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木道博做夢也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和敵軍軍官在這樣一種情況下見面。
一張桌子放在那裡,兩把椅子對面對的放着。
這很正常。
不正常的?
飯桌上放滿了美食!
是的,各式各樣的美食!
雞肉、牛肉、香腸……
這一切,都看得村木道博目瞪口呆。
他知道美軍的伙食很好,但根本沒有想到會好成這個樣子。
日軍和他們一比,簡直就好像是一羣乞丐。
剛纔,那個美軍少尉帶來的兩個午餐肉罐頭,他給了自己同樣餓了許久的部下。
他飢腸轆轆。
但他認爲,自己身爲軍官,必須要首先確保士兵們的肚子!
眼下,這麼多的美食就放在他的面前,說毫無誘惑那是不可能的。
即便在精神上能夠控制自己,但是,他的身體卻誠實的出賣了他。
肚子不停地在那提出抗議。
村木道博強行忍耐着。
居然還有一瓶紅酒!
這簡直就是奢侈了!
“村木少佐?”
“是的。”
“我是查理斯少佐。”
孟紹原很客氣的一伸手:“請坐,少佐。”
村木道博遲疑了一下,還是坐了下來。
孟紹原拿起紅酒,在兩個杯子裡倒了滿滿兩杯,把其中的一杯移到村木道博面前:
“你知道嗎,我知道倒紅酒的規矩,但我不喜歡。只有像這樣倒滿了,喝起來纔有意思,反正我也品不出好壞來。”
孟紹原這話才說出來,村部道博的臉上就露出了一絲微笑。
這個人說話很有意思,而且,一點沒有高高在上的樣子。
“我不喜歡紅酒,我更加喜歡日本的清酒。”村木道博儘管這麼說,但還是拿起紅酒喝了一大口。
“請用。”
孟紹原一指前面的美食。
村木道博沒有動。
“我認識很多驕傲的人,和你一樣驕傲。”孟紹原緩緩說道:“我還知道一句中國話,叫餓死不食嗟來之食。
但我曾經見過一個很驕傲的人,他的驕傲讓我難以想象。只要是他不喜歡的人,他絕不會和他坐在一起吃飯。
後來,他落魄了,他變成了一個乞丐。有一次,一個他曾經無比討厭的人在路上看到了他,出於好心,給了他吃的,你猜他吃了嗎?”
村木道博情不自禁地說道:“吃了?”
“是的,吃了。”孟紹原很認真地說道:“在死亡面前,驕傲和尊嚴一錢不值。你是一名戰士,但現在我們沒有作戰。
你們餓了很久了,哪怕在我的部下面前演戲,但我知道你們還是餓了很久了。”
村木道博有些尷尬。
孟紹原卻只當沒有看到,繼續說道:“你的任務,是守衛住馬拉卡南宮,但是你餓着肚子,怎麼指揮你的士兵?所以,吃我的東西,你並不丟人。”
村木道博在那沉默了一會,忽然拿起了一塊牛肉,一口塞進了嘴裡。
他大口大口咀嚼着,拿起紅酒,喝了一大口,接着在嘴裡還有牛肉的時候,又不斷地把食物塞到了嘴裡。
他絲毫都不再顧慮自己的形象。
對於此時的他來說,填飽肚子,是他唯一在意的事情。
沒有什麼敵人,沒有什麼戰爭!
孟紹原掏出煙,抽了一口,微笑着看向他。
自己說的這些,只爲一個目的:
最大限度的減少對方的敵意。
“你的任務,是保衛馬拉卡南宮。”孟紹原自顧自地說道:“而你的任務,是守衛馬拉卡南宮,也許,吃完這頓飯後我們就要開戰了。”
“我會誓死保衛馬拉卡南宮。”村木道博吃的頭也不擡,含糊而又堅定地說道:“我會戰鬥到最後一名士兵爲止!”
“我知道。”孟紹原接口說道:“換成是我我也會這麼做的。”
終於,村木道博吃飽了。
他心滿意足。
他都已經忘記自己有多少時候沒有這麼酣暢淋漓的吃過一頓飯了。
他又喝了一大口酒,把食物全部嚥了下去:“感謝你的食物,還有什麼事,一起說吧。”
“我說了,我的任務是奪取馬拉卡南宮。”孟紹原嘆息了一聲:“但我有一個很大的難題,我被命令,不許損害馬拉卡南宮。”
村木道博一怔,他聽孟紹原說了下去:
“因爲,菲律賓新政府的成立儀式就會在馬拉卡南宮舉行。”
村木道博完全沒有弄明白對方的意思:“你爲什麼要告訴我這個?你知道,現在,你有短處掌握在我的手裡了。
我知道我無法打敗你們,但我可以再最關鍵的時候,用馬拉卡南宮來作爲威脅你的工具。”
“我知道。”孟紹原笑了一下說道:“你認爲我是一個誠實的人嗎?”
村木道博猶豫了一下:“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但你能告訴我這些,我暫時認爲你是個誠實的人。”
天知道,居然有人認爲孟少爺是個誠實的人。
孟紹原微微笑着:“我之所以告訴你這點,是因爲我下面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我的心裡話。
我讓你吃飽肚子,是想要告訴你,我們每天都在吃着這樣的東西,我們士氣飽滿,肚子一樣也是飽滿的,而你們,只能餓着肚子和我們打仗。
當我的攻勢受到挫折的話,我會讓我的廚子們,就在這裡架起大鍋,然後,讓香味飄到你們的陣地。你說,我的這個武器怎麼樣?”
“很厲害!”村木道博坦然說道:“這甚至比機槍還要厲害。”
“你的士兵會因此而動搖,真的。”孟紹原吸了一口煙:“他們的戰鬥力會因此而急劇下降。當然,也許靠着精神,你們還能繼續堅持下去。
而我還會持續每天做三次這樣的事情,繼續動搖你們的士氣。再退一萬步說,你們依舊抵抗着食物香味帶來的巨大誘惑,繼續堅持了下來,那麼,我不得不採取最後一種手段了。
我會調集我所有的迫擊炮,對馬拉卡南宮進行狂轟濫炸,你知道你們是抵擋不住的。”
“可你上級的命令呢?”村木道博冷着臉問道。
“命令?什麼命令?”孟紹原絲毫都不在意:“不許損壞馬拉卡南宮?你認爲我到了那個時候還會在乎那些嗎?
我會把全部的責任都推卸到你的身上,我會因此而受到懲罰,可我堅信的是菲律賓新政府的成立不會因此而耽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