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二 來了

當天夜裡,從天津知府衙門赴宴後返回的幾人回到了自家兵營,剛一進門解席就找來勤務兵,要他趕緊去伙房裡下幾碗麪條過來——在宴席上誰都沒吃飽。王璞安排的宴席質量其實還行,畢竟天津港中的貨物很充沛。但氣氛實在不行,一切都死板板的,倒還真契合王介山那個道學先生的風格。

“王璞這傢伙,到現在還是沒學會官場上迎來送往那一套,真不知道他是怎麼在大明朝廷裡混下去的。”

解席嘟噥抱怨道,龐雨則在旁邊嘿嘿一笑:

“沒事兒,有個海剛峰在前頭做榜樣了,想來大明朝廷還是能容得下王介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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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健等人雖然沒開口,在麪條送過來後也不客氣的一人端了一碗,稀里呼嚕吃得飛快。吃完後嘴巴一抹,開口道:

“把大夥都叫過來,開個短會吧。”

稍後片刻,作戰室裡便擠滿了人,這一次來到天津港的“真髡”們都集中在此。別看他們去赴宴的只有區區五人,可實際參加這一次北上作戰的穿越衆可真不在少數。比如南海艦隊的指揮官凌寧,以及在技術兵種裡排首位的炮兵總監馬千山,在後勤方面至關重要的核心人物吳南海,其實都跟着過來了。

他們不露面倒不完全是爲了保密——王璞都認識他們,只是懶得去跟明朝官僚打交道而已。考慮到那些只認官銜的大明官僚未必清楚他們在這支隊伍裡的重要性,也沒必要去特意提醒對方。

隨着時間的推移,當初登陸時大家彼此間完全平等的身份已經或多或少有了些變化,瓊海號上一百三十九位穿越者,隨着自身能力高低,在工作中實際承擔的職責,以及取得的成績大小……在地位上開始有了高下之分。尤其是在關係到軍務的事情上,必然存在一部分人發號施令,而另一部分人必須服從的狀態。對此,至少能坐在這裡的人,全都心知肚明並且願意遵守。

然而他們之間的關係畢竟不同於普通的上下級關係。尤其是在這種戰前討論的氣氛下,大家還是可以暢所欲言,在取得共識的條件下進行通力合作。否則,對於上級所發出的命令,同爲穿越衆的下級可是未必會無條件服從的。大不了鬧到委員會去裁決——在那裡他們依然是平等的。

唐健做事情向來簡潔,人到齊後也沒多囉嗦,直接走到作戰室中央的沙盤旁邊:

“龐雨,介紹一下敵軍態勢和我方的計劃。”

“好的。”

早就爲此籌謀許久的龐雨拿起一根小竹棍,指向沙盤上那些代表着後金軍勢的藍色旗幟——這一次他終於可以說那些軍旗所標註的方位肯定是正確的了。因爲這是北緯偵察隊探查出來的情報,哪怕還有點疏漏,也絕對比明朝軍隊的報告要靠譜許多。

“根據偵察營的報告,目前後金與蒙古聯軍的軍勢大致是這麼分佈:皇太極所部兵馬於近日東移至懷柔,攻克了渤海,四海兩處治所關城,以確保全軍退往草原的道路暢通。但同時也依舊控制着居庸關,昌平一帶。”

“他所率領的部隊是兩黃旗,其兵馬最多,是後金軍的主力。跟隨他的蒙古部落比較少,似乎只有一個科爾沁部,剩下還有一些分不太清名號的小部落。”

“但那裡是後金軍的主營所在,其它幾支軍隊搶來的錢糧物資和人口都在往那邊集中,有一些可能已經被輸送出關,所以那裡也是我們的最終打擊目標。”

“其東面部隊是阿巴泰,領正藍旗一部,以及蒙古諸部,在密雲,平谷一帶流竄。這一部的兵力不多,可能跟阿巴泰身份較低有關。搶掠的範圍也不大,主要任務應該是遮護皇太極的側翼。”

“在其西面,是嶽託所率領的兩紅旗主力,主要在良鄉,房山一帶活動。這一部敵軍的活動範圍也不太大,基本就盤踞在那裡,應該是肩負着承上啓下,接應主力與偏師的任務。”

“衝得最兇,搶得最狠的是阿濟格和多爾袞所率的兩白旗軍團,跟隨他們的蒙古部落也最多。這兩支部隊時分時合,膽子大,手段殘忍,攻擊範圍極廣。他們先後攻佔並劫掠了涿州,固安,永清諸縣。向南向西攻打過霸州,新城,容城和雄縣等地,並一度威脅保定府。雖未攻克,卻將其鄉間糟蹋一空。向北直接衝到過北京城下,東面最遠則是打到過武清縣城,直接威脅到北運河上的漕運安全。”

隨着龐雨的解讀,以及根據沙盤上插着的那些旗幟,大家很快便明白了當前態勢:後金與蒙古聯軍已經將北京包圍了大半。實際上也斷絕了大明朝廷與山西,陝西,河南等地的聯絡和通路。

原本的歷史上可從來沒有發生過這一幕,如果弄得不好,北京城失陷的話,說不準大明朝還真有提前完蛋的可能。

“我們的計劃呢?”

王海陽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的開口道,於是龐雨繼續道:

“很簡單——我軍將沿着北運河一直向上,經過通州,抵達北京城下。我估計後金軍會在這個過程中主動前來與我軍交戰,然後我們將通過一到兩場會戰打垮他們。”

“如果他們不來或者避戰,那我們就繼續北上,收復懷柔,昌平,延慶和居庸,端掉他們的大營,封閉他們逃回草原的道路。只要能做到這一步,後金軍的崩潰就近在眼前了——除非他們學會了化整爲零和打游擊的戰術。但在大明的領土上,這一招也不好使。”

“聽起來還真是簡潔……”

文德嗣在一旁抱着雙臂,忽然間嘿嘿一笑:

“剛纔喝酒的時候曹化淳可是提了一大堆要求,要我們救這邊救那邊,你好像都答應他了吧?”

“是答應了,但我可沒承諾時間和先後。”

龐雨面不改色道:

“敵軍騎兵多,機動力強,這是他們相對於我軍唯一的優勢。要是被對方牽着鼻子走,跟着疲於奔命才叫蠢。他們打他們的,我們打我們的,到最後兩軍遲早會撞上,然後……碾碎他們。”

“沿運河走的話,火炮和輜重補給容易運輸,但需要大量平底船和拉縴民夫,海軍提供不了。這些都需要本地官員支持,你有把握解決這個問題麼?”

一向不怎麼多話的凌寧難得說了一句,也和以往一樣——總是能說到點子上。

“所以唐隊長允許曹化淳跟着咱們了,而且這一路上大都是天津府範圍,我已經和王璞說好了,他會帶着民夫漕船一路隨行。這樣到時候也好給他分功——在蹭功勞的明朝官員中,他肯定會排在第一位。”

周邊又有幾人陸續提出疑問,龐雨一一作了解釋,過了片刻,看看沒人再開口了,唐健擡頭四顧道:

“還有人對走這條路線有疑問麼?”

見沒人迴應,唐健便點點頭:

“那路線就這麼定了。咱們沿運河行動,確保補給線的安全是重中之重。同時主力出擊後,天津港本身的防衛也不能鬆懈,這部分的工作就交給文德嗣來負責。東海艦隊抽調一部分水手上岸,和陸戰隊第四團共同負責守衛天津,以及沿途保障我軍的補給線。”

“我會負責。”

文德嗣站直身體,微微頷首道。唐健點點頭,又看向凌寧:

“陸戰隊第五團還未組建完成,不過一個營的兵力總能湊得出來吧?”

凌寧點點頭,於是唐健吩咐道:

“你們去接管威海基地,把三團的留守部隊替換過來。他們都是在遼東和後金打過硬仗的老兵,用來看家太浪費。”

唐健說得如此直白,如果換了別人心裡難免會有所芥蒂,但凌寧只是笑笑,點頭表示同意。

“南海艦隊負責保障我軍的海上運輸,以及守衛威海基地。這一次對後金作戰已經被委員會列爲瓊海軍的當前首要任務,委員會所有項目均需向我們的作戰計劃讓步和傾斜。補給工作比較繁重,凌寧你不但要保障運輸,還要負責調度,要多辛苦你和小卓了。”

凌寧依然沒說話,只點頭表示接受任務。而旁邊龐雨等幾個熟悉他的老朋友臉上卻浮現出笑容——衆所周知,南海艦隊內部的調度工作一向是由凌寧老婆卓楚媛主管,她也是少數具備相應技能,卻沒有加入茱莉貿易公司那一攤的女性穿越者。

卓楚媛是個嚴格的計劃制訂和執行人,她做任何事情都會有一個完整的計劃表。據說在穿越前連凌寧每天穿什麼衣服上班都是他老婆在一週前便計劃好的,除非天氣突變,否則不會改動。日常生活步驟更是嚴格遵循日程表,以至於凌寧常常爲此抓狂並故意挑事跟他老婆吵架,可是無論吵架的勝負如何,計劃還是要執行。

南海艦隊一直以來負責着呂宋諸島的物資運送,那地方島嶼衆多,航線雜亂,但在卓楚媛手中硬是被梳理得井井有條。唐健長駐馬尼拉,對於凌太太的調度能力心知肚明,這次安排凌寧負責總調度,也是理所當然。

順便一提——南海艦隊是瓊鎮海軍中士氣最穩定的單位,因爲每一週的工作任務和菜單都會早早公佈出來,並且在大多數情況下都能執行到位。工作任務雖然繁重,但比起這個時代的平均水準也就那樣。而菜單則通常是很能激勵士氣的——對於這個時代的海員來說,幹着早就習慣了的重活,但同時又能看到菜單上每天都有肉類和蔬果供應,士氣還會低落嗎?

幾句話部署完了後方事務,唐健的目光在剩下來所有人身上一一掃過:

“大家既然到這裡來,都是想要和後金戰鬥的。那咱們也沒必要多說什麼廢話——其餘人等,各自準備,三天後,跟着大部隊一起出擊!”

“是!”

衆人一起應答,隨後便各自散去。而唐健這時候又找到龐雨,詢問道:

“你們和北緯那邊是怎麼聯繫的?”

龐雨低頭看了看手錶,迴應道:

“約定好是每隔六小時,逢整點開啓電臺,馬上到凌晨十二點有一次聯絡時間。”

唐健點頭道:

“那麼通知他,可以開始行動了。”

…………

不久之後,在被攻陷過一次,已經荒廢無人的順義縣郊外某地。

天命汗皇太極面色鐵青的勒停坐騎,看着四周圍一片狼藉的現場——屠殺現場。對這種現場他們從不陌生,只不過這一回,屠殺是針對他們自己的:整整一個牛錄的後金兵,連同數倍於他們的蒙古幫兇,全都倒在了這一片土地上。

金蒙聯軍四下搶掠,當然不可能不遇到抵抗,這些天來有大軍出動卻未能攻克縣城,搶劫不成鎩羽而歸的丟臉事,也偶有小股部隊被明軍擊潰的敗績,斥侯失蹤更是不稀奇。但這一次的損失卻是前所未有——足足上千人的大部隊,竟然一個都沒能逃掉,全部被殺光,死人死馬的屍體足足鋪陳出去有數裡之遙。

然而現場卻完全沒有戰鬥的痕跡,至少對於那些死者來說,他們根本沒能投入戰鬥就被打死了。全都是死在狂奔的路上——衝鋒或者逃跑?沒有差別。

好幾裡地啊!這些人一直在被打擊,被屠殺,卻居然連靠近敵人都做不到?他們的箭囊基本上都是滿的,刀斧上也沒有痕跡,臉上猶自留存着極端驚駭和萬分疲憊的表情,包括死去的馬兒,也有一些是口吐白沫,被活活跑死的,可他們的對手呢?

已經有不少蒙古人開始驚恐的四下張望,口中唸叨着鬼神之類的言辭。皇太極當然不信這個,事實上他心中已經有所預料。

他跳下馬,親手翻開一具俯臥着的蒙古人屍體。從背面看這屍體上幾乎沒有傷痕,就是後背近腰部位有個小孔,裡面滲出一些血液,血量也不多。對於蒙古勇士來說這點小傷應該不算什麼。然而當他看到屍體正面時,卻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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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和背面傷口相對應的位置,在死者肚皮上卻是一個碗口大小的血洞,血液已經凝固,但仍有破碎的內臟從洞口中散落出來,這纔是那種武器的真正威力。

就這還是算好的,好歹能留個全屍。皇太極很快又看到一些更爲悽慘,只剩下半截的殘骸屍體——有死人的,也有死馬的。往往都是裝備比較好,地位比較高的軍官,但如今卻都只剩下了一半,其餘半截軀體連同身上穿的護甲則不翼而飛,在附近都找不見,最多隻剩下一些肉末和碎甲片,彷彿是被火炮給直接打中的下場。

“還用了火炮麼?”

看到這些傷勢,皇太極再沒有任何疑惑,不過他還需要一些直接的證據。四下找了一圈後,他終於找到一具只有正面傷口的屍體,拔出匕首,順着傷口深挖下去,最終,挖出來一枚小小的鉛彈。

皇太極注視着那枚子彈,沒錯,正是曾經被他丟掉的那種!而且似乎更加尖銳,狹長,雖然已經變形,但仍能看出其做工彷彿比原來那枚更加精緻了些。在夕陽照射下,閃耀着妖異的血光。

深深吸了一口氣,皇太極臉上浮現出一絲複雜表情:

“……他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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