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利的表情孤獨而痛苦,就似被困在蛹裡的小蟲,無數次地掙扎,最後卻被越勒越緊。
眼淚滑落下來,如同冰棱一般。
他一步一步走向坎波拉姆夫婦,而他們則睜大了眼睛一步一步地後退。
“你在說什麼?別開玩笑了……拉塞爾探員?”坎波拉姆先生僵硬了背脊。
“他……他說的是廢墟下面的那些……哦,天啊!他怎麼會知道的?一定是愛麗舍!愛麗舍的通靈讓那些鬼魂都降臨到他的身上了!怎麼辦?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坎波拉姆夫人慌了神。
“你慌什麼?他現在只不過在夢遊而已!也許等他醒來他自己都不記得這一切了!”
“如果他醒過來之後還記得呢?如果康納探員回來聽見他說的這些呢?他一定會去廢墟查看!到時候該死的坎波拉姆家的秘密就人盡皆知!這個家族就完了!你的所有生意也完了!”坎波拉姆夫人的雙眼滿是惶恐。
“……我們什麼沒有見過?”坎波拉姆先生來到海利的面前,與他面對面,看進他的眼睛裡,“如果真的是鬼魂在你的身體裡,那麼聽好!我什麼都不怕!你們儘管來!”
說完,坎波拉姆先生將海利利落地扛上了肩膀,扔回了牀上。
而海利卻仍舊睜大了眼睛,望着頭頂的帳幔,喃喃自語着。
“放我們出去……放我們出去……骨頭挨着骨頭,頭蓋磕碰着頭蓋……你壓着我……我壓着你……”
坎波拉姆夫人嚇壞了,遠遠地站着,根本不敢接近海利。
坎波拉姆先生則呵斥走站在門口張望的幾個傭人。
“看什麼!拉塞爾探員發燒更加嚴重了!他在說胡話!”
“那麼先生……需不需要我們打電話給市區的醫院,讓他們派救護車來?”
“既然這樣,現在就去打電話!還愣着做什麼!”
坎波拉姆先生的低吼聲中,所有傭人都離開了。
“你怎麼能讓他們去叫醫生!等到醫生來了,聽到他說的這些胡話,很快就會傳開!到時候去廢墟探查的人將多到你數都數不過來!”坎波拉姆夫人低聲斥責他的丈夫。
而坎波拉姆先生的臉上則一片冰涼,他沉着聲音說:“因爲我根本就沒打算讓他見到醫生。”
“什麼?”
“那麼多人看見他夢遊,所以他就是夢遊時候從窗臺上跳下去,又怎麼樣?他的力氣很大,我們攔不住。”坎波拉姆先生看着自己的妻子,眼睛裡是濃重的暗示意味。
坎波拉姆夫人抹開臉上驚慌的淚水,冷着臉,點了點頭。
就在他們夫妻二人要將海利扶起來的時候,海利忽然倒抽一口氣,下巴揚起,背脊彎曲起來,僵成詭異而恐怖的弧度。
“坎波拉姆夫人……你爲什麼要殺我?我做錯了什麼你要殺我?一刀!兩刀!三刀!我好痛!好痛!”
坎波拉姆夫人的臉色變了,她對丈夫說:“別理他的胡話,快點把他從樓上推下去!”
坎波拉姆先生的肩膀卻僵住了。
“四刀!五刀!六刀……”
“住口!”坎波拉姆夫人就要去捂住海利的嘴巴,卻被丈夫攔住了。
“你幹什麼!要把自己的dna留在他的牙齒上嗎!你是不是揹着我幹了什麼?”
“一共十二刀!我看着你!我疼到喘不過氣!我不想死!我要抓住什麼!我要抓住什麼!我抓住了你的十字架!”
“住口!”坎波拉姆夫人睜大了眼睛,向後一仰,摔了下去。
而海利則如同被某種力量所牽引,緩緩坐起身來,一雙眼睛就似黑洞一般死死盯着坎波拉姆夫人。
“我抓住了你的十字架,你的鑽石掉了下來……掉了下來……掉了下來……”
“啊!啊!啊!不要再說了!”坎波拉姆夫人捂住自己的耳朵,死死貼着牆角,“別過來!別過來!”
坎波拉姆先生周身一頓,忽然明白了什麼,他一把將妻子拽了起來,扣住她的下巴,狠厲地質問:“是不是你殺了艾倫!捅了那孩子十二刀的人竟然是你!他做錯了什麼你要那麼對他!”
“因爲你的錯!你喜歡艾倫!你看着他的笑容就像二十多年前你見到其他年輕人時候一樣!你根本忍不住!你根本就忍不住!這是根植於你們坎波拉姆家族血液裡的骯髒!我不會讓他威脅到我的兒子!不會讓他威脅到勞倫斯的地位!坎波拉姆家的財富,他一分都不要想得到!”
“你在胡說什麼!我對艾倫根本就沒有那種想法!勞倫斯是我的兒子,我怎麼可能讓任何人威脅到他的地位!”
就在這個時候,海利的喉間忽然發出一種古怪而陰森的聲音,彷彿摩擦着骨頭,被自己的血液嗆到,不得喘息。
坎波拉姆先生回過頭來,海利的腦袋側向一邊,露出優雅而修長的脖頸。
“爲什麼你不讓我就那麼死掉……爲什麼要眼睜睜看着我的血液流乾……”
坎波拉姆先生向後退了一步,冷笑了起來,“拉塞爾探員,你這樣裝神弄鬼真的一點意義都沒有。我不相信上帝,所以我也不相信魔鬼。如果你是想要用這種方法從我這裡套取什麼信息,那真的太好笑了!你應該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無論你誘導我們說出什麼話來,都不可能作爲呈堂證供!”
海利卻搖晃着起身,輕輕靠在坎波拉姆先生的肩上,擡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你是這樣撫摸我……你說‘安妮,成爲我們坎波拉姆家的一部分吧’……於是我成爲了你所有令人稱讚的血染藝術的一部分……可爲什麼你不讓我躺在那片薔薇墓園裡?爲什麼?爲什麼?”
坎波拉姆先生的眼睛睜大,他反過來扣住海利的肩膀,“你從哪裡聽來的,什麼成爲坎波拉姆家的一部分!你從哪裡聽來的?”
“你告訴我的呀。是你說的……我還以爲你的意思是讓我嫁給勞倫斯……我帶着美夢被你割破了喉嚨……”
“我不管你是誰!你必須要死!你必須馬上死!”
坎波拉姆先生用力按住海利的脖子,將他壓到了窗臺前,打開了窗子,就要將他往下推。
海利的雙手穩穩撐住窗臺,被迫壓低了頭顱,他的脣角在黑暗中掠起,如同顧自盛開的罌粟。
門外的走廊上傳來奔跑的聲音,坎波拉姆先生還未回頭,門被踹開,伊恩的手槍指向他的後背。
“放開我的搭檔!坎波拉姆先生!”
緊接着是警察衝了上來。
“我想你誤會了,康納探員。我並不是要傷害你的搭檔,他發燒之後就開始說胡話還有夢遊,剛纔他差一點從窗臺上跳下去,我只是想要將他拽回來而已。”坎波拉姆先生舉着手解釋。
“夢遊?清醒的時候人可不會夢遊。”伊恩歪了歪臉。
坎波拉姆先生轉過頭去,赫然發覺海利正悠閒地坐在窗臺上,脣上是淡然的笑意,月影掠過他的臉頰,靜謐而從容。
“我沒有夢遊的習慣,坎波拉姆先生。不過倒是剛纔您對我說了一些讓我聽不懂的話。比如說,坎波拉姆家的廢墟之下,掩藏着什麼?到底是怎樣的魔力,讓那片白色薔薇開得那麼歡暢呢?”海利取出自己的手機,在坎波拉姆先生面前晃了晃。
他早就把他說的話全部錄了下來。
“那片廢墟是私人屬地,你們沒有進入甚至於探查的資格。”
“但是有搜查令就不一樣了。二十四小時之內,我們就會拿到收查令。不過在這之前,坎波拉姆先生,你涉嫌殺害安妮,我們將依法拘捕你。以及坎波拉姆夫人,你也要跟我們走一趟了!”
當兩名警官將坎波拉姆夫人扶了起來。
“沒見到律師之前,記住什麼也別說!”坎波拉姆先生對着妻子高喊。
“你也閉嘴吧!如果不是你這個被詛咒的家族這些事情也許根本就不會發生!”
海利搭上伊恩的肩膀,笑着說:“伊恩叔叔,市區和鎮上來回跑,真的辛苦你了啊!”
驀地,伊恩拎起海利的領子,狠狠將他壓在了警車上。他的目光狠狠釘入海利的眼中。
“海利·拉塞爾,如果再有下一次,不需要坎波拉姆動手,我會直接把你扔下樓去!”
“幾樓?我們已經在地獄的底部了。你要把我扔上天堂嗎?”海利涼颼颼地問。
伊恩鬆開了他,沉默地坐進了警車裡。
海利就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拉開車門,在伊恩的身邊坐下。
“嘿,你忽然這麼雷厲風行地前來逮捕了坎波拉姆夫婦,就是有了證據了?”
“好好看看你的手機,裡面有很清楚的檢驗報告!”伊恩搖下車窗,向一位警員小聲說了些什麼。
“怎麼了?”海利好奇地問。
“你不是早就猜到坎波拉姆家的廢墟之下埋着什麼嗎?像是坎波拉姆這樣具有連貫性的殺人犯,他不僅僅將屍體埋在薔薇花下作爲收藏品,也很有可能會留下其他的紀念品,幫助他回顧那段‘好時光’。”
“哦……你真是個認真聽講的好孩子。不過調查局的側寫師有沒有告訴你,根據他們的側寫,破案概率只有百分之六而已嗎?仍舊有許多殺人犯並不符合他們所總結出來的規律。”
“那我們就試試看。你喜歡坎波拉姆夫人還是先生?”
“我選擇坎波拉姆夫人,畢竟坎波拉姆先生的罪證貌似已經很清晰了,你憑藉裝神弄鬼的能力,應該很輕易就能搞定他。”伊恩的視線漠然地掃過海利的臉。
“哦,所以這一次伊恩叔叔要挑戰高難度的坎波拉姆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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