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麪人

譚大仁把黃三寶關押在譚家村,三寶交不出鄒紅豔,譚家村就不放人。

黃家村的人得知消息,已是次日上午,黃家村族長黃德生也不是個好惹的人,與譚家村也是世世代代的仇家,一聽譚家村竟關押黃三寶,頓時氣得鬍子都歪了,便在村裡敲鑼:“不得了了!不得了了!譚家村抓黃家村的人了呀!”不一會就把黃家村的人都嚷到了一起,也有三四百號人,衆人一聽譚家村將黃三寶關押了,一個個都怒髮衝冠:“不帶這麼欺負人的!”黃德生一揮手,衆人便操起扁擔鋤頭,浩浩蕩蕩往譚家村奔來。

黃家村與譚家村只隔着一道山溝,不到十分鐘就到了。譚家村的人也不是沒有防備,知道黃家村的人會來找麻煩,這時看到黃家村的人果然怒氣衝衝潮水般涌來,這場面早已見多不怪了,兵來將檔,水來土掩,譚家村人不等譚大仁發話,也就三三兩兩扛了扁擔鋤頭聚集到了村口,人數比黃家村還多些。

譚大仁叫人看好了三寶,匆匆趕來戰場,見雙方已成對峙局面,村口的田頭田埂上黑壓地都是人。就聽黃德生扯着嗓子喊:“譚大仁!你狗膽包天!竟敢私自關押我黃家村的人!”

譚大仁一聽,冷笑道:“黃德生,你來找我要人,我還沒有去找你要人哩!你村裡黃三寶勾引我譚山媳婦,現在譚山媳婦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我不找黃三寶要人,我找哪個要!”

黃德生聽了,呸了一聲:“你說的話就是放屁!那譚山媳婦大活人一個,她有頭有腦,有腳有手的,她哪裡不能去?你是看見黃三寶把她殺了還是把她關了?你說黃三寶勾引她,你有什麼證據?你怎麼不說是她在勾引三寶?你們就這樣不明不白將我黃家村的人關了,你眼裡還有我黃家村人麼?我現在發話了,立馬將人交出來,要是不交,看看黃家村的人是不是好惹的?”

譚大仁哼了哼:“人在我手裡,交不交人不是你說了算,你黃家村的人好惹,我譚家村的人又是好惹的?不信你試試?”

現場上連一個心平和氣相勸的人都沒有,這是世代的積仇,都是同仇敵愾,黃德生一聽,已是氣得發抖,揮了揮手中的扁擔,便向對方陣營衝,黃家村的人便吃喝着一窩蜂跟了上來,譚家村的隊伍一見,揮械相對,械鬥就這樣發生了。

譚家村和黃家村的全體黨員此時正在鎮裡培訓學習新黨章,學習培訓時間兩天,還要一天才結束的,鎮黨委政府對這次的黨員幹部學習培訓高度重視,要求一個黨員都不能缺席。譚家村和黃家村的主官都是書記和村主任一肩挑,譚家村的譚和生支書和黃家村的老支書黃明善都得到了消息,氣得差點把手機都摔了,派出所陳興所長也接了報警,大家都在會場,都是二話不說,鐵青着臉,上了派出所的警車,一路嗚拉嗚拉地開赴現場。

譚家村距離鎮裡有十多里路,警車的聲音雖然刺耳,老遠就聽得到,可是這兩村村民此時正打得難解難分,黃家村的人只想往譚家村裡搶三寶,譚家村的人就硬要將黃家村的人往村外趕,就像一股潮水,在村口涌來退去。警車開到了村口,譚支書和黃支書一下車就往人羣中拉架,這一拉架不要緊,衆人一看自己的支書都來了,卻更來了精神勁頭,雙方打鬥得更很了,陳所長見不是事,忙掏出手槍朝天放槍,砰砰砰砰砰!一連把槍裡的子彈都打完了,雙方衆人才罷休。陳所長見衆人都歇了下來,便趕緊佈置搶救傷員,只要有受傷的,先擡上警車再說。

譚黃兩村這樣的械鬥也不是第一次了,表面上看鬧得兇,但打死人要償命的天裡各人心裡還是明白的,所以都不會向對方下死手,受傷的是有,但都不會很重,只是現在正是暑假,兩村的孩子也都過來湊熱鬧,十來歲的野孩子,看大人打得來勁,不免也手癢,下手也不知輕重,順手撿起石頭土圪塔向對方扔,孩子不衝別的人扔,專衝兩村對方的書記扔,黃明善支書就是被飛來的土圪塔砸得頭破血流,一隻右眼被打傷,紅腫得像個爛桃;譚和生支書額頭上兩邊都被砸了一下,腫了起來,像是長出兩隻角。陳所長要把倆支書往醫院送,兩人都不肯。陳所長對黃支書道:“你這眼可不是小事,不要耽誤治,把眼弄瞎了。”黃支書搖着頭道:“要真壞了,現在治也晚了。”又勸譚支書道:“老譚你也到醫院消消腫呀,你看都成了牛魔王了。”譚支書不屑道:“不礙事不礙事,過兩天自然就消了。”

陳所長便要查兇手,譚支書道:“算了,都是些熊孩子扔的,你還能抓他們去坐牢!只要村裡人沒事就行了。”黃支書道:“其他事先不要管,目前是先要找到這個鄒紅豔,這麼大一個活人,是死是活都不曉得。”

陳所長便隨同兩個支書來找黃三寶,黃三寶便將事件的起因後果都一一說了,大家都想不出個原由,便一同到了三寶家。

陳所長便同隨同來的兩名民警勘查三寶家的現場,三寶家裡早已被無數人翻了個底朝天,窗臺上也已被無數人踏過了,哪裡還有什麼痕跡,那隻鄒紅豔喝過茶的碗也不知扔到哪裡去了,只是看了鄒紅豔的手機,才證實鄒紅豔確實是來過這裡,大家也都相信了三寶說的話:鄒紅豔應該是從這家窗臺上跳窗走了。

陳所長等衆人便也跳出窗外,讓三寶帶路,沿着三寶指引的山路查痕跡。

黃三寶屋後的山位於南嶺山脈的南部邊沿,這座山峰往北,是連綿不斷縱橫百里的羣山,黃三寶屋後的山不是很高,海拔三四百米左右,半山腰以上陡峭,半山腰上下平緩,三寶小的時候,常常在這山裡打柴,那時候這山上的柴草樹木幾乎都被砍光了,山上的路四通八達,只是到了現在,村裡人用上了煤和燃氣,不再燒柴了,山上的柴草樹木瘋長,過去的很多小道都被柴草擠滿了,只有一條勉強能走人的通往山下的小道。

陳所長在山半道的一塊平地上,發現了一根菸頭,從菸頭痕跡判斷,應該是這兩天遺留的。

陳所戴上手套,小心翼翼撿起菸頭,問,“這會是誰抽的煙?”

譚支書湊上去看了看,是當地產的南嶺牌,5元錢一包,便道:“不用問了,是禿麻子的,他常常在這山裡弄野物。”

黃支書道:“這禿麻子一個老光棍,要是他在這山上看見了鄒紅豔,鄒紅豔還能有個好?”

陳所長等人下了山,到了譚家村,找來禿麻子問話。

“我也是爲了餬口,在山上放了些夾子,挖了些陷阱,也逮了些野物,去集上換些錢。那山裡,我每天早晚都要去一次,清早一次,下午或傍晚一次。那一天,我是太陽快落山時去的,在一個陷阱裡看了一隻掉進去的麂子,我扛了出來,到了路邊,歇了一會,抽了口煙,完後便下山回家。”

“你回家時是什麼時候?”

“天已黑了,大概7、8點鐘吧。”

“你回家以後,幹了些什麼?”

“我把那麂子裝進麻袋,拿出去賣了。”

“那個時候天都黑了,你往哪裡賣?”

“熟,熟人。”

“哪個熟人,姓什名誰?”

禿麻子一時有些慌亂,答話吱吱唔唔:“我把它送送送人了?”

“送給誰?”

“親親親戚。”

黃支書聽了,冷笑道:“譚麻生,你糊弄鬼呢,你那一隻麂子,真正的野味,皮毛也沒有損傷,到集市賣,少說也值千兒八百元,你會白白送你親戚?你要說實話,要不然,鄒紅豔這個事,你曉得分量的。”

禿麻子只得咬了咬牙:“送到前村劉寡婦家了,她哥在市裡開一家酒店,高價收我的野物。”

黃支書哼了哼:“你照直說了不好麼?你就是心裡有鬼。”

陳所接着問:“你在那山上的時候,發現什麼異常沒有?”

禿麻子摸着光頭,想了想:“要說異常嘛,在路邊歇着抽菸的時候,發覺我這麻寶,哦,就是我這獵狗,突然衝一邊狂叫,被我喝住,我以爲有什麼人或什麼動物來了,便朝狗衝着叫的方向看了看,卻什麼也沒有看到,我還納悶呢,我這狗向來不會無緣無故亂叫的。”

“那山上下山的路,就只有那一條嗎?”

“倒也不止一條路,早先年柴草少,路多,現在都成了密林,很多路都難走了,但是要走,也還是可以走的,拔開路兩邊的柴草就行。”

“你挖的陷阱,都在些什麼地方?”

“人常走的那條路我也不敢挖,怕有進山的人掉下去,也不敢放夾子,怕人受傷,只能選一些被柴草擠滿的路挖陷阱放夾子,這些路,雖然人很少走,但那些動物卻常竄行。”

“你挖的陷阱很深麼?人掉進去出得來嗎?”

禿麻子笑了笑:“您可能不曉得,那麂子、野豬,野兔,個頭雖是沒有人高,但跳躍力大得很,沒有兩三米深,那就等於白挖了。”

“這麼深的坑,那人掉進去不是沒有命了?”

“不會的不會的,那些路,平時哪會有人去,再說了,我也怕出人命,在坑裡鋪了厚厚的柴草,不管人和動物掉進去,都不會有事。”

“鄒紅豔失蹤後,你去看過陷阱沒有?”

“都被你們鬧成這個樣子,哪裡還敢去呀!”

陳所站了起來:“你領我們上山,去看看陷阱!”

禿麻子不再吭聲,回到屋裡,取了一付繩索軟梯,拿上一把斧子,裝進麻袋,一手將麻袋扛上了肩,一手拉上了獵狗,便領着陳所等衆人上山。

這獵狗一上山,便興奮不已,呼哧呼哧地拉着禿麻子竄林鑽道,路線都熟得很,禿麻子只有跟着走的份,找了兩個陷阱,狗沒有什麼反應,到了第三個,這傢伙便衝着陷阱驚恐地狂吠。

衆人發現,坑裡伏着一個人。

雖是白天,但阱的四周都是密林,檔住了陽光,阱裡黑峻峻的,看不清這個人是個什麼狀況。禿麻子不慌不忙,取出斧子,砍了一根樹枝,削成木樁,打入陷阱邊的土中,在木樁上掛上軟梯,一頭放下坑中,禿麻子下了坑,不一會,就聽到鬼哭狼嚎地叫:“有鬼呀!有鬼呀!”

譚支書忙喝道:“你嚎什麼嚎,看清到底是哪個?是不是鄒紅豔?”

“是,是是是是黃老八!” 禿麻子的聲音都在打顫。

“黃老八?”譚支書和黃支書倆人一時都有些發懵,黃老八是黃村人,幾年前在開山炸石時,被石頭砸中面部死了,當時面部被砸得血肉模糊,五官都沒有了,難道真是遇見鬼了?

禿麻子上來的時候,臉都白了,渾身在發抖。

“那黃老八都死了四五年了,現在都成了一堆骨頭了,我看你是被黃老八的鬼纏上身了吧!”

“那那還還能是哪哪個?”

陳所問:“人是死的還是活的?”

“那眼睛鼻子嘴巴都沒沒了,地上一大灘血,還還還能活?”

黃支書便要下坑去看個究竟,被陳所拉住了,陳所道:“不要下去破壞現場,我下去看看。”

陳所便脫了鞋,戴上手套,順着軟梯下了坑,坑底不寬,直徑一米六七左右,坑底鋪滿着厚厚的柴草,屍體伏臥在柴草上,死者男性,年齡三十歲左右,面部血肉模糊,已辨不清五官,身高一米七五左右,體型微胖,上身着一件銀灰色T恤,下身是米黃色單褲,身上沒有任何證明其身份的手機、錢包及身份的證件。

陳所一聲嘆息,對上面的民警道:“報縣局吧,就叫鬼麪人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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