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因爲阿曼達·庫克的身份比較特殊,藝術品經理人?你不覺得兇手將自己當做藝術家嗎?”
“藝術?藝術是展現美,而兇手製造的只有扭曲而已。”
“伊恩,別被調查局灌輸給你的課程束縛了思維。爲什麼一定要從形式上來分析這兩種殺人手法?假設,這兩起謀殺案是同一個兇手,那麼殺人的形式並不重要,重要的在於兇手想要表達的是什麼?”
海利站立在路燈之下,臉上沒有了玩世不恭的笑容。
這是他少有的用認真的態度與伊恩討論案情。
但是在那一刻,伊恩有一絲晃神。
海利的側臉在昏黃的路燈下流露出某種朦朧的氣質,宛如悄無聲息擴散的夢境。
“伊恩。”他輕輕喚了伊恩一聲。
“怎麼了?”
“你剛纔說‘藝術是展現美’。你現在覺得我是‘美’,還是‘扭曲’?”
伊恩驟然回過神來。
“你是海利·拉塞爾。”
他扔下海利,走向“小呆子”,告訴他一定要將周圍的監控進行調查,特別留意小型貨車以及suv。
阿曼達的屍檢要在取證結束之後才能進行,更不用說她身上的這一層水泥。
但是伊恩與海利的工作還要繼續,兩起兇案,而且這麼特別的殺人手法,不需要市長委託,這也絕對是他們的案子了。
他們開車前往阿曼達·庫克所在的格里芬畫廊。
這個現代畫廊的規模很大,號稱收藏的都是當代藝術的精品。同時,格里芬畫廊業致力於挖掘新生代畫家,不少年輕的藝術學院學生都渴望得到格里芬畫廊的青睞。
當伊恩與海利進入畫廊之中時,幾乎每個工作人員都在爲進入畫廊的人進行一對一解說。
伊恩身上穿着的是廉價西裝,與這些欣賞畫作的有錢人相比,一看就是絕對不會買畫的人。他本以爲不會有人上前詢問他們,但是他忽略了身旁的海利。
知性、優雅以及令人難以忽略的外貌,海利雖然年輕,但這裡的工作人員就像是嗅到了錢的氣味,走了上來。
“您好先生,請問您是第一次來到格里芬畫廊嗎?我可以爲您介紹一下這裡的作品。”
伊恩並不想浪費時間,他剛要表示自己的身份,海利卻笑着說:“我想看一看一些新銳畫家的作品。越年輕越好。”
“請跟我來。我們這裡有許多年輕畫家的畫作,並且經過了藝術經紀人的精挑細選以及不少苛刻藝術鑑賞家的品評。相信我,在未來的十年內,他們的作品一定會升值。”
海利轉過頭,將食指放在脣上,示意伊恩要有耐心。
他們來到一間畫室,工作人員十分耐心的爲他們解說每一幅作品的特點,伊恩只覺得這些解說牽強附會,美就是美,不美就是不美。但是海利卻頻頻點頭,偶爾說兩句就能點中每一幅作品的缺點,讓工作人員很驚訝。
“還有其他的作品嗎?”海利問。
“這個……暫時沒有了。您可以留下聯繫電話,一些藝術經紀人那裡也許有獨家珍藏。”
“我想知道有沒有一個年輕畫家,名字叫做蘭瑟·佩頓的作品?”
海利的話音剛落,伊恩便望了過去,眼神暗沉了下來。
“蘭瑟·佩頓?沒有聽說過。”工作人員抱歉地搖了搖頭。
海利轉身,他的手指掠過伊恩的臉頰,“你這是什麼表情?你的小寵物和阿曼達·庫克可是有關係的。你不好奇阿曼達買走了他的作品,卻從沒有放在格里芬畫廊裡展覽,很明顯是有人委託她作爲中間人。那麼這個買家是誰,是不是與他的綁架案件有關?另外,這個買家,與阿曼達·庫克的死有沒有關聯?”
“你問的問題都沒有錯,但是我再重聲一遍,他的名字是蘭瑟·佩頓,不是‘小寵物’。”
“好吧,好吧……”海利嘆了口氣,轉身對工作人員說,“我要見你們畫廊的老闆格里芬先生。”
“不好意思,格里芬先生現在正在和十分重要的客戶談話……所以……”
“你是想說沒有經過預約,格里芬先生也不會見我們,對吧?你告訴他,海利·拉塞爾在這裡等他。我給他三分鐘的時間出現,或者他永遠不會有機會再見到我。”
工作人員還想說什麼,海利的視線瞬間充滿壓迫感,她不得不取出手機撥打了電話。
十秒鐘之後,工作人員極爲熱情地請海利與伊恩坐下,不到一分鐘,就看見一個身着西裝的男子飛奔而來。
他站在海利的面前,取出手絹抹開臉上的汗水,擦乾淨了自己的手,這才向海利伸出手來。
“你好!拉塞爾先生,我是格里芬!真沒有想到你會光臨我們的畫廊!實在是太……”
海利放下茶杯,彬彬有禮地對格里芬一笑,“我和我的同事有些事情想要與你談一談。”
“當然!當然可以!”
海利向之前的工作人員點了點頭,對方會意離開。
“格里芬先生,你們這裡是不是有一位非常優秀的藝術經紀人,名叫阿曼達·庫克?
“阿曼達?她確實很優秀,她是許多現代知名大畫家的代理人,是我們這裡最優秀的藝術經紀人。”
“哦。”海利點了點頭,“今天我怎麼沒有看見過她?”
“她經常來往於各大畫家之間,而且藝術經紀人只要做好挖掘以及維護好與知名畫家以及收藏家之間的關係就好,並不需要像普通員工一樣來這裡上班。”
伊恩這才明白爲什麼這個格里芬看起來就好像不知道阿曼達出事了一樣。
“我想要知道她所接觸的客戶以及畫家有哪些。”
“這恐怕……客戶與畫家的資料是保密的。”格里芬露出爲難的表情。
海利微微向前傾,“格里芬先生,你應該聽說了我在爲聯邦調查局工作吧?”
格里芬露出驚訝地表情,“啊?那……那不是無聊的傳言嗎?”
“那個傳言一點都不無聊,因爲是真的。你應該知道藝術品買賣經常被用於某些非法行爲。”海利具有暗示意味地看着格里芬。
格里芬嚥下口水,他當然知道。藝術品沒有明確得價值,所以很容易被用來洗錢。
“是阿曼達被牽扯進什麼裡面了嗎?”
“可以這麼說。你是希望我們在事情還沒有鬧大之前解決呢?還是鬧得滿城風雨所有人都知道你的畫廊之後……”
“我只知道阿曼達的一些大客戶。至於她現在正在挖掘哪些畫家和客戶,我真的並不清楚。”
“只要是你能力範圍內的配合,就足夠了。”
海利與伊恩取走了名單,離開格里芬畫廊。
這時候,保險公司的車子停在了格里芬畫廊門口,一幅畫被送了進來。
當畫布被揭下來時,伊恩下意識駐足。
那是一幅十分絢麗的油畫,彷彿一片深夜裡飛舞着五彩斑斕的光暈,卻並不會讓人覺得凌亂。
“你喜歡這幅畫?我可以送給你。”海利覆在伊恩耳邊說。
“我不需要,謝謝。”伊恩冷冷地轉身。
海利看向送他們離去的格里芬,格里芬解釋說:“這是現代大畫家範·查特的作品。”
“哦,記得聯繫我哦。”海利朝格里芬眨了眨眼睛。
格里芬瞬間喜上眉梢。範·查特的作品在現代畫家裡可謂天價。
兩人上車之後,接到來自“小呆子”費恩·基汀的短信。
阿曼達·庫克身上的水泥厚度果真差不多一釐米厚度,並且經過了雕刻與打磨,纔會讓屍體呈現出水泥雕像的質感。
“也就是說,我們的兇手不僅僅是個‘木乃伊製作師’,還是一個‘雕刻師’?你說我們到底應該在藝術家裡找兇手還是該找收藏家?”海利好笑地問。
伊恩沒有理睬他,而是打了個電話給“小呆子”。
“費恩,我想知道你們對阿曼達手機通話記錄的調查中有沒有什麼結果?”
“她最後一個通話記錄是在兩週以前的週二下午兩點,通話對象是一位藝術學院的學生馬斯洛·魯迪。我會把他的地址發送到你的手機上。”
“謝謝。你們什麼時候能完成對阿曼達的取證?我希望能儘快將她的遺體送去伯恩醫生那裡。”
“今天下午下班之前。”
“非常感謝。”
伊恩掛斷了手機,不到三秒鐘就收到了馬斯洛·魯迪的地址。
海利笑着瞥了一眼伊恩的手機,發現馬斯洛·魯迪的地址之後還附贈了一個笑臉符號。
“看來‘小呆子’挺喜歡你的。”
“當你對別人尊重,別人也會對你尊重。”
“伊恩叔叔,這不是尊重,而是你太不瞭解自己了。雖然你看起來不苟言笑不好相處冷冷冰冰,但是大家都很信任你。另外,叫費恩‘小呆子’恰恰是我表達對他尊重的方式。”
“那裡尊重?”伊恩冷冷問。
“至少他乖乖呆在自己的領域裡,心無旁騖,不懂得欺騙不懂得投機取巧最真實的表達自己,雖然這樣看起來有點情商低下。但他是個好人。”
“所以和他對比,你就是個混蛋。”
“哈哈,賓果!”
伊恩的車子來到了一棟公寓前。公寓不遠處就是紐約藝術大學,自然會有不少學生在這裡租住。
馬斯洛·魯迪公寓在六樓。
伊恩按響了門鈴,當馬斯洛打開門的時候,伊恩微微愣住了。
因爲在伊恩的眼中,搞藝術的人多少有些不修邊幅。比如像是蘭瑟那樣,屋子裡簡直一團糟。並且多少有點溝通障礙,因爲沉浸於藝術的世界裡,與現實脫節。
但是馬斯洛·魯迪卻不同。
他穿着淺棕色的毛線背心,格子長褲,看起來就像教養良好的優等生。
“您好先生,請問有什麼事嗎?”
當馬斯洛的視線越過伊恩看見海利的時候,明顯頓住了。
海利朝馬斯洛微微一笑,打開自己的西裝,讓對方看清楚他腰間的徽章。
“你好,請問是馬斯洛·魯迪嗎?我們是聯邦探員。我是海利·拉塞爾,這位是我的搭檔康納探員。我們想要就阿曼達·庫克問你一些問題。”
“哦……請進。”馬斯洛終於回過神來,他打開門,讓伊恩與海利進來,然後走進了廚房,“不好意思,我這裡訪客不是很多。紅茶還是咖啡?”
伊恩一眼就看見了廚房裡的咖啡機,他可不想馬斯洛浪漫細胞發作,花上一兩個小時給他們煮咖啡。
“紅茶就好。”伊恩在海利開口之前回答。
若是海利這傢伙,一定會以折磨伊恩的耐心爲樂,大搖大擺的說要咖啡。
當伊恩在沙發上坐下,他便開始觀察馬斯洛的房間。
整潔,有條不紊,看不到一點顏料的痕跡,與蘭瑟的滿地狼藉完全相反。
不到十分鐘,蘭瑟就端着茶壺和茶杯走了出來,替伊恩與海利倒上一杯茶。
“請問,阿曼達她怎麼了?她不會出了什麼事情吧?”
畢竟聯邦調查局都出動了,馬斯洛認爲一定不是小事。
“她死了。”海利笑着回答,彷彿一個人的生死並不是什麼大事。
“啊?”馬斯洛愣住了,正在爲自己倒紅茶的手抖了一下。
就在茶水差點倒出杯子的時候,伊恩穩住了他。
“謝謝……”馬斯洛顯得很震驚,“阿曼達死了?怎麼回事……”
伊恩不動聲色觀察他的表情,有一些因爲情緒帶動的生理反應是無法僞裝的,馬斯洛是真的驚訝。
“嗯,聞香味應該是上等的錫蘭紅茶。你的訪客雖然不多,但都是很有品味的藝術經紀人或者收藏者,對吧?”海利的姿態很閒適,並沒有直入主題,相反用一種朋友間的語調說話,讓原本略微有些緊張的馬斯洛放鬆了下來。
伊恩聽說藝術家都是敏感的,他不懂得和這些人交流,所以索性讓海利與馬斯洛溝通。
“是的,你真的很擅長觀察。”馬斯洛的目光始終停留在海利的臉上。
“你的藝術經紀人只有阿曼達·庫克嗎?”海利抿了一口紅茶。
而馬斯洛的思維幾乎要溺死在海利頷首垂眉的姿態之中一般,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伊恩不得不重複海利的問題,“請問你的藝術經紀人只有阿曼達·庫克嗎?”
“啊……之前一直都是她。但是兩週之前,我決定和另外一個藝術經紀人合作。”
“爲什麼?”
“……阿曼達原本也是我的老師的藝術經紀人,但是他們因爲一些原因鬧得很不愉快,並且終止了合作。所以……作爲學生,我最好也和自己的老師步調一致。”
“兩週之前的週二下午,阿曼達和你通過電話,要來拜訪你,請問你見到她了嗎?”海利繼續問。
“是的,我見到她了。我們談了大約一個多小時,她希望能夠挽回我們的合作關係。但這是不可能的。我告訴她,她需要挽回的不是我,而是我的老師。”馬斯洛無奈地搖了搖頭,“她在下午大概五點半的時候就離開了,我的畫室就在陽臺上,我從陽臺看着她的車開過了街角。一切都很正常。”馬斯洛想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問,“她是怎麼死的?”
海利起身,來到馬斯洛陽臺上的畫室,望向街角。那裡應該有監控錄像,可以證明阿曼達離開的時候是否活着。
“馬斯洛,你的老師是誰?”一直沉默的伊恩開口問。
馬斯洛頓了頓,“你們懷疑我的老師嗎?還是……會去找他的麻煩?他不可能殺了阿曼達的,如果可以請你們讓他平靜……”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海利就倚着窗臺看着馬斯洛那幅還沒有完成的畫作開口說:“你的老師是現代大畫家範·查特。”
伊恩愣了愣。他是個藝術白癡,並不知道範·查特的大名。但是今天在格里芬畫廊裡,範·查特的作品被擺放在最顯眼的位置,可見這個人在現代藝術中的地位。而馬斯洛竟然是範·查特的學生。
“你已經調查過我了?”馬斯洛蹙起了眉頭。
“不需要調查。我看你的作品就知道了。你的線條筆觸與範·查特的之前的風格很相近。還有畫面構圖與視角方面也是。再加上你很注重保護自己老師的*,你的老師必須非常有名,否則如果只是藝術學院的某個理論教授,你不需要這麼小心翼翼。”
馬斯洛微微呼出一口氣來。
“看來你很懂藝術,那麼你應該知道我老師現在的情況。”
“他在兩年前被確診癌症。一直在接受化療。藝術作品有一個特點,總是因爲藝術家的離世而升值。所以最近兩年,範·查特的作品售出的價格已經與近代名家的作品相差無幾了。”
“他需要休息,如果可以,請不要用阿曼達的事情來煩他。據我所知,他至少有一個月沒有見過阿曼達了。”
“我們會盡量考慮範·查特的身體狀況。謝謝你的配合,再見,馬斯洛。”
海利與伊恩正要離開,馬斯洛卻叫住了海利。
“拉塞爾探員……我有一個很冒昧的請求。”
“什麼?”
“請你做我的模特……可以嗎?我會付你模特的費用,也會按照你的時間……”馬斯洛的眼睛裡有一種渴望。
這種渴望,伊恩在海利的身邊見到過許多次了。
“你付不起我時間的費用。不過你這裡的紅茶可以。”
海利微笑着離開。
馬斯洛趕緊追了出來,“拉塞爾探員!我沒有你的手機號碼!”
“你說過‘按照我的時間’,那麼你需要我的手機號碼做什麼?”
伊恩回過頭來,看見馬斯洛露出失望的表情。
進入電梯,伊恩對海利說:“爲什麼要對他開那樣的玩笑,你未必會再來。而我打賭,他會一直在家裡等你。”
“誰告訴你我不會再來?”海利笑着說,“還是你在擔心我和別人走得太近?”
海利靠向伊恩,胳膊靠在伊恩的肩膀上。
伊恩向一旁挪了半步,離開海利的範圍。
“範·查特呢?你真的不會去調查他?”
“當然要去。範·查特是個很有意思的畫家。”
“哪裡有意思?”
“他的畫風在一年前開始改變。特別是着色風格方面。以前他的用色很內斂,追求藝術上所謂的平衡與柔和。而現在的畫風,色彩絢麗,就像是有很多思想從腦海中炸裂開一樣。”
“他不是因爲癌症在生死間徘徊嗎?也許是因爲這樣,所以改變了風格。”
“誰知道呢?”
電梯門打開,他們離開了馬斯洛的公寓。天色將晚。
伊恩收到一條短信,阿曼達·庫克的遺體已經移交給了伯恩醫生。
“是吃晚飯,還是去伯恩醫生那裡?”海利悠哉悠哉地問。
“去伯恩醫生那裡。他對阿曼達的屍體一定會很感興趣,簽收屍體的第一時間就會開始解剖。”
他們來到了伯恩醫生的解剖室,解剖工作已經接近完結了。
“阿曼達被封入水泥之前百分之百是活着的。但根據她雙腳的血管及肌肉情況,那是她全身上下最早被封入水泥的部分。她的氣管及肺部有吸入水泥的情況。簡而言之,她是窒息而死。”
伯恩醫生簡明扼要地闡明阿曼達的死因,他緩緩走向海利,摘下手套,雙手搭在海利的肩上,“親愛的,看來你最近有新寵了啊。”
“什麼新寵?”海利笑着將雙手搭在伯恩醫生的手腕上,兩人緩步轉了一圈,看起來十分親暱,“我心裡一直就只有伊恩叔叔一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胖瓜:海利,你就是自己作死自己的,總是招蜂引蝶,怎麼讓伊恩叔叔相信你會一心一意咯。
海利:那你不要寫我招蜂引蝶咯
胖瓜:你就這麼個尿性。我怎麼不寫?
強烈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