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不想知道的秘密

距離近到詠恩不得不擡起頭來看着他。漸漸地,他眼裡的火苗竟竄出幾分狠勁來,想喚醒什麼東西似的躍躍欲試。彼此已是再熟悉不過了,她會說什麼,會做什麼動作他全都想得到。這一切都是徒勞,結果已經寫在那裡了,所以他愈發要任性,個孩子似地不甘心——他永遠把握不了時機,於她總是早了一步或晚了一步。

詠恩站在他罩下的陰影中,皺了眉帶着幾分憐憫看他。她彷彿能夠理解他的荒唐似地,只說:“別傻了!”他把手機塞在她手裡,從齒間輕微地只迸出一個音:“拜。”

手一鬆,門開了,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她穿得是平底布鞋,觸地無聲。這抹白色的身影隨即步入長廊,也似消溶在了燈光裡。

她來了走了,一點痕跡也不想留。他背靠着門,在口袋裡摸索了一會,抽出一根菸來點燃,樣子有點頹廢。

自此以後,程城和詠恩更加疏遠了。

後來想起來,他覺得自己那晚有點邪乎了。聰明的男人對待末了之緣,留點曖昧餘地纔好。這幾年來,他爲她動了罕有的真情,耗盡了心血心力,卻以一死纏爛打的孩子氣印象劃了句號。

三個月後,詠恩的善銘寶寶開始發音準確地叫媽媽。程城和許俏開始扯證結婚辦喜宴。

按他的說法,反正是遲早要結婚的,不如早結了,省得老爺子嗑叨。

喜宴上,霍景與詠恩款款而至——他們非來不可,兄嫂都是要坐在上席的。霍景的黑色西裝配詠恩純白單肩禮服,是一對羨煞旁人的壁人。詠恩尤其光彩照人。裙子是霍景替她挑的——唯美的白,精緻的單肩帶,柔美的美人魚裙襬。緊緻的裙身綴了粒粒碎鑽,如一尊躍出海面美人魚。

霍景一手端握杯,一手攬了嬌妻的腰,站在綴了層層流蘇的窗前,兩人不時親密地咬耳朵,笑得燦爛無比。兩口子真是恩愛。程城拉着新娘子四處敬酒時,在紛擾的人羣裡總有意無意地往那抹白色高挑身影掃過去。時不時有咔咔的閃光燈在身畔閃,來來去去的應酬與周旋,令他有種恍惚的錯覺,好像是在參加別人的婚禮,自己永遠是局外人。也許是酒精作崇,心裡面關於感情的遺憾與缺失矯情地涌來,令他疲倦。

喜宴下半場即將開始舞會,陪許俏去化妝間換第二套禮服出來。也是白色裸肩禮服,層層繁複的海藍鑽石項蓮繫上脖子,倒也美麗純真如天使——純真的天分多點。

許俏在鏡子前端詳着自己的模樣問:“好不好看?”

她仍舊帶着少女青春模樣,眼神裡閃着夢幻的晶瑩色彩,期期艾艾的希望將寄託在眼前這個男人身上。從此以後,你的姓氏我的名字連在一起,要依戀一輩子的。

程城趁這個空檔大口大口的抽菸,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

她拿着妝盒悉心地補妝,半晌,哎了一聲:“腮紅有點重了,大廳裡的燈光又偏紅,我豈不是畫了個娃娃妝?”

三個化妝師爲她忙了五個鐘頭,她都不滿意,最後由自己化的妝。還是不滿意。程城吐着菸圈說:“吹毛求疪!”

許俏斜睨他一眼:“婚禮一輩子一次,我能力範圍的事,當然要做到完美!”

大概是兩人在工作上合作得太久了,許俏說話總帶點做事時慣用的調調。

這一年,詠恩走後,許俏成了管絃的助理設計師,工作上與程城來往多了。程城總覺得她帶着別的意圖來的,因此待她更嚴格。交來的效果圖稍不如意,就不留情面地訓她。她被訓得差點哭臉,好強地說:“我會做到讓你覺得完美的!”暗地裡猛下功夫,一個項目做出四五套出色的方案出來,那效率和態度令他驚訝。慢慢地,他也消除了成見——她是喜歡他,但工作上做到無可挑剔。來往多了,她就像他助理一樣,替他打印文件,訂餐,買菸,任勞任怨,他的喜好也記得清清楚楚。

她喝酒很有能耐,一端杯男人似地豪氣沖天。經常管絃喝趴了,她還在臉色不改穩撐場面,是個靠得住的人才。所以,管絃和程城喝酒吃飯時常叫上她,喝酒也就喝出了交情。她對他的愛慕也毫不遮掩,他不留餘地的拒絕,她嘻嘻一笑:“我下次再努力!”

後來,許俏在酒吧裡被人調戲,程城來解圍。那男人特橫:你是她誰啊?程城挑眉:怎麼着,她是我老婆!許俏瞪圓了眼睛,很驚喜:“沒想到你說得這麼順口。”

那是因爲他平時與女人打情罵俏多了,程城說:“你胡思亂想什麼!”

許俏沒好氣:“我又沒指什麼!你是個沒心沒肺,心硬得能劃開玻璃的男人。”

程城表示贊同:“知道你還浪費時間。”

許俏說:“我偏執狂!就喜歡對你好,咋了!”

有時程城心情好,就跟她細聊起他的情史。講到詠恩:“你說,詠恩有沒有愛過我?”

許俏說:“肯定有的!你程城一表人材玉樹臨風,哪個女人不動心呢。”

程城很感觸,“那女人就是不願嫁給我。”

許俏說:“安全感吶。你瞧你那雙桃花眼,我第一次見你就給勾了魂了,你卻說壓根兒不認識我,你就是一風流浪子啊,大哥!詠恩是個重安全感的人!”

程城笑起來:“這麼說,我不招良家婦女待見咯。”

許俏說,“我待見!跟我求婚吧,保準答應你。”

程城說,“你這孩子夠拗啊,你在這裡我碰釘子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吧。”

許俏昂頭,“切!碰釘子而已,誰叫我是宇宙超級美少女!”

程城覺得這孩子還是蠻可愛的。

她仍舊是示好,他不加猶豫的拒絕,沒有一點內疚感。

他挽了新歡與她面對面經過,她無所動容。在他加班到深夜時,依舊能吃到她買的熱氣騰騰的餃子。替他買菸時,還是笑嘻嘻的,她反正不圖回報。有次他喝醉了,她送他回去。他一倒在牀上就吐得亂七八糟的,害她忙乎了一整晚,換牀單、洗被子、拖地、替他洗澡,換衣服。

天亮以後他醒了,看到窩在沙發上的她,想起她說的愛情偏執狂那個詞。她真是發揮得淋漓盡致,無可救藥。他把她抱到牀上,坐在旁邊吸了一根菸,在煙霧裡認真思考起未來這個問題。兩個偏執狂在一起也未嘗不好。他折騰夠了,累了。結婚也許會給他心灰意冷的生活稍稍轉個彎。再沒有許俏更合適結婚了,這個女人有擔當,能容忍他這樣放縱,懶散,不負責任。

在化妝間裡磨噌了老久,許俏纔出去。

程城一轉身,就看到她和詠恩在聊天。兩人都穿白色,笑面如花,親暱如同姐妹。他走過去,三人咣噹一碰杯。詠恩說道:“祝你們百年好合!”

程城對她的百年好合說不出話來。

許俏笑嘻嘻地說:“謝謝大嫂!”又問:“善銘怎麼沒抱過來?”

詠恩說:“人一多,他準又哭又鬧,就讓在家裡待着了,省得添亂。”又對她眨眨眼:“有孩子真的不一樣呢,趕緊生一個呀。”

許俏嬌羞地看向程城:“哎,也許明年吧。”

程城只當沒聽見轉過頭去,他不想就詠恩拋出的該死的孩子問題,順許俏的意點個頭,答應明年造個人。他覺得詠恩的心眼壞透了,是在引導許俏把他抓牢點不?自己朝結婚生子這條路一直走下去,怕是也填補不了感情缺憾。

許俏對他說過:“我知道你最愛的女人是詠恩,因爲得不到的是最好的。你退而求其次跟我結婚,我能理解。你要是始終不喜歡我,我最終也會勉強找個人嫁了。沒人會因爲愛一個人而苦等到老。我知道你並不愛我,但這結婚對我來說是千載難縫的機會,我願意用一輩子去拼搏。”

豪言壯語沒讓他覺得感動,對於兩人的未來既不積極,也不消極,心已經荒蕪了,只順着感覺走下去。

詠恩轉身把空杯子遞給侍者,旁邊有人擦身經過,撞到她的肩膀。她身子一歪,他眼急手快地扶住了她的肩。她還是這麼弱不經風,他緩緩鬆開手:“大嫂,小心點。”往前一看,霍景那千年冷眼已經透過層層人羣殺了過來。要是身體抵抗力弱一點的,絕對會因爲這股寒氣得感冒。

程城與他的關係一直停留在工作合作伙伴上,非公事說話就像打電報似地簡短。看他那樣地在乎詠恩,倒令程城心裡有些寬慰。

詠恩與霍景早早地離場了。

詠恩喝酒喝得臉紅撲撲的,直呼頭暈,在車上倚着霍景肩。看他一言不發,問:“嘿,不高興啊。”

“沒有。”

詠恩擡頭彎眉一笑:“小心眼的男人……。”

程城扶她的時候,眼神太炙熱,令他很不爽。霍景撫她的臉:“瞎說。好了,我帶你去看個東西。”

車子打了個彎,上了高架橋,繞了個大圈下來,霍景拍拍她的腦袋說:“看到那棟樓沒有,上個月峻工的。”

詠恩說:“那棟藍色的大樓?是中江新開發的寫字樓嗎。哎,這個城市多的是高樓大廈。”

霍景說:“這棟寫字樓叫詠愛大夏。”

詠恩哧哧地笑:“夠惡俗的啊。寫字樓一般叫什麼宏圖,遠程,盛世大廈。”

霍景拉了她的手說:“一般鋼筋混泥土的壽命70年。這樓採用的是多層螺紋鋼布筋,整體橋樑式結構,鋼材是由盧森堡進口的Q460規格的,厚度達100毫米。壽命應該會達100年。也許到我們長滿白髮的時候,還可以看到這個紀念性建築。”

100毫米的鋼材,100年的建築,要是那地產商建房子都是爲了詩情畫意地紀念與愛人的感情,世界就無豆腐渣工程了。詠恩趴在車窗上擡頭看建築上的字母LOVE YONG,笑着在霍景手裡畫圈:“夠矯情啊。”

到白髮蒼蒼的時候再來這裡看愛情紀念,多浪漫。

在一起久了,肉麻的話也說不出來了。詠恩與霍景只相互默契地微微一笑。

這輩子被深深深地愛過,也不枉費繞了那麼彎,吃了那麼多苦。

回到家裡,保姆正在躬身清理地上的玩具,善銘還在玩積木。扔在地上的布娃娃連裡頭的綿花都掏出來了。散了架的小裝甲車扔到魚缸裡,牆紙上塗的蠟筆畫、都是善銘的手筆,詠恩對霍景說:“你兒子簡直是個破壞之王。”

善銘已在學着走路了,非常淘氣。坐在學步車裡呼呼地在房間裡穿來穿去,手捱得到的東西都抓下來,不一會兒就扔掉,扔得到處都是。霍景很護短:“有破壞慾的人才有創造力。”抱了善銘問:“今天乖不乖?”小傢伙奶聲奶氣地答:“乖!”霍景又問:“讓媽媽給你再生個弟弟,好不好?”善銘抱着霍景的脖子嘻嘻笑。

詠恩也笑:“不好,我反對。”

霍景抓着善銘的手舉起來:“父子同心,二票對一票,你反對無效!”

今晚又沒得歇息,詠恩怕了他了。

週末時,詠恩在家裡陪着善銘。實在是累得夠嗆,他跑來跑去,沒一刻消停。

她找出一本雜誌翻了幾頁,小傢伙就跑霍景的書房去了。她一進去,就看到善銘手裡拿着個小東西放在嘴裡咬着。詠恩嚇壞了,慌忙把東西掏出來。是張存儲卡。也不知他從哪裡找出來的。一看,書櫃底層抽屜打開了。霍景拿東西忘了鎖了。詠恩把卡放抽屜裡,把善銘帶出去,把關門上。

一會,又想存儲卡會不會被善銘咬壞了?她不放心,把存儲卡放到讀卡器裡,又插到電腦裡試了試。可以讀取,順道就把裡面的文件打開了。裡面有一個有個400兆的視頻文件。她的播放器過期了,趕緊去了下了個新的REALONE。文件就打開了。善銘在旁邊不停地抽她手下的小狗鼠標墊,她說:“別搗亂,你爸回來打你屁股!”

視頻開始播了,可黑糊糊的不清楚,是傍晚的天色。鏡頭不太穩,有點搖晃,慢慢地就固定下來了,鏡頭拉遠,一個滿地都是破碗碎片的廚房出現在鏡頭裡。

廚房有什麼好拍的?

鏡頭還在拉遠——

一個着碎花裙的身材臃腫的女人回過頭來,臉上掛着眼淚,發泄似地砸着東西——

她竟然是蘇宜!

善銘又把旁邊的水杯弄倒了,嘩嘩啦一片響。詠恩只好把他從學步車裡抱出來,摟緊在懷裡:“乖啊,寶寶,安靜一會啦。”善銘不聽話,在她懷裡搖來搖去的,詠恩拿了個小熊玩具哄住他,繼續看視頻。

視頻繼續播着,聲音越來越嘈雜,漸漸地詠恩眼睛瞪大,嘴裡足以塞進一枚雞蛋。到關鍵處,她捂着嘴忍不住要尖叫起來。善銘也在看,喊了聲:“媽媽。”她顫抖的手把善銘的眼睛捂住。心像握緊的拳頭在拼命地捶着鼓,不敢再看下去了。

血,全是血……

那一刀捅到鄭南的腹上時,蘇宜握着刀不住地在顫抖,臉上的肌肉因憤怒已扭曲:“你對得起我!?你對得起我!?你想帶着所有的錢一聲不響地走掉,拋棄我是不是?告訴我,你到底要我怎麼樣?這麼不快樂,那我們一起死好了!”

刀利落地抽出來,血隨刀而噴薄出,哧地一聲,在空中劃出一道紅弧,濺了人滿臉……

觸目驚心。

善銘要下地來,使勁地撓她的膝蓋,見無人應答便哭了起來:“媽媽……”

詠恩像沒聽到,整個人僵在那裡,無動於衷。

霍景有慘案現場的錄像,他不是說是通過警方纔知道的嗎?

這一切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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