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昨天已非常遙遠

霍景回家時已是晚上十點。客廳裡一片漆黑,只餘天花板上垂下的花晶燈在幽深的房間裡透出一點冷洌的反光柔軟昏黃的光澤,如女人眼角邊一點點未乾的淚滴。

霍景只開了玄燈處的小燈,換了鞋,走上通向臥房的旋轉樓梯。臥室長廊的小夜燈還開着,小小的藍光如一顆小蠶豆,顯得更加的靜謐。自善銘生出後,家裡的作息都變了。詠恩覺得小孩子要從小培養起早睡早起的習慣,所以家裡統統十點鐘就關燈睡覺了。

臥室裡也一片黑暗。他擰開燈,看到被子疊得整整齊齊,牀上是空的。他凝神聽了聽浴室裡的聲音,裡面同樣靜悄悄的,並沒有傳來熟悉的水聲。他的眉峰微微皺起,靜靜地站了好一會,許久才記得把一直搭在手上的西裝外套扔到沙發扶手上。

她哪裡去了?

他還是回來晚了?

他在瞬息萬變的股市投資裡,在如戰場的商業談判桌上,面對咄咄逼人強勁有力的對手,他從來都不驚不慌有條不紊,能當機立斷地又快又狠地做下決策,那樣超強的心理素質直讓縱橫商界的長輩們都直感佩服。如今,只是面對熟悉的空房間,他心裡猶地一震,開始緊張、不安。

……詠恩走了!他早料到會這樣。這個女人最擅長的就是逃避。她只會逃避!

若是以後回家面對的是這樣空蕩的房間,他的生活將徹底失去顏色。這種恐慌如同寒流襲上身。

霍景面對着冷清的房間深呼吸一口氣,腦袋開始急速運轉,思索詠恩會去哪,該以什麼方式來解開她的心結。他絕對不能再一次失去她。

突然間,聽到隔壁有椅子推動的聲響,只有輕輕地一聲,很快又歸於平靜了。

書房裡還有人!

他心急火撩地推開書房的門,一看,詠恩正抱着膝蓋窩在沙裡,慢慢地啜飲着橙汁,低頭翻着一本小說。她剛洗過澡,頭髮還溼漉漉地披在肩上,水珠子綴在她的眉心,亮晶晶的。睡裙拉得有點高,露出一雙光潔白晰的小腿。她還在這裡!依舊如同平常一樣,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

霍景鬆了一大口氣。

太緊張她了。才五分鐘的時間,他的情緒因她已經轉了幾個大彎,終於繞回了。失而復得。

她聽到聲音,擡起頭來看着他,語調如同平常一樣溫柔:“回來了?”

霍景拉着鎖把,愣了一下。老以爲進門會看到一張失魂落魄的臉,咬牙切齒,痛心疾首地痛斥他乾的好事。他已經做好了捱罵,認錯(他絲毫不認爲自己有錯),坐冷板凳的準備。沒想到她這樣冷靜,神色自若,好像什麼事也不曾發生過。

接了康木的電話後,他一連幾天心裡就像有貓抓子在使勁撓一樣,惶惶不可終日。所以,他提早連夜趕回來,法國合作公司的接待人還以爲他家裡發生了火燒眉毛的大事。CASE一談完,簽下合同,連合作方的酒會也沒參加就回來了。

他有些訝異,但臉上沒有表現出來。方纔幾乎是奔跑着來推書房門的,不知她聽見地聲音沒有,這樣的舉動着實有些太慌張了,不是他的風格。他摸不準詠恩心裡在想什麼,迴轉身把門輕輕關上,朝她走過去:“掂記你,所以就早回來了。”

詠恩豎起手指到脣邊,打了個噓的手虛:“小聲點,善銘剛睡着。”然後放下書站起來,動作非常小心,問他:“很晚了。我去替你放水洗澡?”

霍景看着她,不動聲色地揣摸着她的臉色,擺手:“不急。”說罷,視線落在那本蓋在桌上的書:“怎麼還沒睡?”

是本希區柯克的恐怖短篇小說集。詠恩呵了口氣:“最近睡不好,看書催眠。”

霍景伸手揉揉她的頭髮,洗髮水的清香泌人心脾,他吸吸鼻子:“看樣子沒效果。什麼故事讓你這麼入迷?”

“——關於謀殺!”

詠恩微仰起臉看他,眼睛一眨:“有個男人想殺掉他老婆,又不想因此吃官司,想了很多辦法。”

“哦?”霍景心裡掀起一絲波瀾,示意她繼續講下去。

詠恩拿起杯子,喝下小口橙汁:“他找了一箇中介公司租下一套特別的房子。中介給他一張平面圖,上面有些記號,比如,房子地下室的樓梯第三塊樓板一踩就蹋,廚房裡的一個插頭一碰就會觸電,叫他把圖記清楚,以免把自己害死。”

“結果?”

她仰頭看窗外,濃墨般的天幕像如死了般黑得密不透氣。她壓着嗓着說話,讓聽的人覺得壓抑:“結果,中介又找到了他老婆,把她老公的計謀說了出來,把那張圖高價賣給了她,並且告訴她一些未標明的機關。他老婆自然很生氣,她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你猜猜結果?”

霍景順着她的興致問下去,佯裝好奇:“結果應該是女方贏。不然,故事就太平常了。”

詠恩轉過身來:“對。後來,報紙上登了一樸告:傑克在打了蠟的地板上走時,不小心從窗口掉下去了摔死了。中介又成功收到了尾款——其實那棟房子里根本沒有殺人的機關,那張圖是騙人的。”她微笑:“……人要狠毒起來,比任何機關都有殺傷力!”

霍景略顯驚訝地哦了一聲,他說:“你要喜歡驚悚故事,倒是可以看看希區柯克的電影《後窗》。”

詠恩盯着他,目光像要刺進他靈魂裡面:“他的電影很不錯。故事直指人陰暗的內心,人可怕的多重性格!”她說,“希區柯克大概婚姻不幸福。電影裡婚姻大多籠罩着陰影,不是充滿了秘密就是不幸、欺詐。愛與恨的表現只在一線之間。”

若是在平常他們大概會從希區柯克的驚悚談到託納託雷的西西里島的懷舊情結。他們在電影與繪畫之間有很多語題,可以天南地北隨意蔓延。這也是霍景喜歡詠恩的地方。她不僅擁有美麗外表,內心有許多對藝術的領悟與沉澱。學藝術的女人心思纔會這麼敏感與豐富。可惜這一次的話題,不同了。

霍景佯裝完全聽不出她的話有所指,握住她的雙手,放在手心裡輕輕地捏着:“恐怖電影的戲劇性因素就在這裡。詠恩,你生活觀不太積極。看多了以爲全世界都充滿着算計和陰謀。”

“我認爲世界沒那麼黑暗。如果,一個人可以隨意要一個人的性命,卻完全不犯法,這多可怕。你說是不是?”詠恩淺淺一笑,又把話題風淡雲輕地一轉:“那些,只是故事而已。”

霍景心裡似吞了只蒼蠅。

他勾了勾脣,微笑着用溫存的目光攏住她,伸手把她的身子扳近,俯身在她脣邊烙下炙熱的吻。小別勝新婚的心態還在,他的手慢慢地游上她的腰,纏綿地往下探。

親吻時,詠恩的手放在他的胸前,不知是想推開還是要擁抱他。最後勾住了他的脖子,慢慢地迴應了他,不熱烈也不冷淡。小別勝新婚的感覺還在,他卻吻得有點心灰意冷,慢慢鬆開她,低聲說:“我去洗澡。”

詠恩拉住他,欲言又止,“等一下。”

霍景心一下子繃起:“嗯?”

詠恩彷彿沒勇氣,雙手用力絞了絞:“沒……太晚了,別把頭髮弄得太溼。開吹風機怕吵到善銘。”

霍景半躺在浴缸裡,水漸漸淹過他的胸口,寒流一點點襲上全身。他在心裡嘆息,這次他和詠恩出了大問題了。內心陰暗!可怕的多重性格!她已在心裡給他判了刑。

這事她不挑明瞭,他更不想問。

大家裝作什麼都沒發生,暫且把風平浪靜的假相繼續裝下去,把那個定時**先掩着。霍景忍了忍——她的錯誤思想,他會抓住時機扭轉過來的。

他用冷水潑了潑臉,閉上眼睛喊:“詠恩!替我拿塊新毛巾。”

詠恩站在浴室門口應了一聲好。一會,推開磨砂玻璃門,目不斜視地把毛巾放在浴缸旁邊。霍景盯着她的背影,輕聲喚她的名字。她含含糊糊地應着。他有點生氣,“譁”地一聲從水中站起來,從後面緊緊地箍住她。她的掙扎不太明顯。他溼漉漉的身體與她緊緊貼在一起,只覺她的真絲睡衣像玻璃一樣更冷。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覺得她身子有些僵硬,她在無言地抗拒,卻還是什麼都不說。

想到她今晚似是而非的話,霍景覺得傷心。

傷心,在他心裡漸漸變成一股難以遏止的怒氣,此刻他想揍她。這個女人的一切如今已經凌駕於他之上。她放任自己任性,胡思亂想,不過是仗着他愛她。他什麼也沒說,把她的身子扳過來,直對着他炯炯的目光。她還在微笑,但目光的凜冽很傷人。他一手端起她的下顎,閉起眼睛狠狠地吻下去,半吻半咬地讓她疼痛。他不想再做任何的思考,雙手上移,嘩地一聲,她的扣子全彈飛。他剝掉她的睡衣,暴戾地就像撕掉了蝴蝶的翅膀,一甩,在空中飛起來。他的力氣大得驚人,她整個人被他捏在手裡,隨着粗魯的手勢一起一伏。她那樣軟弱,胸衣被他扯下時,雪白肌膚上立馬勒出幾條紅色痕跡。他的吻狠狠烙下去時,她疼得絲絲地吸着氣。

霍景喘着粗氣地把她抱到浴缸裡,他們在水中如同兩尾糾纏的魚,水花嘩啦啦地四處飛濺。他的動作太過張狂,無所忌憚地橫衝真撞,她閉着眼睛在他懷裡一聲迭一聲的**,疼得厲害,嚶嚶地就像在哭。意識隨衣服丟一邊,身體上多餘的東西也沒有,只有慾望在燃燒,渴求直白而熱烈洶涌,令他滿意。

霍景還有怒氣,用力捏住她的下巴,發號施令:“詠恩,睜開眼睛看着我,跟我說——你愛我!”愛和愛慾那麼真實,其它的東西通通都該忘掉!謀殺、罪惡不是她該想的事。那是心魔,是他們的障礙,他要一併掃除掉!

“……霍景。”詠恩已軟得像團綿花,聲音異常艱澀:“是,我愛你。”她側着頭伏在他的肩上,舔了舔被他吮得又紅又腫的嘴脣:“我愛你……所以我覺得害怕……我怕會失去你。”

思緒那麼混亂,她今晚上詭異的冷靜在一點點崩塌。霍景凝視着懷裡的她,說道:“還記得我槍傷醒來之後,你跟我說的話嗎?——你說過,不管發生什麼,你一生一世都不會離開我。”

詠恩說:“如果——”

霍景絕然截斷她的話,幽深的眸子顯出一股震攝人的魄力:“沒有如果。你的話我記得牢牢的。你絕不能食言!像鄭南那樣的大錯,你能原諒能忘記,如果我們之間有什麼問題的話,你對我應該更寬容。”

詠恩只看着他微笑,眼睛裡漸漸浮出一絲痛楚,不知是不是因爲他的身體在逐漸加大力度的緣故。

她的**如同哭泣。

浴室裡有氤氳的水汽,像浮了層白霧靜靜地攏罩在裡面,從磨砂玻璃裡可以看到他們依偎在一起的身影,親密一同往日。許久都沒有說話,浴缸裡水的溫度漸漸發冷了。詠恩的手指在霍景的腹上畫圈:“我在想,我從什麼時候開始愛上你的。第一次在醫院見面。只覺得那站在窗前的男人冷峻傲岸,睥睨一切,遠遠地讓人瞧了都有壓迫感。我站在你旁邊,就像站在月球表面一樣覺得空氣稀薄。之前在報紙上看過你的城市環藝建設專題,你喜歡柯布西耶,喜歡安騰忠雄的混水泥建築,而且很有見解。還以爲你是個老頭。呵,見了面,才發現你長得這麼英武。你是個出色的男人。……沒想到,後來你會逼我住在你家裡!你對我很兇,說話總是不容反駁,脾氣又捉摸不定,時遠時近,可你又對我很關心……我怕你。像個謎一樣的男人,沉默,微笑,你愛看的電影,我從這些去解讀你的內心,可剝開一點了解一點,發現不知道的更多……我被你征服了!被蘇宜挾持的那次,我在天台看到你從霧裡走來。想起那句臺詞,我的意中人是個英雄……我就是死了,也值得了。”

她沒有再往下說:“芝芝和媽媽都說,我能嫁給你這樣出色的男人,真是幸福。善銘有你這樣的爸爸,他很幸運。可是……我現在才知道你可怕的陰暗的另一面,那也許纔是真正的你。我依然愛你,可你的靈魂已經墮到深淵裡,錯到無法救贖。對於謀殺的事,我們之間根本用不着辯論,你永遠不會認爲自己是錯的。你一定不會認爲人性、憐憫和寬恕是人們身上最好的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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