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是否能安靜離開

週六上午,他約了花旗銀行的老李打高爾夫。芝芝一身英姿颯爽的運動裝,一口一句大哥緊跟在他身後。她人倒也聰明,絲毫沒有談到代款的事,只是一手漂亮瀟灑的球技,爽朗大方的談吐給了老李不錯的印象。坐電瓶車出來後,老李就約了她下次具體面談。有他的擔保,雙方又有意向,這事情也就差不多成了。

芝芝專程請他吃飯,整了兩瓶Carignane賄賂他。他不願來,她就揶揄他:“嘿,詠恩不在,你就不來了。真不仗義。”

酒酣耳熱之際,芝芝又滿嘴跑火車了,說:“詠恩和霍景最近又僵了。要不是爲了善銘,她想離了。”

他聽了也不意外:“也許合不來吧。噯,婚姻,真說不清。”

“瞧你們一個個愁得……好像苦處說不盡,我就覺得婚姻很好。我跟海安結了婚一年多了,相處比以前更好。就算鬧彆扭,不超過一天準合好。”

程城彈掉一截菸灰:“總算看到一對幸福的了,不然真以爲全世界的婚姻都是牢籠。……詠恩有沒有說打算怎麼辦?”

“怎麼辦?”芝芝抿了口酒,說道:“她家那位的脾氣你是知道的……她的說法和你一樣,婚姻是牢籠。”

十二鍾時他纔回家。許俏坐在客廳裡等他:“我揀到一樣好東西。要不是收拾煙盒時搖了一下,還不知道里面藏了寶貝兒。”

“那是路上揀的。”

許俏舉起那隻耳環在燈下晃了晃,說:“你不告訴我是吧?我有辦法的。明天去移動公司打印你這一個月的通話記錄,然後挨個兒打過去問誰丟了一隻耳環!或者我把它拍了照片,去電視臺登招領啓事。嘿,做了啥運動啊,連耳環都能碰掉一隻!”

她絕對做得出來。他只好把上個禮拜的事大概說了一遍:“當時芝芝也在的,你可以去問她。詠恩是我大嫂,你不要胡亂猜測。”

“喲,你也知道是大嫂。”許俏譏諷地笑:“誰不知道你對大嫂一直念念不忘。每次去看爸爸,見了他們一家三口,你都悶悶不樂好幾天,你以爲我看不出來。”

“胡說八道!”

“生氣?被我說中了吧。我也搞不懂她,有了老公兒子,還要來招惹你!真是犯賤。”

程城臉色越來越難看:“我警告你,罵我就算了,不要隨意侮辱詠恩。”

“怎麼,罵她你心疼了?你跟我離婚去找她啊。她有個老公,再加一小叔,不會嫌多的。”

程城怒火中燒,忍不住朝她掄起掌來:“你給我閉嘴!”

她被嚇住,下一秒卻湊上前:“打呀。爲了詠恩,你打死我呀。我橫豎叫你看不順眼。”

他的肺都快氣炸了,轉身進了書房,呯地一聲關上了門。

第二日,許俏便打了電話給芝芝,聽她解釋了一遍。末了,許俏把耳環扔給程城說:“我想也是的。就算你有這個心,黎詠恩根本都懶得理你。你爲她勞心費力爭風吃醋那麼久,她還不是想都不想就嫁給了霍景?她多聰明啊,人家霍景是中江未來董事長不二人選!你當初卻傻得爲了她連中江那百分之三十的股票都給拋了。呵……情種你就摸着這耳環做白日夢,思念到老吧。”

刻薄話揮灑自如,字字剜心。她不遺餘力地挖苦他的感情。笑他從頭到尾就是愚蠢的白日期夢一場。她就是要讓他難受。他要露出這麼一點點憤怒或傷感的神情來,她就會從耳環誣諂到他想離婚。

好在事情就此劃上句號了,他心裡也鬆了口氣。

詠恩打給他的電話說:“給你添麻煩了!沒想到耳環會掉……芝芝給我打了電話了,說俏俏很生氣。”

“不要緊,事情已經過去了。她就那疑神疑鬼的脾氣。”

詠恩頓了頓,輕微的咳嗽了一聲:“那隻耳環,你還是把它還給我吧。這是……霍景給我買的。”

其實她是不太相信程城。那天在車裡,從他的眼神裡看出他蠢蠢欲動的感情。怕哪一天程城一衝動,拿了她的耳環去跟霍景挑釁說,“其實我和詠恩早……”也許程城不是那樣的人,但留只耳環在他那裡,她心裡不踏實。

程城當然知道她是什麼意思,他爽快地答應說:“好。”

幾天之後,他與朋友再經過文化館去古董酒吧時,記起這件事來,便拿了那個盒子走到文化館的門口打電話給詠恩。電話響了很久,詠恩才接聽:“你等等啊。我叫同事出來接一下。”

“要不,我放臺階上就走,省得被人看見?”

詠恩低聲說:“就等三分鐘,麻煩你了。”

掛了電話,一個戴帽子的高挑女孩已朝他走過來了。程城把盒子交給她,朝那棟五層的灰黃色樓上看:“你們是在幾樓?”

“五樓。這老樓沒電梯!”

怪不得詠恩只穿平跟鞋。程城微笑:“辛苦你了。”

女孩把盒子一揚:“放心,過兩天她回來,我交給她。”

“她出差了?”

“病了,在掛水呢。”

程城想這女人還真不省事,打電話給她問:“你一個人在醫院,霍景知道嗎?”

詠恩唉一聲:“不知道,你別管了。”那次因善銘誤打電話,她對霍景不輕不重地丟了兩句冷話後,他有兩天沒打電話過來了。她自然不會主動跟他說她病了,不然他以後絕不會準她住外面。

此刻她一個人坐在醫院裡,右手靜脈裡插着兩根針,自己給壓着針頭,正心煩氣燥地仰望着水瓶裡的水一點點緩慢地滴着,無聊得想撓牆。

程城問了她的同事,直接找到了醫院去。詠恩坐在門診室休息室裡,一手只搭在椅子上,一隻手托腮閉着眼,已經睡着有一會了。一護士走過來拔了針,拍醒了她:“水都滴完了!你休息一下,等會兒下去取藥。記得明天還有兩次。”

詠恩邊按着止血的兩根棉籤,邊答應說好。這才注意到了程城,一愣,隨即眉皺得更緊了,無可奈何地說:“哎,你——”

程城拍她的肩:“坐着。我替你去取藥。”

取了藥,程城板了臉把她拎起來:“你怎麼搞的!發燒這麼嚴重,被懷疑有甲流。”

“那你還不離我遠點,小心傳染!”

“我馬上打電話給霍景。”

這句話嚇到詠恩了,她氣呼呼地搶他的手機,“超過37度都會被懷疑是甲流,我才發燒一天而已。不要給他打電話,他要見到我這個樣子……唉!你真想做好事,就送我一趟好了。”她吃過退燒藥後全身無力,手機沒奪到,倒是頭重腳輕氣喘吁吁地急出滿臉的汗來。

“你跟他怎麼鬧成這樣?”

談到霍景的事,她一言不發,守口如瓶。

出了醫院,外面風有點大。她畏寒,抱着胳膊倦縮着身子慢慢地走路。程城二話不說脫了外套裹在她身上,像個衛士似地不緊不慢地護着她。可她不高興,他也不高興,臉都像打了霜似地一路沉默無言。

車裡開了很足的曖氣,她身上不住地冒汗,連額前的頭髮都溼透。靠在椅背上,精神還是不濟,眯上眼便昏昏欲睡。程城握了握她的手,發現手也有點燙。他一邊用紙幣給她擦汗,一邊生氣地罵:“蠢女人!”

“我惹你了嗎?”

程城伸手試了試她的額頭,睥她一眼:“我就是見不得你生病,見不得你出一點問題。偏偏每次都讓我看到,你怎麼就這麼不爭氣!”

“我要是你,就躲得遠遠地!我生了病關你什麼事!”

“是!關我什麼事!誰叫我好死不死地就是心疼你。”

剎時間兩人又安靜了下來,對視了一眼,又各懷心事若無其事地轉開去。

詠恩轉過頭去看夜景。藍絲絨的天幕,吹了一天的風,雲朵被吹散了,化作了天邊的綺麗的煙霞。風習習地拂過她的臉,驀然間,前塵往事也似一一散落在眼前。其實他真是個好男人,他的好她也全都知道。她不是不感動的,記不起是不是對他有過傾慕。那些日子過得太匆匆,有些東西總歸是錯過了。爾後想起來過,那也永遠都找不回來了。

“程城,我……”

程城做了個停的手勢:“別你你我我的,一開口,總是說些讓人不能消化的矯情話。放心,我對你沒有任何企圖,只是關心你。”

“我不知道。我一直覺得你危險。你太能誘惑人,可以把別人惹得一身傷,還可以瀟灑轉身的人。也許這些也是錯覺,但我是個優柔寡斷的人!我怕惹禍,怕落到陷井裡無法自拔,我輸不起,所以我就一直防備着,後來就成習慣了……”

程城靜默。過了許久,又恢復輕鬆自在的樣子,拍了拍她的肩:“醒醒,到了。”

他拎着一袋子的中藥送上她上樓,她腦袋依舊昏沉得厲害。在等電梯的檔兒,他突然問她:“你就打算這樣冷戰下去嗎?”

她僵了一下表情:“是,就這樣下去,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他說:“既然要回家的,就早回去。不要一個人悶頭悶腦地住在外裡,出了事也沒人知道。逃避也不是辦法……”

她惆悵地一笑:“我能怎麼逃避?只是想靜一靜。我有好幾天沒見到善銘了,想他了,到下週就住回去。”

進門後,程城把藥分門別類地放好,替她燒了開水喝藥。又交待道:“你要是明天還是高燒不退,一定要打電話給霍景,我可不會再管你了。”

“行,知道。”詠恩一坐到沙發裡又想睡了。這一對沙發是她對這房子最滿意的,沙發套和窗簾是她新換的淡紫色的棉套裝,又大又厚的墊子坐上去可以彈起來,非常舒服。她說:“要不要喝杯咖啡?……我的意思是你幫我去煮壺咖啡如何?”

程城這纔想起來:“你吃過晚飯了麼?”

“沒,一點胃口都沒有,只想睡。”

他索性好事做到底,煮好了咖啡再替她叫了一份蒸功夫的外賣餐。再一看,她已經抱了小熊抱枕躺在沙發上睡着了。空調也忘記打開,好糊塗的女人!

開了空調,他拍拍她腦袋:“嘿,咖啡好了。送餐的人也要到了,趕緊起來。”

詠恩老半天才撐開眼皮,一會又閉上:“你怎麼還沒在這裡啊……知道了,你走吧。”

門進的電話嘟嘟地響起來,送餐的人到了一樓了。程城按了開,又決定替她接了餐再走。回頭一看她還是在昏睡着。推一下,她就含糊地應一聲,像在夢遊似地。他忍不住惡作劇地以她額上彈了一下:“趕緊起來,睡在客廳裡彆着涼了!聽見沒!”

她覺得額頭辣辣的痛,伸手就推他,不耐煩說:“你——”

程城認真地看着——她那樣星眸半睜,似醒未醒間地自有一股迷濛而恍惚的媚態,淡眉間似攏着煙霧,腮邊依舊是紅着,如水彩吹開一朵微醺的薔薇。他心裡被莫名的柔情撩撥到,一片柔軟的心動與心醉。那麼曖昧的近,燈光如白天的日光墜在他的身後,炙熱地烘烤着攏罩着他。她還在發着燒,他也似被燒到了,腦袋一定有病菌在瘋狂作祟,不然怎麼有那麼多瘋狂的念頭。

詠恩說:“別鬧了。我很累。”

他怔仲,隨即微笑。聽到他跨出門的聲音,詠恩才揉着太陽穴地慢慢回過神,覺得身上熱得厲害,注意還披在身上的外套。他忘了拿外套。她拿起衣服追了出去,門一開,便與他撞了個滿懷。

今晚總歸有點巧。

動作總會有意無意地和對方絆在一起,擠擠挨挨、磕磕碰碰、像是從內心發出的一種信號,一種暗示。這種信號又反過來指引他去做自己想做的。微涼的手指似通了電,一觸碰到她,便聽得到噝噝地磨出火花的聲音。就像一根火柴撲哧一聲點燃了一根引線。於是,他的手彷彿已先於自己的意念,擁抱了她。

走廊那頭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斷斷續續的,似在尋路。長長的灰色走廊,門戶緊閉,光線是青灰色,看不到出口在哪一頭。程城擁抱了她——終於是越界了。心裡有種豁出去找死的快感,於是抱着更緊,把她的掙扎,抗拒全都融解在懷裡。其實,他的心一直是越界的。他一直愛她。靠近了,那些美好的憂傷的錯失的該忘記的事全都燃起來。他突然想吻她,那樣狠狠地吻下來,她無力抵抗——如果可以忽略她牴觸的眼神的話。

他微笑地看着她,漸漸地,那種熱烈像大火燃過後的殘灰,有火的餘溫卻無力燃燒。他心裡寂寞空虛得厲害,一如夢遊般虛弱無力。那種挫敗感又襲上心頭,他緩緩地鬆開了手,說道:“爭點氣,過好一點……”

傻話還沒有說完,啪啪啦啦的腳步聲已到了跟前。

這個傢伙穿了一條有小熊圖案的牛仔揹帶褲,扣了頂白色燈籠帽子,兩根白色的帽帶在腮邊蕩呀蕩。走路蹦蹦跳跳快得像只皮球,帶着調皮的笑容,如黑琉璃的眸子好奇地直盯着他們。像發現新大陸似地拉大粗嗓門喊:“媽媽!媽媽!”

善銘這一喊,走廊裡的聲控燈就無聲無息地亮了。光線撒在他們的身上,就像是一盆冰水當頭澆下來,全身猛地一涼,慌慌張張地,完全避無可避。

而後緊跟着的是霍景。他手抄在背後,步伐不緊不慢。無論什麼情況下他都保持着一種驕傲而矜貴的姿態。這種有風度有歷練的深厚城府,有時候叫人汗毛倒豎。不知道他看到多少?他深邃的眸子不顯山不露水,只有右手逐漸收緊握成拳頭,指甲在掌心裡刻出一個半月。

善銘對陌生的地方非常好奇,心情躍雀地跑到了詠恩身邊,撒嬌地嚷嚷起來。

“寶寶……”詠恩面色緋紅,說不出話來。

程城與霍景倆面對面站在一起那種山雨欲來的氣勢,就令詠恩心驚肉跳。也許是因爲善銘在場,那樣惡形惡狀的爭吵和大動干戈還是沒有發生。霍景說:“你帶善銘,先下去。”

詠恩說:“霍景——”

“我不想說第二遍!”

程城和霍景之間那半個小時之中說了些什麼,詠恩一直不知道。

總之,這一晚讓她和霍景僵了很久的矛盾終於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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