羋姝大驚,跪地泣道:“大王明鑑,臣妾從未罰治過人,又怎麼會想到行此刑罰。臣妾是氣那虢美人對季羋蓄意挑釁生事,無端就要對季羋掌嘴,所以才叫她自刑,爲的只是告誡她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並無他意啊!”
秦王駟一怔:“哦,這麼說,是虢美人生事在前,你只是讓她自作自受?”
羋姝想到羋月囑咐之語,忙道:“是,臣妾只是太生氣了。因爲,因爲……”
秦王駟問:“因爲什麼?”
羋姝咬咬牙,說道:“因爲之前就有內侍來密告臣妾說,大王和季羋在蕙院舉止親熱,臣妾召季羋過來詢問是否屬實,臣妾好安排她給大王侍寢。幸得季羋解釋說原是一場誤會,誰知轉眼季羋出去就遇上虢美人挑釁,指責季羋勾引大王,甚至連臣妾爲什麼召見季羋也知道。她還想無端生事,藉此對季羋下毒手。若非臣妾及時趕到,無辜受刑的就變季羋了。臣妾惱怒她居然窺探中宮……”
秦王駟心中惱怒,他昨日不過一時興起,去看了羋月,不想今日就演變成一場風波。聽了羋姝解釋,他是何等聰明之人,立刻就想到了原因所在,一擺手道:“寡人知道了。哼,她不但窺探中宮,更膽敢窺探寡人的行蹤,王后起來吧,此事……”他正想說,此事就此作罷,一轉頭卻見羋姝皺着眉頭,一臉嬌弱不勝地扶着頭喘氣。一想到樊少使險些難產,虢美人亦是還在昏迷不醒,雖然虢美人有錯在先,但她身爲王后,不能安撫後宮,處事不當,略有委屈便矯情至此,實是令他失望。當下又轉了態度厲聲道:“可是你身爲王后,不能很好的盡職,控制後宮的是非,甚至自己還跟着聽信謠言,舉止失常,懲罰失當,以至於虢美人投繯自盡,樊少使受驚早產。王后,寡人把後宮交給你,是指望能讓寡人省心,而不是頻頻出事。甚至在出了事以後,還這般沒心沒肺,毫無悔意。”
羋姝正是隻覺得肺腑之中一陣陣難受已極,直想反胃嘔吐,已經是忍得十分辛苦,聞聽秦王駟之言,更是如萬劍穿心,她臉色慘白,軟軟地跪倒,撫着胸口泣道:“臣妾,臣妾不是有心的,臣妾實在是難受……”說着,再也忍不住反胃之意,捂着嘴巴強忍。
秦王駟見她如此,又想起甘茂曾有奏報,說她入秦之時,諸般矯情生事以至於行軍拖延,才被義渠人所伏擊。雖然他知這也是甘茂爲自己脫罪之辭,但羋姝矯情還是給他留了一些印象。如今見她如此,彷彿更是印證,心中更加不悅,也懶得理會與她,只警告了她一句:“你如今是大秦王后,不是楚國公主,不要指望別人替你解決煩難,而是要主動爲寡人排憂解難,解決好後宮的糾紛。你若管不好後宮的事,寡人也沒辦法讓你繼續管。好了,你出去吧。”
羋姝聞聽此言,再也無法支撐下去,只脆弱地叫了一聲:“大王……”就暈倒在地。
秦王駟本是心煩意亂,竟是不曾注意到羋姝有異,此刻方覺察到不對,忙衝上去扶住羋姝,見羋姝臉色慘白,額頭都是汗水,心中也急了,叫道:“王后,王后……來人,叫李醯!”
太醫李醯急忙而來,診脈完畢,便笑着向秦王駟道賀:“恭喜大王,賀喜大王。”
秦王駟聽出了他的意思,當下一喜:“如何?”
李醯道:“王后有喜了。”
秦王駟大喜,扶住了羋姝叫道:“王后,王后!”
羋姝睜開眼睛看到了秦王駟,便急切地抓住他的手欲解釋:“大王,您要相信臣妾,臣妾絕非故意……”
秦王駟忙溫言安慰:“寡人知道了。王后,你是有喜了,要好好安胎,來日爲寡人生一個嫡子。”
羋姝聞訊,也是怔了一怔,方驚喜地撫着自己的腹部,彷彿不能置信:“有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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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醯亦是見着剛纔在樊少使院中,羋姝暈血惹得秦王駟生怒之事,趁機進言討好道:“想是因爲王后懷孕,所以容易心情急燥,身體虛弱,聞不得血腥氣……”
秦王駟聞言,不覺點頭,羋姝知道李醯有意助她,不由地感激地看了李醯一眼。
李醯見狀心中暗自得意,知道自己這般適時爲王后進言,必將得王后感激,進而將來必將得到更豐厚的回服。
秦王駟心情大悅,又令李醯照顧於她,當下親自將她送回椒房殿,安扶半日方離開。
他雖然生有數子,卻至今未有嫡子,先王后多年不孕,如今娶得羋姝有孕,心頭自是一喜。走了數步,忽然想起一事,便問繆監:“虢姬怎麼樣了?”
繆監早已經向諸太醫打聽得明白:“虢美人如今還是昏迷不醒中,能不能醒過來也是未知。”
秦王駟手一握緊,沉吟:“她不似會自殺的人,給寡人查!她身邊的人統統拿下拷問。”
繆監忙答應了。
秦王駟又道:“以虢美人的心術手段,若不是她窺探寡人行蹤,必是聽人挑唆,你說會是誰在挑唆?”
繆監怔了一下,欲言又止:“老奴不知。”
秦王駟看着繆監,心中已經有數,臉上升起怒氣,他走了兩步,平息一下情緒,問:“你當真不知?”
繆監從容道:“大王,後宮清靜了這麼多年,那是因爲有人管着。可如今事出兩主,到底如何處置,那要看大王心意如何?”
秦王駟一怔,好半日,才指着繆監笑道:“你這老貨,都成精了。”
繆監仍然恭恭敬敬地道:“老奴除了服侍大王外一無所長,豈敢不用心。”
秦王駟問他:“那依你之見呢?”
繆監沉吟片刻,方謹慎道:“那要看大王是要讓王后更清靜,還是讓王后更能幹。”
秦王駟已明白他的意思,後宮多年無事,那是因爲自魏女入宮之後,他便將後宮交於魏王后執掌,待魏王后生病,便由魏夫人執政。這兩人均是極爲聰明,政出一門,任專一人,此人便要戰戰兢兢,不敢出錯。
而如今王后入宮,表面上看來,是王后執掌後宮,可是實際上魏夫人多年執掌後宮,各種人事上,只怕仍然掌握在魏夫人手中。如今政出兩頭,若是魏夫人有意爲難,王后與魏夫人相鬥,只怕後宮多事矣。
秦王駟略一思索,問道:“你看王后接手後宮,需要多長時間?”
繆監圓滑地回答:“王后自是才慧過人,可後宮事務千頭萬緒,勞神耗力,便是無人制掣,也得一年半載的才能熟悉起來。”
秦王駟反問道:“若是有人制掣,就更麻煩了,是不是?你說,後宮是否仍然交給魏夫人主持呢?”他心下暗歎,若換了平時,他既立了王后,自然要將後宮之事交與王后。魏夫人縱要爲難,只要王后權柄在握,自然慢慢也磨練出來了。
只是此時王后有孕,卻實不是讓她勞心勞力的時候,索性,還是藉着她“犯錯”之事,將後宮仍然交與魏夫人執掌,這樣的話,若是後宮有事,便只問責魏夫人,反而可以藉此套住魏夫人不敢再生事。
繆監已經明白他的意思,恭敬地道:“就恐王后不安……”
秦王駟微一猶豫,不答:“去查查是誰敢窺測寡人行蹤?”
繆監立刻應聲:“此事掖庭令責無旁貸。”
秦王駟頓時被提醒:“唔,現在的掖庭令是井監?”井監原是魏夫人所任,若是王后有孕,須得換一個掖庭令纔是。
繆監又恭敬道:“樊少使忽然會出現在那兒,老奴以爲,她身邊的奴婢就是逃不了職責。”
秦王駟冷笑:“查,徹查到底。”在他的眼皮底下發生這種事,若不能查個水落石出,他這個秦王還敢說爭霸天下,豈不成了活生生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