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野遼一的心情很複雜,內心深處既想盡可能保守軍統的秘密,還要說出讓服部彥雄感興趣的情報,只有這樣自己的家人才會真正安全。
他有些後悔說了這麼多,交待怎麼和上級聯絡就可以了,完全沒必要越牽扯越多。
服部彥雄追問道:“誰交給你的密寫信?”
淺野說道:“沒看見人,我去軍需領毛巾襪子,隨手把東西放在窗臺上,簽完字出來的時候,密寫信就壓在毛巾下面。”
服部彥雄沉吟片刻,說道:“就是說,這個人知道你真正的身份……可以這麼理解嗎?”
“……可以。”
“信呢?”
“燒了。”
“信的內容!”
“讓我密切注意李近山有無變節投敵跡象,一經確認,鳴槍示警!”
服部彥雄心裡很清楚,淺野在憲兵隊鳴槍示警,是一件相當冒險的事,雖然可能會趁亂矇混過去,但是被發現的機率也相當大。
如果淺野沒有說謊,側面說明李近山是一個極其重要的人物,他如果願意招供,必然會引發連鎖反應!
“淺野,你不是在跟我編故事吧?”服部彥雄目視着淺野遼一。
“少佐,我保證所說句句屬實!”
“想要我相信你的話,有一個辦法……但是你必須配合我們!”
“你要我做什麼?”
“很簡單,就當做什麼都沒發生,你照舊是憲兵隊的伍長,還按照以往的聯絡方式等待上級命令!”
“我明白……”
服部彥雄回身對宮本說道:“淺野這件事,要務必做到絕對封鎖消息!”
“是!”
“目前知情者有幾個人?”
宮本想了想,說道:“五個。”
“這五個人要暗中監視,命令他們嚴守機密,未經允許,不準離開憲兵隊半步!”
“是!”
…………
上午九點鐘,服部彥雄家裡。
傭人端來茶水,恭敬的說道:“姜先生,請您稍坐一下,小姐馬上就出來了。”
姜新禹客氣的說道:“好的,謝謝。”
他今天是以探望服部美奈的名義來訪,主要是來和常紅綾接頭。
昨晚剛剛接到總部指令,常紅綾取代秦力的職務,成了潛伏小組組長,姜新禹直接受她領導。
但是常紅綾如今被軟禁在家裡,無法和外界接觸,姜新禹只能找藉口親自上門。
常紅綾從樓上走下來,姜新禹站起身說道:“你好,服部夫人。”
常紅綾微笑着說道:“姜隊長真是稀客。”
“聽說美奈受了驚嚇,我特意過來看看。”
“放心吧,美奈已經沒事了……”常紅綾轉頭對傭人說道:“姜隊長是貴客,要好好招待,把那盒英國奶糖拿來,哦,對了,佐藤社長送來的上海點心,每樣都拿來一些。”
“是。”傭人退了下去。
姜新禹低聲說道:“組長,你好,我接到總部命令,來找你接頭。”
常紅綾端起茶碗,呷了一口熱茶,說道:“我現在寸步難行,沒辦法開展工作,潛伏小組的情報聯絡只能由你來做。”
“我明白,具體怎麼做?”
“你去老久油坊東牆外……”
十幾分鍾後,服部美奈梳洗打扮一番從房間裡出來,姜新禹來之前沒和她打招呼,就是爲了製造單獨和常紅綾說話的機會。
常紅綾笑道:“美奈,捨得從你的房間裡出來了?”
服部美奈嘟囔着說道:“口渴了,出來喝一碗茶。”
看着服部美奈臉上憔悴神色,姜新禹關切的問道:“昨晚沒睡好嗎?”
服部美奈悶悶不樂的說道:“嗯,半夜嚇醒了,再也沒睡着。”
姜新禹:“到醫院開一點鎮靜藥,過一段時間就好了。”
常紅綾:“姜隊長,你來的正好,替我們勸勸美奈,醫生給開了安眠藥,她說什麼也不肯吃。”
服部美奈撅着嘴說道:“那種藥對腦神經不好,我纔不吃呢,哥哥總說我笨,腦子要是吃壞了,就更笨了!”
姜新禹笑道:“只要控制好用藥劑量,不長期服用,沒那麼嚴重。”
服部美奈歪着頭想了想,說道:“那我今晚就吃一片,省得總做噩夢。”
常紅綾搖了搖頭,說道:“醫生的話你不信,哥哥的話你也不信,我就更不用說了,看起來還是姜隊長說話管用。”
服部美奈白了她一眼,說道:“你還好意思說呢,要不是你,我哪用得着吃安眠藥!”
常紅綾拿起一塊點心塞進服部美奈嘴裡,說道:“當着姜隊長的面兒,我正式給你道歉!唉,其實我也嚇的不輕……”
服部美奈吃着點心,嘴裡含糊不清的說道:“綾子,我也真是佩服你,竟然有膽子開槍殺人。”
常紅綾說道:“我當時完全是條件反射,你沒看最近我連飯都吃不下嗎?”
“我還以爲你是跟哥哥賭氣,不愛吃飯呢……”服部美奈剝了一塊奶糖遞給姜新禹。
提起這件事,常紅綾的目光立刻變得黯然,輕嘆道:“可能都有一點吧……”
姜新禹心裡感嘆着,不管出於何種原因,親手開槍擊斃從前的情人,依然能如此鎮定自若,這個女人表現出的冷酷真是少見!
服部美奈看了一眼牆上的鐘,說道:“新禹,我又學了幾道中國菜,中午就在家裡吃吧?”
姜新禹還有事和常紅綾商量,於是說道:“恭敬不如從命,那就打擾了。”
服部美奈嬌嗔着說道:“打擾什麼,家裡也沒有外人。”
說着話,她歡快的站起身,邊走邊說道:“樑媽,中午有客人,多準備幾道菜……”
目送着服部美奈走遠,常紅綾說道:“美奈對你真的很好,我都沒見過她進幾次廚房。”
姜新禹岔開話題,說道:“你說的淺野遼一可靠嗎?”
“他是琉球人,骨子裡比我們還恨日本人,以前執行過幾次任務,我感覺沒什麼問題。”
“哦……”
見姜新禹有些將信將疑,常紅綾說道:“淺野最喜歡聞一多先生寫的七子之歌,他對中國更有認同感……”
姜新禹從常紅綾嘴裡得知,淺野遼一是軍人出身,斷斷續續接受過十幾天的特工培訓。
只不過,他長期潛伏在羣狼環伺的憲兵隊,會不會因爲經驗不足而露出馬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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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附《七子之歌.臺灣》:
我們是東海捧出的珍珠一串,
琉球是我的羣弟,我就是臺灣。
我胸中還氤氳着鄭氏的英魂,
精忠的赤血點染了我的家傳。
母親,酷炎的夏日要曬死我了,
賜我個號令,我還能背水一戰。
母親!我要回來,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