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傢伙,這要花多少錢啊!”
當昌化縣令張三光也看出了這批短毛鐵器的利害之處後,他也禁不住乍舌不已。從前海南島上鐵器極其缺乏,一根針換隻老母雞,一張犁換頭大黃牛乃是常事。在短毛出現之後才逐步緩解。
空有大量優質礦藏,卻因爲缺乏開採和冶煉技術而不得不接受無良奸商的盤剝,張三光以前吃足了這苦頭,所以對短毛開發昌化是全力支持。他可沒有王璞那種患得患失的心理,對於瓊海鎮那些委員會的慷慨大度完全是抱着感激與羨慕之心——這些老百姓都將是他治下的子民呢。
雖說雙方事先已經說好,這些人的管理權是在那個“農業委員會”手中,但真讓他來管理也管不好。只有短毛才能夠讓這些移民在最短時間內重新建立起家庭,並投入開荒生產。
而從今天這第一批移民所得到的待遇看,短毛已經完全做到了他們的承諾,甚至比事先許諾的還要好。這些人的安置將毫無問題,張三光甚至猜測他們用不了兩三天便能把一切料理好,轉而動手去開墾分配到的荒地了。
吃完飯,休息了一陣子,讓這些移民的體力得到恢復,同時農業組這邊也大致分配好人頭,便有昌化的衙役和農業組的工作人員帶領他們前往各個預定的村莊聚居點。在那邊已經有劃分好的地皮與加工好的材料,就等着主人過去把房子搭起來了。
——其實單講效率的話,讓土建部門的熟練工們直接把那些房子給搭起來還更快一些。比如聚居點的公共廁所和集中式廚房因爲屬於磚石構造,又涉及到上下水和防火問題,都是直接造好了的。但委員會覺得自己親手造起的房子更能讓那些移民有歸屬感,同時也免得什麼都給準備妥當了反而引發他們的惰性,所以還是把地給空着,只把材料給準備好。
眼看着一隊隊移民跟着引導人員歡天喜地的離去,可場地中卻也留下了不少人,分成兩撥站在那邊。一個個很是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
人數較多的那隊全是光棍漢子,而另外一隊則全是女人,其中許多身邊還大都圍繞着孩子——不是光棍鰥夫就是孤寡女。
戰亂時期,家庭破碎,妻離子散的落難人比比皆是。但瓊海鎮分田分地所針對的卻都是家庭,因爲按照他們中某些同志的理論:作爲社會的基本組織單位,只有組成了家庭的男女纔會比較穩定。在沒結婚以前什麼都是虛的,根本定不下來。
所以只有結婚了的移民才能得到安置,凌寧在船上時就讓人大作宣傳了,說你們有單身的儘可能結成對子,免得到時候空歡喜一場。可這個年代的人大都臉皮薄,哪兒會這麼輕易談婚論嫁,而且人在事到臨頭以前心裡總會抱着僥倖思想,心說人都讓上船了總不見得還送回去,到時候無非多陪陪好話,找個好心人求個情兒也就過去了。
沒承想到了這邊一切都是井井有條,從領飯開始,就是一家一戶的按序排隊,他們這些單身者都被另列一隊,雖說飯倒是給吃了,但清清楚楚的隊伍劃分卻讓他們一個個心頭冰涼,等到那邊挨家挨戶領鐵器禮物的時候,有些單身女人就開始抽抽噎噎的哭起來……
可是再哭也沒法子啊,短毛對他們並不兇暴,說話做事都是和和氣氣的,但行事間整齊果斷的章法卻使得他們無隙可乘,連找個伴冒充一下的機會都沒有。
眼巴巴望着逐漸遠去的大隊伍,再看看自己,這些人眼中充滿了羨慕與渴望之情。不過瓊海軍既然能把他們帶過來,當然不可能棄之不顧——這不,輪到胡雯的婦女聯合會上場了!
……
男人一堆,女人一堆,每一邊都安排了幾個婆娘開始宣講。她們先是向大家重新說明了一遍瓊海軍的政策,重申只有完整的家庭才能從官府那裡分配到田地,然後少不得又擦眼抹淚的感慨了一番亂離人的不幸,山東那邊亂地是如何的悽慘……幸虧到了這頭,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早點把新家庭建立起來,早點開始新生活。
在男人這邊就宣揚家裡總要有個能知冷暖的,女人那頭則是談起當家漢子頂樑柱的重要——這些人都是從瓊州,臨高,澄邁等各地找來的媒婆,還有些則是以前胡凱太太馮憐旗下的員工,一個個本就是巧舌如簧,又經過了胡雯的系統培訓,牽起媒來除了傳統優勢外,又多了幾分大道理,說服力更是大爲見長。而那些單身男女纔看到別人成家立業的一戶戶興高采烈領了包裹蓋新房去,心中自是生出不少後悔與羨慕之情,再被這些媒婆一攛掇,即使原本沒什麼心思的也難免活動起來。
這時候胡雯又親自上場,以婦聯的名義向那些孤男寡女做出幾條要求:無論哪一方,如果原本有孩子的,要求一視同仁,不得歧視虐待;男人不得打老婆;女人不得偷懶耍滑……如果有人膽敢違反,婦聯將會出面干涉!
大棒之外,胡蘿蔔自然也有——那七件套的鐵器被分爲兩部分:斧頭,短刀和梨頭被作爲男方娉禮;菜刀,剪刀,鐵鍋和針自然就是女方嫁妝——只要他們肯接受參加婦聯組織的相親活動,就能一件不拉的把這七樣東西都領回家去,連同房子土地都有!
男人本就是很容易說服的,就是女方稍微麻煩點。不過在現場環境以及這些優惠條件的驅使下,終歸有些婦女願意點頭的。於是胡雯這邊絲毫不耽擱時間,一旦湊齊了第一批人手,立即就開始了她早就設計好的相親會……
胡雯所設計的這個相親配對活動明顯是模仿了後世某個很出名的電視節目——整個活動分成兩步走。第一步是女挑男:二十四位女性手持小紅旗站成一個半圓形,然後讓某個想要討老婆的光棍漢子走到她們正面自我介紹一番,先說說自己年歲多少,會幹些啥,以及家裡還有些啥人……胡雯作爲主持人還會問那漢子幾個女人比較容易關心的問題,比如有沒有孩子之類。在初步介紹之後,這二十四個女性中如果有對他滿意的就可以把旗子舉起來,並且往前走一步……
之後便進入男挑女階段——這個幸運兒將可以在舉起小旗的女性中間挑一位,在做出決定之前他也可以詢問女方几個問題,不過女性不用直接回答,而是由旁邊的媒婆代問代答。如果男人對其滿意,便可以當場把人牽走,然後到旁邊領取七件套的鐵器獎勵,並正式以夫妻名義登記申請分配田地房屋……
整個過程快速簡潔,遠比後世那檔子唧唧歪歪的電視節目要高效率的多——因爲很有經驗的胡雯迴避掉了兩個關鍵性問題:財產和相貌。對於前者本來就沒什麼好說的,大家都是流離失所的可憐人,有家有業的不會站這兒了,也就不會有寶馬車和自行車的差別;至於後者——二十四個女人上場以前都用一條紅紗巾遮住了臉,女方可以透過紗巾看到男人,而對面看過來只能是霧裡看花了。最多挑選一下身材,找個胸大屁股大好生養的——不過除非是花叢老手,否則在寬大裙裾的掩護下要想作到這一點也不容易。
當然胡雯在安排人手時也會盡量作一些平衡,不至於讓十幾歲壯小夥兒去討個半老徐娘作婆娘,但假如人數不夠那就沒法子了,所以每次有漢子牽了女人出來,掀蓋頭時都猶如開寶……掀開之後往往會有一番驚喜或是驚嚇。
但無論滿不滿意,他們都會被立刻拉到縣令張三光面前磕頭拜天地,在官老爺的見證之下沒人敢反悔——王璞是死活不願湊合這種事情,否則證婚人就是他。
張三光對此倒毫不介意,樂呵呵坐在那邊充當泥菩薩,同時看着場中節目哈哈直笑,而王璞雖說一直在抱怨這樣很不成個體統,卻也始終佔了個最好的位置不肯走,時不時也忍耐不住的撫着鬍子哈哈大笑。
一開始只有很少人願意參加這個活動,但隨着時間推移,越來越多婦女開始主動報名參加——因爲她們很快意識到這樣一個現實:如果自己再不主動些的話,好男人都會被挑走了。
場面越來越火爆起來,一個會場已經不夠用,當前同樣也是婦聯干將的胡凱太太馮憐乾脆另行組織了一個分會場。以五到十分鐘一對的速度速配出一對又一對新人。在活動中她們不停吸取經驗教訓,改進組織方式——比方說她們發現要女方主動舉旗子向前走表示出明確“滿意”的信號總是比較困難,但讓那些不滿意的放下旗子並且後退一步就容易很多。於是到後來女挑男的方式就是開局統統舉旗,不滿意就放倒旗幟並且後退,剩下來原地不動就表示滿意。
——這個小小改變居然讓後幾批男人的選擇餘地大了不少,可見女方還是被動等待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