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十,緋心一大早醒來,便覺得微有些寒。着衣的時候才知道,昨天晚上下雨了,開春來的第一場雨。春雨貴如油,召示萬物復甦,生機勃勃。
“今天天氣陰,不如給娘娘上個桃花妝吧。”繡靈瞧見她着好衣衫的樣子,眼前一亮。是那幾匹彩錦,繡靈全給折騰了,按色澤的分佈弄出好幾套不同款的春裝。
今天這身裁的是小立半月領,包身團簇飛雙蝶腰圍,胸線下綴了一圈白色的小絨穗子。下面是斜拼的三疊裙展,一層層的垂下來,最裡層的最長,外層貼着胯線斜裁的小圍裹,以粉晶綴出花形。
昨天那件心形挖領,開口有些大,緋心穿不慣。這件包的嚴些,但緋心一穿就發覺,胸下那圈小絨,實是拉人眼球。不由得又剜了繡靈一眼,開口:“下回再裁衣裳,款式拿給本宮瞧了再定!”
“是,是。”繡靈笑應着,忙忙的攙着她下階,往妝臺前走,“今天陰雨,上個豔妝人也精神些。娘娘說呢?”
緋心瞧着這衣裳,也就是桃花妝好定,她對穿衣打扮還是很有講究的。所以沒說什麼,皆由着她侍弄。直待妝成,連緋心自己都微微一怔,覺着鏡中之人有些陌生。
極豔的玫紅,點綴額間,中央粘一粒彩珠。眼尾紅妝輔以彩金着色。帶飛了她的眼角,她本就生的白,加上一直嬌生慣養於閨中,更是有些微微病態的透明?亮。此時綴了桃紅,將那一縷不健康之色皆掃蕩乾淨。更添肌透程度。再配以發間金展疊花翼,真可謂光彩照人!
緋心覺得如此妝扮太過豔灼,一會去向太后請安不太莊重。此時怔愣着,不由得伸手拿了蠶絲片想去抹淡眼妝。
“娘娘,您就疼疼奴婢吧?”繡靈握着她的手,一臉的哀求。
“這也太豔了,於本宮實在不合適。”緋心喃喃着,她從不取道以色事人這條路。況且此時時機也不對,她大肆整頓後宮。現在反倒自己騷首弄姿,實在不成樣子。
正說着,常安已經來報,說德妃娘娘往這邊來了,人已經快近的了絢彩殿了。她愣了一下,一邊着常安帶人去迎德妃,一邊扶着繡靈的手慢慢起身,她的腳還有些疼痛。
緋心至了前殿。德妃林雪清已經坐在客座上飲茶。一身孔雀展屏綴紅邊地白色裙。配以高聳雲鬢。抖流蘇地十字挽花貼簪。五官依舊精緻豔美。風彩照人。她一見緋心出來。便站起身來。兩人對着微微福了一福。緋心這身打扮也着實讓德妃微抽了口氣。瞧着她那身裙子。一時笑着:“姐姐這條裙好別緻呀!襯得人好生地光彩。”
一直以來。人皆道這貴妃是個慣會耍手段地。明着卻總是一副低調地樣子。如今她也這般模樣。讓德妃心中暗笑。後宮地女人其實沒什麼分別。皇上是她們唯一地夫君。誰不爭這塊肥肉呢?一邊打壓宮妃。一邊就如此媚骨生姿。想借此露頭。果是聰明緊!而且也地確見了成效。初一。初七初八都是貴妃侍寢。特別是初七初八。根本就沒回掬慧宮。看來。這後宮之中。只有利益。沒有朋友。
“嗐。妹妹別取笑了。”緋心笑着擺手。“我若有妹妹風彩地一半。也便知足了呢。”
“姐姐太謙了。”德妃過來扶她。“得知姐姐摔了。昨兒就該來瞧地。結果宮裡有人不省事。把我最喜歡地紫金八寶玉簪子給跌折了。白生了一頓氣。瞧姐姐這還不便地很。太醫怎麼說?”
“不礙地。說兩直日就好。”緋心客套着。“勞動妹妹跑一趟。真是愧地很。”
“哪裡話。反正也要向太后請安。正好一道去。也有個照應不是?”德妃說着。仔細看着緋心地臉。瞧得緋心都有點毛。“姐姐地皮膚真是好地很吶。冰肌雪骨真是半分不假。不知姐姐本日都用什麼妝品?”
“還不都是凝香館的那些個。”緋心跟她有一搭沒一搭的扯些個家常,兩人並着肩一道往宮門口去。正想着去找她,想不到她自己跑來了。緋心正琢磨着怎麼跟她套話呢,突然聽她說:“姐姐,一會子請完安,去我那坐坐去?家母捎了點蛋皮酥來,姐姐一道嚐嚐?”
“正巧,最近口裡發苦,去妹妹那討杯好茶喝。”緋心笑眯眯的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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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道去了壽春宮向太后請安,然後緋心便隨着雪清一起回了萊茵宮。過了正殿,剛至偏殿這裡,緋心便嗅到一股很是特別的香味。眼不由的就向着臨窗桌邊擺着的紫香爐瞅去。雪清一見,笑道:“這個是去年底皇上賞的,正月湯原行宮那回,隨行的姐妹也都得了。姐姐那會子病了沒得着,我心裡還替姐姐叫屈了呢!怎麼能把姐姐這份給忘記了?”
“沒什麼。”緋心淡淡的笑着,心裡突然有點不是滋味。之前她明明不在乎的,今天她這是怎麼回事?薰香一起,淡芬浸心。果然是好香,其味馥雅,卻不**。味道特別,各分基調,一時間緋心竟辨不出含有幾味。
一會的工夫,便有宮女捧了點心跟茶過來。緋心見這蛋皮酥,酥軟鮮亮,薄皮通透。一時又心生感慨,三叔千里迢迢,只得捎些家鄉的調料過來。雪清家在京中,其母獲聖上恩准,可以不時進宮。雖然已經嫁進宮牆內,卻依舊可以嚐到母親的手藝。所謂同人不同命,如此可見一斑。
雪清見緋心只是瞧着發怔,並不往嘴裡放,以爲她是小心謹慎。便先捧起一塊放在嘴裡,吃罷之後微眯了眼說:“在家的時候,妹妹就好這個口。如今家母每逢入宮,總捎些給我解饞。”
緋心笑笑,也拿起一塊,東西入口什麼味道她沒太在意,腦子裡卻晃着雪清剛纔的話。打從緋心有記憶起,從未向母親撒過嬌。因母親很早就說過,她是小妾的女兒,在家沒有地位,萬不能放縱心性,惹得大娘生厭。她不知道自己愛吃什麼,父母愛什麼她就愛什麼。在家裡,她是爲了生母的地位而奮鬥,在這裡,她是爲了樂正一家而奮鬥。
“聽聞淮南風景秀麗,淮安城可也有名的緊。”雪清一時端了茶往緋心邊上坐,“我爹說過,淮安有八大景,姐姐說哪裡好玩些?”
“呃,這個……”緋心看着她明眸動人,有如靈鹿,心中那莫名的豔羨再度涌上來,“其實我也沒去過,也不好隨便胡說。”
“什麼?姐姐不就住在淮安城嗎?哪裡都不曾去過?”雪清真是有些吃驚,不由的瞪圓了眼看着她。
緋心瞧着她清亮的眼神,突然有種芒刺在背的感覺。那些她可以倒背如流的規矩禮儀此時竟無法說出口去。
“姐姐莫怪,其實姐姐也聽說了,皇上準備南巡。怕是要路過淮安呢,所以妹妹提前想知道點淮安的名勝。”雪清笑着說,“姐姐,你說皇上會帶我們去嗎?”
南巡?緋心微忖,很快從剛纔的不自在調整過來了。她也從常福那裡得知了,這幾天朝上一直在議。聽說是去年就該起行,因事忙而暫止。她倒不是很在意是否帶她去,一個是這事不見得作實。即便作實,路線也未定好,一切都言之尚早。她在意的是,如果皇上真是有心南巡,那秋獵拔選一事必要有變。那麼也許堂哥的事情還有時間準備,不用過早的着急四處鑽營。
“南巡之事還未定,如何先定人選?”緋心笑笑,“妹妹也太急了些。”
“我爹說,聽那意思,**不離十了呢!”雪清挑着眉毛,轉轉眼珠,“姐姐,現在皇上這般器重你,不如幫妹妹一把?我已經着人請皇上下朝過來,咱們一道求求皇上啊!”
人常道宴無好宴,原來她是這個意思!緋心微笑着看着她,心裡輕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