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沒過多久,我就聽說,當初傷了我那兩個傢伙先後受到了穿手心的懲罰。不知道,做這件事情的,是沐日,還是凌淅。
天氣逐漸變得炎熱,掌心的傷口癒合緩慢,就像心裡缺了口的那個洞。雖然沐日在身旁擋住了吹進心洞的冷風,可那裡仍舊空空蕩蕩,好像整顆心都變得好輕,好輕。
沐日對我無微不至的照顧,西瑾和尹方珞看在眼裡,也會擔心的拉着我,問我到底有什麼打算。可是,我也不知道該要怎麼辦啊,我的心裡也亂得跟麻繩一樣,怎麼樣也理不出一個頭緒來。
我和沐日的逐漸靠近,倒是不太會引起左昀的不滿了,她現在似乎吃定了沐日在我這裡討不到任何的迴應,反倒忙她自己社團的事情去了。
亞爍……沐日擡頭看我,沒注意到自己還在爲我換藥。
嘶……啊!我吃痛的驚呼,從他掌心裡縮回我的手。
對不起!看到我受痛的表情,他慌亂的道歉,慌亂的收拾藥箱。
我用未受傷的手阻擋了他的驚慌,笑着搖搖頭,表示我沒事。他看着我,眼裡仍舊滿是歉意,我卻開口搶先回答了他想知道的答案。
我沒有跟他再有聯絡,她也沒有。我的語氣有點憂傷,這種憂傷漂浮在陽光下,輕輕薄薄,像是不經意就會吹散的霧氣。
他聽了,轉過身,握了握我輕輕捏成拳頭的手,有種力量從拳頭傳來,那是可以依靠,值得信賴的力量。他仍舊握着我的拳,擡起頭看着我說,我知道,你還需要時間。可是,我想要讓你知道,不管還要多久,我都一定會在你身邊,陪着你,給你想要的勇氣。
看着他,我深吸口氣,淡淡笑着,點了點頭。
就在這個看似慌亂的夏天,我碰見了久未見面的子顏姐。
我是在百貨商行見到她的,沒想到,近一年沒見,她竟在百貨商行的專櫃賣手錶,她見到我頗感意外,而我也是。於是,她讓我等她下班,還和從前一樣,她請我吃小吃,我們聊着天,說着一年未見的心事。
她看到我手心貼的紗布,眼神是滿滿的關心,牽着我的手,問我怎麼回事?我沒有告訴她,我和凌淅的事,我並不想太多人知道,因爲已經懶得解釋。她並沒有追問,只說,如果需要,隨時可以來找她。我很高興,還能有這樣一個一直記掛着我的朋友,願意做我的避風港。那是和沐日、西瑾和尹方珞不同,他們只是同齡的朋友,她卻更像個姐姐,那種保護與包容,是我一直渴望卻從來沒有擁有過的。
那一天,我們聊了很多,我們去了很久沒去的網吧,各自玩着各自的遊戲,然後一起去吃東西,聊着這一年來發生在我們各自身上的故事。她和曲澤龍好像沒有再聯繫了,想當初左昀百般阻撓也沒能阻止他們兩個在一起,如今,分開也不過是這般簡單的事情。初中畢業後她沒有再繼續上學,找了份百貨商行專櫃的工作,倒也是能自給自足。在當時那個年代,只要長相成熟一些,謊報個年紀,不會有人管你是不是個孩子。況且,她和小黑道上的朋友也都還有聯絡,一下子應該是餓不死的。
我看着她,好像輕鬆自在的樣子,其實挺羨慕,無拘無束,沒人管,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自己養活自己,那也一直是我向往的生活。
該回學校了。我說。她起身去付錢,一直受她照顧,我好像也有些心安理得起來,並不會假惺惺的去和她搶着付錢。
要分手的時候,她送我到路口,和我道別,說男朋友會來接她。我很佩服她的乾脆,不管對於何種情感,提得起放得下。不似我們,爲了年少時那單純的一廂情願,悽悽艾艾地捧着受傷的靈魂,生怕它破爛得如同爛泥一般,小心翼翼的護着。怎知,我們的心,卻也可以堅強得好似鎧甲一般,在不同的傷痛中,堆積厚厚的結痂,然後把心一層層保護起來,讓它不再輕易去受到傷害。
只是,難得重逢,怎料,此一別,竟再也不見。
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子顏姐,在那個手機還沒普及的年代,人和人之間一旦不聯繫,就很難再聯絡上了。之後再去百貨商行找過她,也只是被告知她已不在那裡工作,至於換去什麼地方,就已經不得而知了。
我其實有點失落,畢竟在我最張狂的青春歲月中,她給了我很多,給我姐妹一般的親情,照顧我,讓我不受欺負,帶我見識別的孩子見不到的社會百態,讓我不用爲了好奇去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可是,她就那樣從我的生命中消失了,就像那個在我10歲的時候拋棄我的人一樣,從此,再也沒有在我生命裡出現過。
沐日知道我心情不好,帶着左昀翹了課出來陪我。我問左昀,知不知道子顏姐的下落,她只告訴我,沒和曲澤龍在一起後,她們就沒再聯絡了。也對,想當初左昀那麼反對她哥和子顏姐在一起,他們分開後,她自是不會再與她有任何聯繫的,大約,也不會允許他哥哥與她有聯繫吧。
我很不開心,但也說不上難過,我沒有哭,或許正在適應離別。只是,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會有一種叫做掛念的感覺盤踞在心裡吧。喝了口酒,我摸了摸左心房的位置,那裡,又空了一塊,怎麼辦呢,好像快要補不過來了。
看我一個人喝着悶酒,沐日和左昀互看了一眼,不知要怎麼寬慰。沐日知道,子顏的不告而別,觸動了我心裡最深的那塊傷疤,就像6年前她的拋棄一樣,那種悲傷,他懂。雖然左昀並不知道發生在我身上的那件事情,可是,如今已經沒有媽媽,又不知道爸爸是誰的她,我想,一定也能懂我的心情。
最後,兩個人架着醉醺醺的我在網吧窩了一夜。
終於,我哭過,累了,決定把這份想念鎖在心底最深的地方,讓她和她一起,成爲我心底最軟弱的地方。
這個夏天,似乎就在這樣的紛紛擾擾中慢慢的挪向了最炎熱的時節。在這個熱到柏油馬路都要冒煙的季節裡,我讓沐日再次陪我去了【詭】。
Sandy姐和蟒哥還是老樣子,認認真真的做他們喜歡的事情,這樣真好。他們記得每一位到過店裡的客人,這讓人感到很溫暖。這次我想在後脖頸刺一個笑臉,用來紀念曾經在我生命中忽然出現又忽然消失的子顏姐。這一次的刺青很簡單,纔不過一個小時就能做好,但有點諷刺的是,在我如此糟糕的人生中,將永遠頂着一張笑臉,像是在嘲諷我的人生態度一般,成爲了一個極不和諧的存在。
我摸了摸後脖頸,搖搖頭,甩掉了腦中的這個想法。
整個暑假我都窩在家裡,除了偶爾和沐日、左昀出去吃宵夜,我幾乎斷了所有和外界的聯繫,而我的赤字期末成績單,也隨之寄到了家裡。當然,上了高中之後,我所有的成績單,都瞞着家裡,反正也沒人關心得到。
我幾乎可以說是逍遙的過完了我高中的第一個暑假,他每天都出去,也不知是去哪裡。當時廠裡的效益已經越來越差,小小的鴻運扇更多的被落地扇和空調所取代,作爲工人的安連民更多的時候其實是沒有活幹的,但他仍然每天都會出去,直到很晚纔回來。那時的我只以爲他是想要把家裡的空間留給我,畢竟難得我有一個假期可以在家,而在電子科技並不發達的當時,除了看電視我幾乎找不到別的娛樂消遣。
我不知道的是,很多事情,在我並不知曉的時候,已經悄然發生改變,而我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假裝全世界與我無關。無奈,人能逃得了自己的內心,卻往往躲不過現實的殘忍,當有一天,終於所有的事情都攤在我們眼前,我們的束手無策,便毫無保留的將我們狠狠的出賣,逼迫我們去面對現實的冷漠。
就在我的無所事事中,暑假如過眼雲煙般在眼前消散。其實,我挺盼着開學,放假在家實在無聊,電視劇是放了不知多少遍的老片子,大家都放假在家也沒什麼事情可發生,天氣太熱說實在也沒能好好睡個好覺。白天太長,加上夜貓子的生活習慣,清醒的時候太久,有時候也是個麻煩的事情。於是,暑假才過半,我已經在盼着什麼時候該開學了,日子太過於波瀾不驚是很乏味的。
終於,在我看了不知道第多少遍的《還珠格格》和《新白娘子傳奇》以及金庸他老人家被翻拍到爛的電視劇後,高二學期,開學了。
新學期沒什麼大變化,學校看了一年也就那樣,老師仍舊對我們束手無策,我們也依然我行我素。宿舍裡熱得每天都有咒罵聲,風扇卻只管吱吱呀呀的轉着生了鏽的扇葉叨擾着我們的睡眠,帶不走一絲酷熱。
這樣的季節容易讓人變得煩躁,而更讓人感到煩躁的事,這會正在剛開學沒多久的班會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