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傑頭七。
袁家大擺靈堂,親朋好友加上袁傑過去的狐朋狗友,烏泱泱的有好幾百號人,都過去弔唁了。
76號這邊也有人去了。
丁默涵和林世羣人沒親自去,倒也派人給袁家送去了帛金,多少沒有人知道,丁默涵跟袁顯關係親厚一些,估計會多一些,林世羣跟袁顯的關係就稍微疏遠多了,估計一百塊就頂天了。
76死一個組長,林世羣給的最多的也就一百塊,給投誠過來的兩統人員最高安家費也不過五百。
這已經是相當給面子了。
陳淼纔不會去呢,他可不想假惺惺的過去,貓哭耗子似的,然後還被袁家人一通辱罵和奚落,還不能還嘴。
人家死了人,國人“人死爲大”的觀念那是深入骨髓,鬧起來,即便是他有理,也不會讓人同情。
唐克明去了,這小子完全是瞧熱鬧去的,他是行動的參與者,當然知道袁傑的死跟陳淼有關。
可是他不會出賣陳淼的,畢竟萬盛和那從袁傑出拿到的五萬大洋的好處他可是拿了的,而且還是最多的一個。
還有抓獲萬盛和立功,就算他現在已經知道萬盛和早已投靠76號,在軍統內做了眼線,可事先並不知道,這功勞是跑不掉的。
……
靈堂上,哀婉的吹打聲傳出。
“袁公節哀,我們陳處長在南京忙於公務,實在是抽不開身,特派我來弔唁!”譚文斌代表陳明初在袁傑排位前鞠躬後,與佩戴黑花,一臉悲切的袁顯夫婦道。
“我兒與那陳三水的恩怨,就是始於陳明初的挑唆,陳明初他不敢來,卻派了你過來,他是怕我兒從地獄裡爬出來找他算賬嗎?”袁顯老眼通紅,壓低了聲音,但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質問道。
譚文斌微微一定:“袁公,雖說我們處座當初給袁公子一些提示,但那也僅有的一次而已,之後的事情,都是袁公子自己的主意。”
“那也是陳明初挑唆在先。”
“袁公,我能理解您喪子之痛,可您兒子是個什麼德行,他的死是意外,還是咎由自取,這您自己清楚。”說完,譚文斌深深的一鞠躬。
“你……”袁顯滿面羞紅,要不是那麼多賓客在場,他只怕會當場翻臉。
譚文斌又轉過身去給袁夫人一鞠躬道:“夫人,節哀。”
袁夫人倒是沒有那麼怨毒,在丫環的攙扶下,微微一點頭,算是還了禮了。
辦完事兒,譚文斌半刻也沒有多待,離開了!
“小野次郎隊長到!”
小野次郎一身便裝,進來後,給袁傑靈位前上了一柱香,又過來給袁顯夫婦鞠了一個躬。
“小野隊長,我兒的案子,有進展嗎?”袁顯將小野次郎引入內室詢問道。
“袁會長,令公子的案子表面案情並不複雜,但是……”小野次郎坐下來,略微猶豫了一下道。
“但是什麼?”
“我想說的是,令公子去小葉渡的動機是什麼,據我所知,他過去從未去過那種地方,土匪一陣風怎麼就剛好遇上他們,這些看似巧合的事件,都並不是那麼的巧合,想要知道令公子被害的原因,首先,要弄清楚在去小葉渡之前,令公子見過什麼人,做過什麼。”小野次郎道。
“小野隊長,這個說起來,實在是難以啓齒。”袁顯羞憤一聲道,“我兒再去小葉渡之前,的確幹了一件令我袁家蒙羞的事情……”
“這麼說來,令公子從那萬盛和手中贖買下樑雪琴後,前往小葉渡,想要將人送出上海,結果在小葉渡慘遭土匪‘一陣風’毒手,現場除了袁傑公子和保鏢蔡友根等人,就只有一人存活,就是前來接應的黑船老大,此人我們已經尋到了,他在證詞中證言,袁傑公子是第一個死亡的,被人一槍擊中腦袋,他當時就嚇的趴下了,然後就聽見一陣亂槍,等到他想起來看一眼的時候,就被人給打暈過去,扔上了船,還解開了纜繩,等到他醒來的時候,船飄到一片淺灘上,他費了好大的勁兒纔將船重新駛入航道,之後,他沒有再過去,我們是通過現場留下的痕跡找到船,再找到他人的,他在供述中說,被打暈的時候,迷迷糊糊的聽到說要將那個女人抓回去做壓寨夫人,這也佐證了袁傑公子是死於土匪一陣風之手。”小野次郎道。
“小葉渡是一座早已廢棄的渡口,平常很少人去哪裡,那裡也不是土匪經常出沒的地方,怎麼就那麼巧,一陣風出現在那裡?”袁顯懷疑道,“樑雪琴被一陣風帶走了,爲什麼又安全的返回麥琪公寓。”
“這……”
“小野隊長,我嚴重懷疑,小兒的死跟76號的陳三水有關,說不定就是他把消息透露給一陣風,或者說,就是他自己假扮的一陣風?”袁顯斬釘截鐵的說道。
“袁傑公子的頭上的槍傷的確非一般土匪能夠做到,但據我們瞭解,一陣風的槍法極好,是有名的神槍手,所以,袁傑公子極有可能是死於他之手,至於那些保鏢,他們的戰鬥力必須訓練有素的悍匪來說,那是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兒,從現場反應出來的情況看,的確是土匪作風,而且,我們還在梅龍鎮上‘一陣風’的相好之處搜到了一枚翡翠戒指。”小野次郎鄭重的掏了出來,遞給袁顯道,“袁會長,您看一下,這是不是袁傑公子之物?”
袁顯一眼就認出來了,這就是他兒子袁傑之物,還是他二十歲生日的時候,他從自己手上摘下來送給他的,之後,他便一直戴在手上,從未見他拿下來過。
“沒錯,這是小兒之物。”
“那就對了,那女人也承認,在令公子身亡後第二天,一陣風派人給她送過來的,並還囑咐她藏好了,不可隨意示人。”小野次郎道。
“這麼說來,證據確鑿了。”
“雖然還存在一些疑點,但基本上案情是明瞭了,殺害袁傑公子的就是匪首‘一陣風’,現在憲兵隊和警察局正在加大對‘一陣風’的通緝,但是,‘一陣風’被通緝多年,一直都未曾落網,其人十分狡猾,想要抓到他,只怕有些難度。”
“懸賞,抓到或者擊斃‘一陣風’者,賞大洋五萬,凡提供消息者,證實有效的,一條一千!”袁顯攥緊拳頭道。
“袁會長,我們會盡力的。”
……
開納路,“千鶴”酒館。
陳淼掀開門簾走進來,四下張望了一下,果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微微的壓低了一下帽檐,走了過去。
“明初兄,怎麼選擇在這兒見面?”陳淼走過去,一屁.股坐到了陳明初的對面,摘下帽子,放下來道。
“這兒沒人認識咱們倆。”陳明初也是喬裝而來,還故意的沾了一撇小鬍子。
“這倒是,這裡客人多數是日本人,還真沒有人認識咱倆。”陳淼點了點頭,“你請我吃飯,總不能還讓我點菜吧?”
“放心吧,早就點好了,一會兒菜就上來了。”陳明初微微一笑,“聽說你高升了,祝賀你。”
“你也不差,副區長了。”陳淼嘿嘿一笑。
“我這個副區長算什麼,上頭還有一個區長呢,蘇德昌過去在中統就是狠角色,在他手下幹活兒,那真是一點兒馬虎都不敢打。”陳明初搖頭嘆了一聲。
“蘇德昌可不是唐瑞明,他是不會給你空子鑽的,要是乾的不順心,乾脆回上海好了。”陳淼半開玩笑道。
“會上海,那不是在你眼鼻子底下,被你盯着,我更難受,在南京雖然也被人管,好歹還自在一些。”陳明初呵呵一笑。
“說吧,突然請我吃飯,有啥事兒?”陳淼問道,陳明初回上海,不在76號見他,反而選擇在外面偷偷的約他。
“袁傑手中的那張特別通行證在你手中吧?”陳明初問道。
“什麼特別通行證?”陳淼裝傻道。
“別給我裝糊塗,要不是我讓譚文斌給你報信兒,你能怎麼快聯想到袁傑跟張露、萬盛和她們攪到一起去了?”陳明初哼哼一聲。
“你說的你給袁傑辦的那張特別通行證呀,那你找袁傑要去呀,找我幹什麼,再者說,我要辦一張通行證,那多容易,沒必要呀。”陳淼道。
“行了,那張特別通行證,你要留着就留着唄,我不要了。”陳明初知道,這張他經手辦的特別通行證是要不回去了,反正還沒使用過,知道人要麼是自己人,要麼都已經死翹翹了。
陳淼呵呵一笑。
“你想栽贓給‘一陣風’,就不怕他被日本人抓了,然後把你供述出來?”酒菜終於上來了,陳明初給陳淼倒了一杯酒道。
“我聽不明白,你這話什麼意思?”
“‘一陣風’在小葉渡殺了袁傑和他的保鏢,還替你救回了未婚妻樑雪琴,這已經不是秘密了,你說你跟‘一陣風’沒關係,這誰相信?”
“‘一陣風’殺了袁傑,和救樑雪琴是兩碼事兒,樑雪琴是我救的,跟‘一陣風’有什麼關係?”
“袁傑從恩濟修道院萬盛和手中帶走了樑雪琴,隨後就出城了,中途沒有耽擱,你說是你救了樑雪琴,那殺袁傑的‘一陣風’又是誰?”陳明初放下酒杯,凝視陳淼問道。
“其實,我在中途掉了包,袁傑帶去城外的並不是真的樑雪琴。”陳淼道。
“調包?”陳明初狐疑道。
“你不相信,其實,我早就命人暗中盯着袁傑的一舉一動了,既然已經知道袁傑想要將人送走,我又怎麼會給他這個機會呢?”陳淼道。
“你是怎麼調的包?”
“明初兄,這我就不能告訴你了,你要是學會了,我還怎麼混?”陳淼嘿嘿一笑,根本不理陳明初這茬兒。
“算了,我不問了。”陳明初明知道陳淼是在鬼話連篇,可他知道,想要從陳淼口中套出真相是很難的,索性就不問了,稍微頓了頓,一擡手,猛地一杯酒道,“他們又找上我了,讓我當他們的內應。”
“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