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楠有鼻子有眼的描述，以及更多吟遊詩人有更多鼻子更多眼的傳頌中，劉敬鬆已經在傳奇故事裡以各種姿態被浸泡過各種部位。
巨大的謠言風暴，瞬間將劉敬鬆徹底席捲。
石鐵心卻不知道這些。
也沒有幾個學生敢上來和他確認消息，他平素嚴肅認真的做派讓人本能的不敢造次。
他只是專心致志的學着物理，準備用最短的時間將所有科目都衝上第三層。
凌晨三點，一個揹包砰的一下扔進了體育場，石鐵心照例翻過網子跳入跑道中。然後，他一擡頭，就看到了個熟悉的高挑身影，正在等着他。
今天星月滿天，讓月下的身影顯得很清晰。
月下看人，何況這姑娘美不勝收，真是讓人心曠神怡。
“來了啊。”石鐵心落地，打了個招呼：“什麼時候到的？”
方清絕放下了那個很貴的包：“剛到。”
石鐵心做着拉伸運動：“我也剛到，好巧啊。”
方清絕同樣做起了拉伸運動，動作都很一致：“是好巧。”
“我先去跑幾圈。”
“請便。”
石鐵心開始跑起來，沿着跑道順時針運動起來。
方清絕也開始跑起來，她是逆時針。兩人不斷遭遇，又不斷錯身而過。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石鐵心總覺得每一次錯身的時候，對方都盯着自己看。
看身上，看腿上，看姿態，看關節，看腳步。
這種眼神石鐵心很熟悉。
他平時就用這種眼神掃量別的修行者，判斷他們的路數的。
但，怎麼可能呢？
應該是天太黑，錯覺。
半個小時過去，兩人回到了放包的地方。
“跑完了？”
“跑完了。”
石鐵心拿出水壺，噸噸噸的灌了兩口：“我也跑完了，好巧啊。”
方清絕也拿出水壺，一擡頭就同樣噸噸噸的灌了下去，喝完後一抹嘴巴：“是好巧。”
“嗯……”石鐵心還是覺得哪裡有些怪怪的，準備先走一步：“我去拉單槓。”
“你去吧。”
石鐵心去最高的那條單槓上做起了無擺動的引體向上。
可不久之後，就在旁邊稍微矮一點點的單槓上，方清絕也開始運動了起來。她一邊若有若無的瞟着這邊，一邊和石鐵心一樣把單槓拉的飛快。石鐵心怎麼拉，她就怎麼拉，細長的胳膊裡爆發的強大力量真是讓人驚愕。
石鐵心側着腦袋看着她：“你也在拉單槓啊，這麼巧？”
“對。”方清絕面不改色：“是好巧。”
石鐵心一隻手抓着單槓，另一隻手撓了撓腦袋。
方清絕眸光一閃，似乎下意識的也想鬆開一隻手。當然，她最後沒有付諸行動，可石鐵心覺得，那種想模仿他的意圖，是確實存在的。
他開始覺得這不是錯覺了。
於是石鐵心決定單刀直入，也不放手，就那麼掛在槓上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
“這個……”方清絕也同樣兩手抓在單槓上沒放開。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思量了一下之後，最終還是開了口：“今天，學校向全社會發布了公告，通報了你的運動成績。”
“哦。”石鐵心拉了一個單槓。
方清絕也拉了一個：“學校很低調，只是普普通通的發了例行公告而已，沒有做任何特別的宣傳，所以沒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但是，我查詢了一下，你的成績已經接近或者超越了世界紀錄。”
“哦。”石鐵心又拉了一個單槓。
方清絕這一次沒再動，而是側過頭看着他：“你看起來很平靜。”
“實話說，說不開心是假的，但要說有多欣喜若狂，那還真沒有。”
方清絕藉着星光，仔細觀察着石鐵心的神色，片刻後扭回頭，若無其事道：“好。器量越大，成就越大。”
“謝謝誇獎。那麼，你到底有什麼事？”
“嗯……”方清絕沉吟了半晌，終於說出了自己的意願：“你能不能……教教我？”
“教你？”石鐵心意外的看過來：“教你什麼？”
“運動。”
“爲什麼？”石鐵心拉起身軀，腦袋申在槓子上面，然後保持着這個姿勢對方清絕說道：“你這麼在意運動能力的高低嗎？我實話實說，以你的身份、家世、包括未來的發展方向，運動能力的重要程度在所有能力中都是相當靠後的。”
方清絕也不服輸的拉起來，也把腦袋申在槓子上面，同步保持了一個很像上吊的姿勢：“你的意思是，我進行體育鍛煉是沒必要的？”
“就我個人的看法來說，確實如此。”石鐵心有一說一：“在‘健康’範疇內，身體素質越高當然越好。但是提升到‘競技’範疇的話，對你來說就沒必要了。畢竟，你又不需要去賽道上一身泥一身汗的和一些像我這樣的泥腿子一起搏富貴。弄不好還要受傷，何必呢。”
方清絕不說話了，扭回頭去倔強的硬撐着，然後像一條鹹魚一樣在單槓上晃着雙腿。
看她這個樣子，石鐵心又單手撓了撓腦袋，試探道：“看這樣子，你是真的這麼在意體育場上的輸贏？要知道，人的時間是有限的，不可能每一個方向都完美無瑕，你總不會以爲自己能在全方位上都贏過全世界吧？”
“哼。”
“啊？”
方清絕吸了口氣，依然撐着：“我當然沒有那麼傲慢，我當然知道總有一天會有人贏我，我當然知道運動成績對我來說並無必要。”
“不過，我已經學了太多所謂‘有必要’、‘有作用’、‘有意義’的東西。”
她終於放鬆胳膊，墜下身軀，伸展雙腿，腳尖向下一點，正正點在地面上。她雙手鬆開單槓，就那麼腳尖點地站的穩穩地。隨後她如同最高貴、最優雅的芭蕾舞演員一樣雙側展臂，緩緩放下胳膊。
一個簡單地動作，無與倫比的美感，阿爾忒彌斯也不過如此。
石鐵心有些看呆了。
方清絕穩穩地點着腳尖，高昂着脖頸，就像最高貴的公主：“既然‘有意義’的東西已經學過太多，那麼我何不隨我心意，去學些‘沒必要’、‘沒作用’、‘沒意義’的東西呢？”
“反正，那些所謂有意義的東西，”方清絕落下腳跟，從高高在上的白天鵝，又變回了腳踏實地的女健將：“我也向來無敵。”
喲喲喲！
這話說得，老鐵我可就不愛聽了啊。
什麼叫向來無敵？
你無敵了嗎？
家世好、外貌好、性格堅韌懂努力、外加天賦超強、資源無窮、簡直是老天爺的親閨女，這就能爲所欲爲了嗎？
有沒有把大哥鐵我放在眼裡？
沒有？
行，我服。
“好，我教你。”石鐵心小心的避過下巴，以免自己掛槓上，然後鬆開手跳下來：“既然你這麼想學，我就教你一種叫‘掠風腿’的武功。能防身能閃避，緊急時刻用來逃跑也挺好，算是很實用了。”
石鐵心正色道：“我有言在先，我不保證你能練出真髓。不過，我肯定認真教你，絕不藏私。”
“武功？這世上還真有武功？”方清絕雙眼中似乎倒影星空，閃閃發亮：“有來有往，你需要我做什麼？只要在我能力範圍內，隨便提。”
老天爺親閨女就是豪氣啊，聽聽這話說的，隨便提，比小狗蛋子還牛。
我該提點什麼要求呢？
“那正好，我還真有件事需要你做。”
“說。”
“我教你武功，你教我文化，達者爲先，互相學習，公平的很。”石鐵心覺得這個點子很好：“只是，不知道你的各科目學的怎麼樣，有沒有能力教的了我——方無敵。”
嘶……方清絕深深吸了口氣，眼睛眯了起來，有些針鋒相對的銳利：“那就看你有幾分能耐了——石狀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