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園主樓,二層陳斯妤的房間裡,衆人沉默不語。
他們的不經意的表情和細微的動作,程丹青盡收眼底,像是在拼一幅拼圖,他要將所有有價值的線索遴選組合起來。
一個看似極富娛樂和挑戰的偵探遊戲,扮演被害人的女孩在一間只能從外面開鎖的木房裡遇害,每個人都有嫌疑。程丹青不打算採用傳統的逐個盤問的方式獲得口供,在配合破案的當地警方到來之前,他要儘可能地獲取更多的信息。
集合在房間裡的人,除了公司的員工,還有一些陌生人的面孔,他們自稱是住在附近看到了廣告就來湊熱鬧的。除了溫柯和李淑雅,其他人還不知道莫雲出了事。
當看到人羣中蘇緗宜和符筱不知去向時,程丹青就已明白,白夜的直覺準確得不能再準確了。
既然她們沒有進一步的行動,也就是說,白夜目前是安全的。
需要留神的是,劇情中幾個角色的扮演者,他們不僅在遊戲中有着互相牽涉的複雜關係,現實之中,他們也存在利益鏈或情感紐帶,即使掩飾得很好,也會有破綻。
如果知道要怎麼打開突破口,那就很容易了,程丹青想。
但是事實上,命案的關鍵人物沒有現身,加上警力不足,倘若案件提前曝光,難免會擾亂人心。他焦急地嘆了一口氣,目光再次掠過或坐或站的人們。
不向他們透露發生了什麼事情,又必須進行一番公正的調查,談何容易?
“怎麼會這樣……”李淑雅喃喃自語,“我把她送到碼頭就返回花塢那裡了,一切都清清楚楚,怎麼會有人那樣對她……”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韋靈靈和陳斯妤,“阿姨,您在說誰,是莫雲?她怎麼了?”
李淑雅擡起雙手,捂住臉,周身隨着害怕而微微顫動,“你們不要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不要跟我說話,不要告訴我以前的事情,不要讓我看見、不要讓我聽見……”
溫柯低喝道:“媽媽,我扶您回房間休息吧!”
李淑雅沒有答話,於藤椅上保持着一個極其不舒適的蜷縮姿勢,有淚水順着指縫緩緩滲出。韋靈靈和陳斯妤圍了過去,“阿姨,您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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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柯漸漸煩躁起來,臉上盡是不耐煩的神態,來回踱步,像是感覺憋悶似的不停地扯領帶,實際領帶並不勒着脖子。
杜域仍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坐在離衆人最遠的牆角高凳上,翹着二郎腿吸着煙。
紀東旭和羅舟橫沒有過多的內心流露,表情淡漠,但是身體繃得很緊,內心應該也是緊張而焦慮的。
程丹青觀察着所有人的反應,忽然做出一個決定。
“遊戲今天先到這裡,參演遊戲的幾位暫且留步,其他人都回去休息吧!至於重新啓動的時間,屆時會張貼廣告。”
因爲“解謎破案”正在興頭上,好幾個人不願意就此走掉。
其中就有作家曹意乙。他對碼頭髮生的命案瞭如指掌,但也知道避諱,只是不滿意遭到驅逐,於是率先質疑道:“警察先生,我能不能在這裡租下一個房間,繼續等着遊戲重新開始?”
程丹青堅定地搖頭:“不行。”
“我可以保證,不會打擾任何人,就像一個安靜的普通房客,住幾天……”
“請你立即離開!”
這樣的拒絕一點未留情面。曹意乙張張嘴,想辯稱幾句沒來得及說出口,溫柯上前就是一拳,打在了曹意乙的左臉上,“多大的人了,聽不懂人話嗎?!都說讓你們趕緊離開趕緊離開,還要在這兒磨磨嘰嘰……”
曹意乙當然不是省油的燈,雖然身形瘦削,也明白清楚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的真諦,但打起架來並不遜色於人高馬大的溫柯。
兩人很快扭打在一處。外來的人,見勢不妙,紛紛走了。
韋靈靈和陳斯妤尖叫着,試圖用高音的嗓門起到勸架的作用,實則毫無影響。
溫柯和曹意乙越打越窩火,幾分鐘的工夫,兩個人的臉上都掛了彩,衣服也都扯破了。
期間,杜域紋絲不動,紀東旭想要上前攔阻,卻被羅舟橫拽住了。
李淑雅的精神漸漸恍惚,她的兒子與別人打架,她看到了卻沒有任何反應。只是目光飄忽地望向窗外的樹梢,嘴裡低聲叨咕着什麼。廢物妖孽逆天史
他們每個人的表現,程丹青都看在眼中。
刻意做出平靜淡定的,內心壓抑着衝動的想法;裝作與周圍不產生任何關聯的,實則暗暗窺視着別人的一舉一動;大呼小叫盡最大可能融入氛圍中的,只不過是深深埋藏着真實的情感,越是這樣控制自己,越容易犯錯。
待兩個火氣上頭的男人打累了,終於停下來的時候,程丹青關上了房間的門。
“作家先生既然不願走,那就留下來做個旁聽者,或者說,第三方證人。”
“我求之不得……”曹意乙擡起手,擦擦嘴角的血漬,“警察先生,聞名不如見面,你辦案的方式果然與衆不同。”
程丹青由風衣的內袋拿出一支錄音筆,同時打開了之前準備好的dv,“從現在開始,我說的話和你們說的話,將被全程錄音錄像。我不會像這位作家揣測得那樣,做事不守規則不合邏輯。相反的,我會依足程序,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咳咳,咳咳!”溫柯撫撫胸口,捂住被打疼的腮幫,“怎麼弄得繁瑣化了?不是說好只是簡單的詢問,爲什麼搞得像是審訊……”
“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證供的一部分。”程丹青說,“事先聲明,不要編造謊言,請保證自己說的都是事實。”
溫柯皺起眉頭,然後一拳打在椅子扶手上,“囉裡吧嗦,你直接問!”
程丹青並不惱怒:“你最後一次見到莫雲,是什麼時間?”
“在餐廳吃早餐,我去得早,差不多是第一撥客人,吃完以後莫雲才進來的。”
“具體時間是?”
溫柯指着牆上的時鐘,“七點半到八點這段時間。那之後我就到主樓這邊來了,跟攝像師一起彩排。”
他在說謊。程丹青記得很清楚,早晨在餐廳裡,符筱曾說,包括溫柯在內的四位出演角色的男士都沒有到過餐廳。
程丹青將聽到的快速記錄在手機裡,隨即他轉向韋靈靈和陳斯妤,“你們呢?最後一次見到莫雲,具體時間幾點鐘?”惹愛上身:總裁你別鬧
韋靈靈沒有開口,陳斯妤搶先答道:“八點左右!”
“你記得很清楚。”程丹青說,“莫雲在餐廳裡和符筱發生肢體衝突的事,你是否親眼目睹?”
陳斯妤猶豫了一下,韋靈靈碰了碰她的胳臂,“咱們和總經理是同時離開餐廳的,你忘了?一直在練習走位,還被罵了不止一回。”隨即韋靈靈看着程丹青,眼神坦然,“警察先生,我們被訓斥的時候您也在場。”
程丹青點點頭,手指輕輕滑動屏幕,在陳斯妤和韋靈靈的回答後面做了標記。他望望在牆角化身雕塑的杜域,問道:“你最後一次見到莫雲,是什麼時間?”
“最後一次見到那傻丫頭,應該是我們剛到莊園的那個傍晚。”杜域直起背部,跳下凳子,雙手交握放於小腹位置,“她一路上嚷嚷着感冒頭疼暈車,總是要水喝,喝完就吐到應急方便袋裡。下了車又是一通折騰,再然後就沒見她出過房門了,可能連一日三餐都是在屋裡解決的吧?”
“知道了。”程丹青往前幾步,面朝紀東旭和羅舟橫,“你們誰先來回答,最後一次見到莫雲,是什麼時間?”
紀東旭面色如常:“早晨我起得很晚,沒有去吃早飯。最後一次見到莫雲,是我們剛到這裡從大巴車上下來,她把我沒有啓封的礦泉水要去喝了。”
“沒錯,我也是。她一直在房間裡休息養病,沒見她出來過。”羅舟橫環臂胸前,“我就納悶,不知道莫雲是怎麼了,感冒發燒會讓她口渴到那步田地!她也要走了我一直拿在手裡的那瓶水!”
水?
提到這個現象,韋靈靈和陳斯妤不約而同地喊出聲來:“莫雲也拿走了我的水瓶——”
她倆面面相覷,不由自主地都攏了攏鬢角的頭髮。陳斯妤說:“當時我還不想給她,她死乞白賴地要過去了。明明是自己喝過的水,再拿給別人喝總是覺得彆扭,也不符合基本的禮貌。”
溫柯插了句話:“這事很正常啊,莫雲暈車嘔吐,當然想大量飲水沖淡胃酸,她要走你們的水瓶又能說明什麼?”
杜域嗤笑了兩聲,“你們都坐在車廂前部,不知道後面都發生了什麼事情。僅憑猜測就去疑神疑鬼,真是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