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樓位於梅花巷,距離梅花巷13號汪宅不足百米遠。
路過牛角巷時,姜新禹放緩了車速,臨近春節了,即使是在晚上,街上的人羣依然絡繹不絕。
商家店鋪延長了營業時間,衣帽店綢布行鞋店的生意最紅火,春節講的就是辭舊迎新,大人小孩怎麼也要置辦一身新衣裳。
一家洋服店的櫥窗裡,掛着一套火炭紅西式童裝,無論是款式還是面料都非常考究,這件漂亮衣服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姜新禹把車停在路邊,隔着櫥窗看了一會,然後推門走進洋服店。
店裡的顧客很多,姜新禹巡視了一圈,也沒看出來哪位是老闆,於是問道:“請問,櫥窗裡那套衣服有小號的嗎?”
老闆忙着招呼其他顧客,沒留意姜新禹這邊。
姜新禹又問了一遍,還是沒人理他,正在這時候,一個怯生生的聲音說道:“叔叔,穿藍色衣服的是老闆。”
身後站着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竟然是張尼娜的閨女韻茹,在鄭光榮的葬禮上,姜新禹見過她一次。
姜新禹四處看了看,沒看到張尼娜,他俯下身,和顏悅色的說道:“你是韻茹吧?”
韻茹點了點頭。
“你還認識叔叔嗎?”
韻茹搖了搖頭,隨即又點了點頭,小姑娘恍惚着想起來,這個人好像是媽媽的同事。
看着這個沒爹的孩子,姜新禹在心裡嘆了口氣,拋開其他因素,孩子是無辜的。
“韻茹,你跟誰來的?”
“張媽。”韻茹輕聲說道。
姜新禹這才注意到,一個身穿粗布衣裳的中年婦女,不遠不近的站在一旁,目光始終沒離開韻茹。
她是張尼娜請的傭人,平時洗衣做飯打掃衛生,兼顧着接送韻茹上學放學,今天是帶着韻茹出來散步。
見韻茹目不轉睛的看着那件衣服,姜新禹微笑着說道:“喜歡這件衣服嗎?”
韻茹用力的點了點頭,說道:“喜歡,胸前那朵小花好漂亮。”
姜新禹看了一眼,不禁啞然失笑,自己都沒注意那朵刺繡的牡丹花,小孩子的觀察點確實很有趣。
既然是傭人帶韻茹出來,不可能給她買衣服,姜新禹說道:“你要是喜歡,叔叔買給你好不好?”
韻茹眼睛裡閃過一絲驚喜,隨即眼瞼垂了下來,低聲說道:“爸爸說,不能要別人的東西。”
“真是個懂事的孩子!”姜新禹嘆息着,伸手摸了摸韻茹的頭。
老闆這會倒出空兒,快步走了過來,說道:“先生,您需要點什麼?”
姜新禹指了一下櫥窗裡衣服,說道:“有小號的嗎?”
“多大孩子穿?”
“兩歲。”
“哎呦,那可沒有,您要是提前十天訂做還成。”
“哦,那好吧……”
姜新禹朝門口走了兩步,回身對張媽說道:“張科長還沒回來嗎?”
張媽恭敬的說道:“還沒呢,怎麼也得八點鐘左右。”
姜新禹點了點頭,微笑着對韻茹說道:“韻茹,再見。”
“叔叔再見。”韻茹揮着小手,目送着姜新禹走出了洋服店。
這裡離醉仙樓很近,姜新禹也沒着急,坐在車裡點燃一支香菸,準備抽完了煙再過去。
香菸將將燃盡,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姜新禹的視線裡,正是那個活見鬼的“鄭光榮”!
只見他把衣領子立起來,慢慢走到洋服店門外,透過玻璃窗注視着裡面的韻茹。
“鄭光榮”注視着韻茹,姜新禹注視着“鄭光榮”。
過了一會,在傭人張媽的催促下,韻茹依依不捨的從洋服店出來,邊走邊回頭張望着櫥窗裡的那件衣服。
“鄭光榮”扭過臉,等着韻茹走遠了,這才邁步進洋服店,過了一會,他拎着一個紙袋快步走出來。
“鄭光榮”緊跑幾步,很快追上了韻茹和傭人,他一句話都不說,把紙袋塞到韻茹懷裡,立刻轉身匆匆離去。
這個舉動更加印證了姜新禹的判斷,他開車尾隨在“鄭光榮”身後。
走出兩百多米遠,街邊有一棟四層建築,一二樓是居民住戶,臨街是各種買賣店鋪,其中一家牌匾上寫着“青雲客棧”四個大字。
“鄭光榮”邁步走了進去,姜新禹在車裡等了一會,估算着“鄭光榮”回了房間,這才下車跟着走進客棧。
客棧很破舊,牆上貼着兩張泛黃的白紙,一張是入住須知,另一張是房間價目表。
老闆裹着棉大衣,坐在櫃檯後面吸溜吸溜喝着熱茶,一對三角眼打量着姜新禹,慢斯條理的說道:“兄弟,小店是牛角巷最便宜的旅店了,看你是一個人,單間打八折怎麼樣?”
姜新禹說道:“我不住店。”
老闆皺了皺眉,不滿的說道:“不住店?這不是瞎耽誤工夫嘛……”
住在這種地方的客人,基本上都是普通老百姓,老闆看人下菜碟,對待來店裡的客人,心理上就輕視了三分。
姜新禹見四下無人,掏出證件對老闆晃了一下,說道:“警察局便衣隊的,例行檢查!”
看見證件上的青天白日國徽,老闆趕忙放下手裡茶杯,畢恭畢敬的說道:“警官,對不住您嘞,我還以爲……”
姜新禹也不和他廢話,說道:“入住登記薄看一下!”
“哎。”老闆從櫃檯裡拿出一本掉皮的登記薄,雙手遞給姜新禹。
姜新禹翻了幾頁,很快找到了一個名字:鄭光耀,男,30歲……
…………
等姜新禹趕到醉仙樓,已經是晚上九點多鐘。
他沿着木樓梯匆匆上樓,來到預定的包廂,推開房門一看,只有服部美奈和榕榕安靜的坐在椅子上。
“童潼呢?”姜新禹看了看,桌上的飯菜幾乎沒吃幾口,一瓶竹葉青倒是見了底兒。
服部美奈說道:“童潼喝醉了,乾等你也不來,我只好給汪家打電話,汪二公子剛把童潼接走。”
姜新禹哦了一聲,慢慢坐了纔來,對閨女說道:“榕榕吃飽了嗎?”
榕榕點了點頭,從椅子上爬下來,捱到姜新禹身邊,說道:“爸爸,小姨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