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在沐日懷裡,慢慢變得平靜。從他懷裡起來,靠在椅子上,我頹廢的看着籃球場,開口說到,阿沐,我是不是錯了?是不是悅悅和他真的更合適一點,而我一直捨不得放手,是不是太過於執着?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我們之間出了什麼錯,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沐日,看着我,滿眼心疼,他撩過我額前的發,雙手扶着我的肩說,不是你的錯,亞爍。你應該要相信小淅的,你應該要相信我。
可是,我沒辦法相信是悅悅啊。說着,我又再一度哽咽。
沐日抱着我,不再說話,好一會,才鬆開我說到,好了,不要再想了。事情或許並沒有你想的那麼糟,至少我覺得,如果你堅持,事情就可能會有轉機。不要放棄,好嗎?
說完伸手擦掉我臉上的淚。我機械的點點頭。其實,他說了什麼,我根本也沒聽進心裡去。只是忽然想通,覺得好像也沒必要爲了一個不愛我的人,一個背叛我的人,流這麼多淚,傷這麼久的心。
於是,我自己擦掉眼淚,擡起眼,帶着眼裡含着的淚笑着跟他說,放心,我不會再爲了這件事而感到難過了。我會和從前一樣,做我覺得該做的事情。
嗯。他也笑着看我,伸手撫摸我的頭,我從他的眼裡,看出滿滿的關心。我想,我也沒有完全失去他們,至少,雖然沐日隱瞞過我一些事情,可是,他的關心,是認真的。
好了,我該回宿舍了,梳洗一下,我們去吃東西吧。我站起身說到。
好吧,那我在這裡等你。說完,他懶懶的靠在看臺的椅子上,修長的腿佔掉了大半的過道。我拍他的腿,叫他讓出一個過道來,他笑着讓開,看我走遠。
打理好自己再出來,沐日還在原來的地方等我。球場上男生們揮汗如雨,這個世界好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原來我們以爲天崩地裂的傷心,在地球的運轉中,連一點小小的波瀾也不會驚起。
重新整理了自己的思緒,拍拍沐日的肩,我們便一起離開了球場。
想去哪裡?沐日問我。
我擡頭看看他,真是個好看的男生,原來,懂得心疼的男生很溫柔。我拉着他的手臂半央求的說到,阿沐,我們去“老地方”好不好?我們好久沒去了,我想那裡了。
他看着我,眼裡都是寵溺,笑着答應到,好,我們去那裡。
可是,那裡離學校有點遠。我有些擔心到。
沒事啦。他說到,我們又不用擔心回學校,反正也沒人管得了我們啊。說完,他伸手攔了輛的士。
在車上,我靠着車門側身看他,好奇問到,你怎麼會捨得花錢打的啊?路程可不近。你身上的錢,不都是阿姨匯給你的嗎?除了日常生活的必需開支外,你很少捨得用那卡里面的錢啊。
你放心啦。他點了下我的鼻子,笑着說到,上高中後,我就自己打工賺錢啦,在一家修車店幫人家修車。
我搓着我的鼻子,警告他,不要點我鼻子。表情有些不高興。他看到,投降狀說到,好好好,以後不點你鼻子,行了吧。然後一臉“拿你沒辦法”的樣子,被我翻了翻白眼,然後問到,那你的意思是,你終於可以碰到你一直想要的重型機車了?
他又用手在我腦袋上拍一下,有些沒好氣的說到,笨,是摩托車行啦。還重型機車咧,這種小城市怎麼可能有人開得起重型機車,你也不想想,那很貴耶。
好嘛好嘛,我見你一直看機車雜誌啊,還以爲你終於有機會了嘛。我揉着腦袋討饒的說到。
可是,幫人家修摩托車,也賺不到什麼錢吧。我有些擔心的說到。
啊喲。他略微想了想,說到,實在不行,就先刷他家的卡嘛,你現在不是還討厭他,就刷他家的卡來解解氣啊。
我現在還在跟我師父學手藝,等我學成後,我想去考技師證,再把汽車技師也學了,這樣,以後好歹我也是個有技術的人咧。
說完,他自鳴得意的笑了。
看他那得意小樣,我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我的笑,讓他臉上終於浮現出放心的表情。
好在有你,沐日,好在還有你,可以讓我開心起來。謝謝你,沐日。
到了目的地,我們下了車,仍然是默默在門口接待我們。
默默是老闆好心收留的一個流浪啞童,也不是完全說不出話來,只是不太利索。
有天晚上他拿着破碗到店裡來討要吃的。
他和別的乞討者不同。在城市裡,有很多職業乞討者,我們稱他們爲“新丐幫”。他們打着各種各樣的旗號讓過路的行人給他們施捨錢財,有些討要不成還會罵人。可是,默默不一樣,他不會說話,也從不討要錢財,他到各個店裡,只爲了能讓老闆施捨他一口飯吃,這樣他就很滿足。
老闆看他不像是“新丐幫”那些職業乞討者,就好心給了他飯吃。因爲口齒不伶俐,從他嘴裡也問不出什麼來,老闆就問他,願不願意留下來工作,可以給他吃飽飯、有好衣服穿、可以睡溫暖的房子。他用力的點頭,然後向老闆討來紙和筆,寫到:我想要的沒有那麼多,能讓我吃飽飯就行。
他的願望很簡單,打動了老闆。
老闆看他會寫字,就把他留下來,教會他點單和收錢。老闆說,他也問過默默他究竟從什麼地方來,爲什麼會流落於此。默默卻只說,自己是別的地方農村的小孩,因爲出生的時候先天缺陷,父母不願意養他,於是把他交給留守在農村的爺爺奶奶,就到城市裡去打工了。他在農村的小學讀過一些書,幾年前,因爲醫療條件的不允許和爺爺奶奶的長期勞累先後離他而去。沒了爺爺奶奶,沒有爸爸媽媽,上不起學的他只有輟學回到農村的家裡。由於說話不利索,默默從小被村子裡的孩子欺負,如今家裡再沒了家長,默默在村子裡更是沒了立足之地,只得自己一個人出來流浪。因爲不懂技術也沒好好讀完書,對於未來要怎樣,他也不知道,只求能有口飽飯吃,不至於被餓死,他就已經覺得別人很看得起他了。
凌淅第一次帶我來,和沐日他們一起給我過生日,就他接待的我們。那時他咿咿呀呀努力的想要表達他想要說的話,我們還很沒有耐心的想要趕他走,老闆來了才和我們解釋清楚。因爲是老熟客,我們也沒有太反感他,就讓他繼續爲我們點單。
也許因爲同是孤兒的關係,打從第一次見到默默,聽老闆說了他的身世之後,沐日就對他有了一種特別的好感。
默默也從不辜負老闆對他的信任,做事麻利,待人熱情,而且很用心。我和沐日每次來都是他在門口接待,纔沒來幾次,他已經能記住我們的點單習慣,誰喜歡吃什麼,喝多少分量的酒,抽什麼煙,全都記得清清楚楚。
今天看到我們來,默默也很高興,麻利的給我們上了酒菜,就忙別的事情去了。
我看到桌子上默默已經幫開好的酒瓶,舉起來就向沐日敬了一個。然後舉手讓默默拿了包煙。
看我又拿煙,這一次他沒有阻止。我拆開包裝,遞了根給他,他也順手的就接了過去。,我有些驚訝,以前從沒見他抽過煙,我吸菸他還要出手阻止。
什麼時候學會的?
我把煙點上,再次向他舉起了酒瓶,他也不客氣,拿起酒瓶就和我對飲起來。放下酒瓶,吸了口煙,我問他到,喂,什麼時候學會的啊?
什麼?他裝傻充愣的跟我說到。
少給我裝啊。我說到,煙,你什麼時候學會的?以前可從來沒見你抽過。
他看了看夾在手指間的煙,菸頭閃爍,向上飄着白霧。他笑着,然後說,我都工作了,在外面幫人家做事,什麼都不會一點,怎麼行啊?
我彈了彈菸灰,說到,少來。像你這樣拿打架當飯吃的,不會這個,才讓人覺得奇怪。以前怎麼沒見你碰過?
那是因爲不想你受影響啊。他嬉皮笑臉的說到。
吐了口煙,我把手上只燃了一半的煙架到菸灰缸上,說到,算了吧。就你?我什麼人你不知道啊,我要做的事有人能阻止得了嗎?
所以啊。他說到。
所以什麼?
所以,沒有我,你還是學了抽菸啊。他也彈了彈菸灰,說到,上次看見你吸菸,也是在和小淅鬧彆扭呢,也是在這家店裡,也是在這個位置。
我看了看周圍,是啊,好像每次來到這家店,坐的都是同一個位置,我過生日的時候,和凌淅吵架的時候。
我手指着他,威脅到,你老實說,是不是偷偷瞞着我提前訂了位置讓默默幫你留着?
他拍掉我的手嬉笑着說到,想太多了吧你。想得太多,會讓自己的心變亂哦。
我忽然定定看着他,想着他說的話。
想得太多,會讓自己的心變亂。
是嗎?會被打亂嗎?
看我又呆住了,他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叫到,喂。回魂啦,想什麼呢?
我回過神來,開他玩笑說到,喲!說話這麼有哲理性啊,不愧是中考第二的高材生嘛。
他倒也不推辭,哈哈笑着受到,那是,這麼帥這麼有才的一大帥哥,陪你讀全市最差的學校,還陪着你抽菸、喝酒、打架、翹課,就不要再愁眉苦臉啦。
我心裡一震,沐日,你說的這些,我當然都知道,所以……
我舉起酒瓶,向他一舉,笑得沒心沒肺的說到,好!來敬我們最捨得無私奉獻的沐大帥。
這就對了嘛!來!說着,他也向我舉起酒杯,我倆對飲,一乾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