他迅速觀察了一下約翰的表情,然後似乎再度來了興趣:“咦,你以前殺過人嗎?”
“不,不,先生。”約翰趕緊說道:“我只是一個水手,我經常打架,但我發誓,我真的沒有殺過人。”
“嗯,我也信你以前沒殺過人。”孟紹原饒有興趣地說道:“當我揭穿你謊言的時候,你有驚恐,但卻沒有害怕。這是一起命案啊,除非你之前殺過人,否則怎麼可能一點都不害怕?
爲什麼會這樣?剛纔我在說的‘庫貝羅屍體’的時候,你那是什麼表情?委屈?不滿?還有一點得意?這都是無法僞裝的自然反應。一個謊言被揭穿的人,爲什麼會有這樣的表情呢?”
孟紹原死死盯着對方,忽然說道:“庫貝羅,沒有死!”
約翰被嚇得一個哆嗦。
孟紹原此時確信無疑:“是的,庫貝羅沒有死,而且很有可能被你藏起來了。”
他見到約翰面色慘白:“聽着,約翰,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如果你繼續和我說謊,繼續對我隱瞞,明天,在海上,就會發現一具屍體,那是你的屍體!”
約翰被完全嚇到了,當然,被嚇到並不是因爲自己的謊言被揭穿,而是孟紹原的身上,似乎有着一種能夠看穿對手內心最深處秘密的能力:
“先生,你,你到底是誰!”
孟紹原冷冷說道:“我是誰並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我要知道真相,如果你還想繼續活着的話。”
約翰深深嘆息了一聲:“好吧,先生,從現在開始我保證說的每一句都是實話。是的,當我遣散了那些水手,準備獨自處理屍體的時候,卻發現庫貝羅並沒有死,又出現了一點呼吸。當時我真的被嚇壞了。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候,庫貝羅卻忽然睜開了眼睛,用很虛弱的聲音對我說了一句話,‘救我,一萬美金’。然後,他就又昏迷過去了。”
這是一個非常聰明的傢伙。
孟紹原立刻在心裡想到。
庫貝羅在醒來後,立刻發現了自己極度危險的處境,而且他清楚和約翰這樣的人講道理是沒有用的,要乘着短暫甦醒這段寶貴時間,最直截了當打動他的辦法只有一個:
錢!
所以,“救我,一萬美金”這句話,真的拯救了庫貝羅的性命。
“我救了他。”約翰繼續說道:“其實當時是一下打猛了,我是當水手的,在大海上航行的時候也學習到了一些救護經驗,因此我幾時幫他止了血,還把他安放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就是我後來也同樣被你打了,有兩天沒去看他了,也不知道他還在不在了。”
“爲什麼你大多數事情都說了真話,非要在一些小事情上說謊呢?”孟紹原嘆了口氣:“那可是一萬美金啊,你難道會放跑這個金礦嗎?你無非就是怕我找到他,讓你的一萬美金跑了。
我可以承諾了,告訴我庫貝羅現在在哪裡,這一萬美金我會給你的。”
約翰有些無奈了,只能老實的說出了庫貝羅的藏身處。
孟紹原站起了身:“我知道這次你說的是真話,如果你願意聽我一句勸的話,立刻離開杜拉普拉港,一萬美金,我會派人在美國找到你,然後給你的,爲了你的生命考慮,離開吧!”
說完,孟紹原就走了。
這是他最後留給約翰的忠告。
可是,人的雙眼一旦被貪婪矇蔽,他們就會裝成什麼都看不到。
約翰正是這樣的人。
他太想要得到這一萬美金了。
他不相信在自己離開杜拉普拉港後,對方還會找到自己給自己錢。
他必須要留在杜拉普拉港。
其實他沒有想過,如果“查理斯上校”真的不想給他錢,難道他就能夠要回來嗎?
幾天後,約翰的屍體被人在大海里發現了。
死因,是醉酒後溺水身亡。
……
這裡就是約翰用來藏匿庫貝羅的地方。
有些偏僻,但卻安全。
只有一扇門。
而且,被還被反鎖了。
約翰交出了鑰匙。
李之峰上前打開了鎖。
他推開門,邁步進去。
然後,他又迅速縮回了腳。
果然,一張凳子就在這一瞬間砸了下來。
李之峰在這方面實在是太有經驗了。
緊隨身後的孟紹原只叫了一個名字:
“庫貝羅!”
果然,屋子裡沒動靜了。
“我是查理斯上校,從馬尼拉來的,我不想傷害你。”
孟紹原平靜地說道:“我也是來杜拉普拉調查‘披荊斬棘’號事件的,我現在可以進來嗎?”
裡面沉默了一會,然後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進來吧。”
率先進去的是李之峰,沒幾秒鐘,他又出來了,然後對孟紹原點了點頭。
這時,孟紹原才走進了屋子。
屋子裡,是一個年輕的歐美人。
他的腦袋上包裹着紗布,還是帶着緊張看着孟紹原。
“馬尼拉最高安全和防禦司令官,查理斯上校。”孟紹原表情嚴肅:“這是我的證件。”
年輕人接過了證件,仔細看了一下,交還給了孟紹原,隨即一個立正,敬了一個禮:“美國海軍,多特·華萊士少尉!”
這人居然是美國海軍的?
孟紹原示意他坐下:“說吧,少尉,你來杜拉普拉港的真實目的。”
華萊士少尉猶豫了一會:“上校,其實,我隸屬於美國海軍情報辦公室。ONL!”
美國海軍情報辦公室?
未來的美國海軍犯罪調查處,NCIS?
NCIS的歷史要追溯到1882年,由海軍部將軍威廉·H·赫特簽署的第292號令成立了海軍情報辦公室,Office of Naval Intelligence,簡稱ONI。
ONI最初的任務是收集關於外國艦船特徵和武器裝備、繪製外國河流或其它水體的圖表,並且收集外國家設防、工廠設備、及造船廠等信息。
由於預料到美國將參加第一次世界大戰, ONI的職責擴展爲包括間諜活動,破壞活動,並且收集信息所有以潛在方式威脅海軍的敵人。
並且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ONI則負責任對破壞活動的調查,處理威脅海軍的間諜活動和顛覆活動。
這個組織名氣不是很大,但在未來,卻會發展成一個權利極大的組織。
孟紹原倒沒有想到,華萊士少尉居然會是ONI的人。
“說吧,少尉。”孟紹原凝視着他:“你爲什麼會來到杜拉普拉港?你的任務是什麼?我知道你的顧慮,但我可以向你保證,我來這裡的目的和你一樣,是爲了‘披荊斬棘’號來的。”
這是他第二次說出“披荊斬棘”號了。
華萊士少尉有些好奇:“上校,你怎麼知道我爲了這艘船來的?”
“很簡單。”孟紹原笑了笑,說道:“你來到這個小鎮,爲什麼?只有‘披荊斬棘’號的事件,你肯定也從其中發現了什麼。而之前我在屋子外說出這條船的名字,你立刻停止了抵抗,所以你的目的就很清晰了。”
“是的,上校。”華萊士少尉終於坦然說道:“我來這裡的確是爲了‘披荊斬棘’號事件來的,之前,我其實並沒有重視,但是我在查閱資料的時候忽然想到了曾經發生過類似事件的‘棉蘭人號’,終於,這條該死的船成功的引起了我的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