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基諾叔侄離開後,孟紹原在那裡坐了很久。
然後,他起身,離開了咖啡館。
李之峰一句話沒說,跟在了他的身後。
外面,還是沒有跟蹤者。
是的,兩天沒有出現了。
可是,不管是孟紹原,還是李之峰,都有一種強烈的感覺:
儘管沒有發現跟蹤者,可是,跟蹤者無處不在。
他們的一舉一動,在杜拉普拉,似乎都被人監視着。
轎車停了下來。
這裡,是杜拉普拉港的一個倉庫。
他們朝着倉庫走去。
很快,有人攔住了他們。
孟紹原掏出了證件:“我們是從馬尼拉港來的,這是託密勒將軍的信。”
這是他一早就讓託密勒將軍寫好的。
沒想到,看守倉庫的人看都沒看:“我們不認識什麼託密勒將軍,請你立刻離開。”
託密勒將軍在這裡都不好使?
孟紹原和李之峰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一些難以置信。
“瞧,我們是來租賃倉庫的。”孟紹原還想繼續努力一下。
“我再次重申,這裡的倉庫不對外開放。”看守倉庫的人一點面子都不給:“請你們立刻離開!”
“什麼事?”
就在這個時候,身後有聲音響起。
孟紹原一回頭,和那人四目相對。
正是那天晚上,在酒吧外出現,帶走了約翰的那個大鬍子。
對於孟紹原出現在這裡,大鬍子一點都不覺得奇怪:“你還沒有離開杜拉普拉港?”
“是的。”孟紹原平靜的回答道:“我在這裡還有一些事。”
“去我的辦公室,喝點吧。”
大鬍子說着便朝倉庫裡走去。
孟紹原和李之峰跟在了他的身後。
這一次,再也沒有人來阻擋他們了。
這個大鬍子不是海員,他是倉庫裡的人,而且看起來職位還並不低。
……
奧特恩·麥菲遜。
大鬍子做了一個自我介紹。
他是這家倉庫的一個主管。
同時,他還是那個海員約翰的朋友。
“你們的下手真重。”
奧特恩給孟紹原端來了酒:“約翰和他的兩個朋友到現在都還躺在牀上。”
剛纔,跟着奧特恩進來的時候,孟紹原迅速做了觀察。
這裡好像就是一個普通的倉庫,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只是,以孟紹原的經驗來判斷,這裡的人似乎又都很不簡單。
當孟紹原和李之峰這兩張陌生面孔出現,每個看到他們的人都帶着警惕的眼神。
彷彿這些人不是工人,而是一羣特工一般。
這是孟紹原的感覺。
而來到奧特恩的辦公室後,李之峰被安排到了隔壁的房間。
有人招待他。
或者更加準確的說,是有人監視住了李之峰。
奧特恩非常清楚孟紹原和李之峰之間的關係。
他更加清楚的是,有什麼話,只要對孟紹原說就行了。
查理斯!
孟紹原並沒有隱瞞自己的這個名字。
因爲他知道,對方肯定知道自己是誰。
“查理斯上校。”
果然,奧特恩喝了一口酒:“卡巴那圖的英雄,馬尼拉的拯救者,大名鼎鼎的查理斯上校,能夠在這個小小的地方見到您,那真是我的榮幸。”
孟紹原笑了笑。
“上校到這裡,肯定不是爲了打架,也不是爲了參觀這個小小的倉庫來的吧。”
奧特恩不緊不慢說道:“之前,我曾經和您說過,杜拉普拉港雖然是個小小的港口,可是這裡並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如果繼續待在這裡,你會遇到無窮無盡的麻煩。
上校,相信我,我並不想成爲您的敵人。您是美國的英雄,我不但不願意成爲你的敵人,還希望成爲你的朋友。站在朋友的立場上,如果您願意聽我一句,那麼,請離開這裡吧。”
說到這,他放下了酒杯:“如果您願意離開這裡,明天一早的時候,我會親自護送您登船。您可以回到馬尼拉,舒服的繼續過您的日子。”
“其實,來之前,我真的一分鐘都不願意待在這裡。”孟紹原慢條斯理地說道:“可當我來到了杜拉普拉港,我卻發現事情的進展遠遠的超過了我的想象,我總覺得這裡,處處都透露着詭異。
我是個好奇心特別強的人,當我對一件事情產生了興趣,那我一定會揭穿謎底。除非,奧特恩先生,你願意告訴我在杜拉普拉港究竟隱藏着什麼秘密。”
“秘密?”奧特恩笑了笑,說道:“這個平靜的小港,能有什麼秘密呢?我們每天都生活在這裡,按部就班的過着屬於自己的生活。
這就好像有一對夫妻,每天都雖然平淡,但卻寧靜。可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外人忽然出現了,打破了這對夫妻的生活,你說,這樣的人是不是特別讓人反感呢?”
“你說的很有道理。”孟紹原認真的點了點頭:“任何破壞別人生活的人,總是讓人討厭的。但這有一個前提,如果這個破壞夫妻生活的人,是個警察呢?”
奧特恩怔了下。
孟紹原卻繼續說道:“這個警察爲什麼會出現?因爲,這對夫妻,可能要對一起命案負責。而這起命案,牽扯到了二十二,不,也許是二十五條人命!”
“你說的是‘披荊斬棘’號吧?”
當奧特恩說出了這樣的話,孟紹原的眼睛眯縫了起來。
他原以爲對方會矢口否認,可沒有想到的是,對方不但沒有退避,反而主動提到了“披荊斬棘”號。
他,根本就是有恃無恐。
爲什麼?
“你認爲‘披荊斬棘’號上的船員,都是被人謀殺的嗎?”奧特恩淡淡說道:“你認爲,在杜拉普拉港這個軍事港口,會發生這樣大的命案嗎?”
“我對你的興趣也更加的濃重了。”孟紹原盯着他說道:“如果真的按照你說的,你只是這家倉庫一個小小的主管,居然會知道‘披荊斬棘’號的事情。這可是被列入了軍事秘密的。”
“上校,我說過了這裡是杜拉普拉港。”奧特恩一點都不慌亂:“這是一個很小很小的地方,你認爲,這裡發生了什麼事,真的能夠被隱瞞嗎?
我甚至可以這麼說,軍港裡昨天晚上有人被偷了大門,到了明天下午的時候,整個小鎮裡的每個人都會知道。秘密?在一個小地方,根本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孟紹原點了點頭:“有道理。奧特恩先生,你剛纔說了,願意成爲我的朋友。那麼,站在朋友的立場上,你可以告訴我一些什麼嗎?比如,杜拉普拉港爲什麼那麼神秘?如果你能夠給予我一點點的提示,也許,我就會選擇放棄了。”
奧特恩在那沉默了一會,說道:“沒有什麼秘密,就算真的有,這些秘密,也不是你和我這樣的人能夠接觸的。在歷史上,很多想要挖掘秘密的人,最終卻都被秘密給埋葬了。
你真的想要挖掘‘披荊斬棘’號的秘密,還是要挖掘出杜拉普拉港的秘密?你認爲有這樣的必要嗎?我只可以告訴你的是,杜拉普拉港對美國來說毫無威脅。而我的話,也只能夠說到這裡了。”
孟紹原默默點了點頭。
奧特恩能夠說出這些,已經很難得了。
此時,奧特恩卻忽然問道:“上校,我回答了你的一些問題,你可以告訴我,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嗎?”
“你自己也說過了,杜拉普拉港只是一個小小的港口。”孟紹原接口說道:“我看過‘披荊斬棘’號,上面除了屍體,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
這是一艘被軍方徵用的貨船,上面爲什麼什麼也沒有?這不正常。那麼,之前,‘披荊斬棘’號上到底放的什麼?上面的東西又去了哪裡?
我做了一個判斷,在‘披荊斬棘’號出事後,有一股力量,迅速搬空了貨船上的東西。啊,也許,還有三具原本不該在‘披荊斬棘’號上的屍體。
這些物資既然被搬運走了,那麼肯定要找個地方存放。搬到另外一艘船上?不但不安全,而且耗時還長。所以,最好的選擇,就是直接搬運到杜拉普拉港,這是最快速,最簡便的辦法。
因此,當我一到了杜拉普拉港,我第一時間就是要找到這樣的倉庫。而在我的調查中,只有這裡的倉庫,纔是禁止陌生人進入,甚至是靠近的。所以,我想這裡或許會有一些我感興趣的東西。”
奧特恩聽得非常認真。
孟紹原喝光了杯子裡的酒:“還有一件更加有趣的事情。之前,不管是我,還是托勒密准將,都認爲‘披荊斬棘’號是軍方徵用的船隻。我初來乍到的時候,也是這麼認爲的。
可那天從酒吧出來,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軍方是誰徵用的‘披荊斬棘’號?爲什麼軍方沒人知道這艘船的存在?所以我立刻請求託密勒將軍做了調查。結果,我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
託密勒將軍艦隊裡,沒有誰曾經徵用過‘披荊斬棘’號,這艘船,雖然在杜拉普拉港做了登記,但具體的資料非常模糊。這就讓我肯定,這艘船,和軍方沒有任何關係。”
他注意到,奧特恩的面色慢慢的變得陰沉起來。
孟紹原胸有成竹:“基本可以確定了,在杜拉普拉港,有一股並不屬於軍方的勢力存在,我甚至可以斷定,這股勢力,甚至連託密勒將軍也都不知道,甚至,這股勢力根本就不理會託密勒將軍。
我想想都覺得有些可怕,後背發涼,我甚至想趕緊離開這裡,繼續到馬尼拉當我的土皇帝也就算了。但我這個人特別倔強,既然決定要揭穿真相,那麼,找不到真相我一定不會離開的!”
“看起來,我無非說服你了。”奧特恩嘆息一聲。
他拿起酒瓶,往孟紹原的酒杯裡倒了一些酒:“上校,那我只能祝你好運了。但是,我還必須要提醒你一下,即便你發現了一些什麼,我也不建議你告訴除了你之外的其他人。”
孟紹原沒有立刻回答。
奧特恩說的雖然非常客氣,但話語裡的威脅,卻絲毫沒有加以掩飾。
來到了菲律賓,孟紹原一直都是順風順水。
即便是奧斯米納總統和那些菲律賓的官員,看到他也都是畢恭畢敬的。
沒人敢挑戰他的權威。
可就在這個小小的杜拉普拉港,每個人都似乎不把自己放在眼裡。
一個小小的倉庫主管,居然也敢這麼赤果果的威脅自己。
孟少爺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氣?
可他沒有生氣,他晃動了一下手裡的酒杯,放下,臉上露出了笑意:“奧特恩先生,你大概忘記我是誰了。我是馬尼拉的最高安全和防禦司令官,馬尼拉範圍內的一切安全事務,都由我來負責。
杜拉普拉港同樣也不例外。軍方的事情,我無權插手。可是,既然在這裡發生瞭如此嚴重的命案,我就必須要偵破此案。沒有任何人,沒有任何勢力可以阻止我!
我不僅負責馬尼拉的安全,而且,你剛纔也說了,我,是美國的英雄。任何人想要動我,都必須要考慮一下這可能會帶來的後果。你,承擔得了這樣的責任嗎?”
奧特恩沒有回答。
“你是不願意回答,還是沒法回答我的問題?”孟紹原譏諷的笑了一下:“因爲,你也不過是個小人物而已,你現在和我說的,無非都是有人示意你這麼說的。
奧特恩先生,你沒資格要挾我。你想要成爲我的朋友嗎?很可惜,你一樣沒有這樣的資格!”
你想要成爲我的朋友嗎?很可惜,你一樣沒有這樣的資格!
這句話,好像一把匕首一樣,直接插在了奧特恩的心口上。
他怎麼也都沒有想到,查理斯上校會忽然變得如此霸氣。
不應該是這樣的。
孟紹原站起了身:“不要對我步步緊逼,你身後的人也許很有勢力,可這裡是馬尼拉的勢力範圍,我纔是馬尼拉之王。我可以拭目以待,當我揭穿真相的時候,你們會對我怎麼樣。”
他看了奧特恩一眼,便離開了辦公室。
當他走到辦公室門口,忽然停下,說道:“如果你們一定要選擇戰爭,那麼,我不會懼怕你們的任何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