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前的下午。
老棺材匠黃二正在家中搗鼓着一塊上好的木料,忽然間,有個青年急匆匆的撞開了他家的大門,着急忙慌的喊道:
“黃大伯,黃大伯,隔壁鎮子的那個白公子出事了啊,他們請你快些過去。”
黃二放下手中的銼刀,朝來人噴着唾沫星子說道:“白掌櫃家的那個白公子?他家公子出了事,不找醫師找我作甚!”
青年被兇的有些害怕,但依舊開口道:“他們喊……喊你過去量尺寸。”
“量尺寸?”
黃二一聽就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師傅不做倒地木,做不了一點,你去回絕了人家。”
他話音剛落,門口就走進來了一個紅了眼眶的中年男子。
“黃師傅,你就跟我走一趟吧,不用量尺寸了,給我爹的那副上個漆就好了。”
來的這人,就是那出事的白公子的二叔。
看着他,黃二嘆氣道:“不是我不願去,而是這行當實在是有些不合規矩啊。”
來者上前拉住了黃二的手,“黃師傅,我那侄兒還小,不能讓他走的不安生,沒個住處啊。”
黃二剛想拒絕,可隨即只覺袖中一沉,像是什麼東西掉了進來。
這種講究是常有的事,只是這麼重的講究……卻還是頭一次,“也罷,只是上個漆是吧,那就委屈了人家老人家了。”
他說着不動聲色的抽手摸了下袖中,便是轉頭回去收拾東西了。
也怪不得黃二,只是人家給的太多了。
事情的過程很是順利,黃二過去後發現這白公子是溺水死的,渾身都泡的發白了。
他也沒多嘴去詢問這些,只是將那白老爺子的棺槨上了層白漆,又混了個席,吃完便是回家了。
臨着沒兩天,他就聽說了那名爲白折的少年,死後棺槨落地的消息。
而且那棺槨的掉落地,還是在一棵老槐樹下。
凡事都講究個先來後到,白家也沒讓那株老槐樹挪窩,只是在這槐樹旁邊,給白折挖了個墳,壘起了土。
這本身也沒什麼,頂多就是這貪玩溺水死去的少年給自己選了個塊風水寶地。
可事情出就出在這上邊,按照渡州這邊的習俗,人死落地之後,是得給連着燒上七天的香火的。
白折雖是年幼夭折,但是他家也是遵循了這規矩,請了家中祠堂裡邊的先人骨灰,可饒是如此,也只敢白天去燒幾把紙錢。
可事情哪怕都是如此了,依舊有人說,從那老槐樹下路過的時候,能聽到一個孩童跟他打招呼的聲音。
還有些說,每到那傍晚起炊煙的時候,就能見到一個穿着白衣的少年坐在那老槐樹的枝杈上頭,眼巴巴的看着鎮子裡邊。
說着有鼻子有眼,極爲滲人。
白家起先自是不信的,可後來不知發生了何事,只知他們燒了三天的紙錢,就沒再去過了。
黃二至今回憶起這事,都還有些膽寒。
畢竟那白折的棺槨,都是經他手打造,還是經他手上的漆。
無笑道長聽完後,笑呵呵的打趣道。
“呵呵,老師傅,萬一你給人家打的棺材睡不踏實,他還來找你換嘞。”
黃二本身就怕的不行,此時聽着無笑這麼一說,更是打了個哆嗦。
“別,你這禿頭老道,莫非就是幹多了這缺德事才禿成了這副模樣!”
老棺材匠黃二拍着屁股起身,對着無笑道長怒目而視。
若不是看着無笑道長露出的胳膊還有個把子力氣,黃二都想在他禿頭上邊薅一把了。
黃二生了氣,自是朝着前邊這鎮子走去,回家了。
餘着小草蹲在柳白肩頭哈哈大笑。
無笑道長則是自己摸了摸自己的光頭,渾不在意的說道:“屁大點事。”
“這就算是變成邪祟了,頂多也就是遊魂,嚇嚇普通人也就差不多了。”
柳白剛聽了一陣,也從這黃二口中知曉了,少年白折死去的那個叫做東山鎮的鎮子,就在這正東方,按理說也就是在柳白的路線裡邊。
只要再往前走那麼段路也就到了。
至於這種故事……一路走來,聽了沒有百八十個也有六七十個了。
死人變祟這種事,時有發生,而且還是萬變不離其宗。
沒什麼太多新意。
相比之下還是走陰人靈性過高變祟,來的有新意些,比方前幾日,柳白在路上就聽說了一件事。
大抵就是有個莽漢,吃了什麼“我愛一根棒”之類的散劑,然後睡了鬼女。
結果把自己也睡成了個鬼。
若非柳白勸着,無笑道長都還想去尋一番那丹方了。
“走吧。”
柳白休息夠了,也就拍着屁股起身。
無笑道長應了聲好,兩人身形再度筆直向東而去,只是柳白也沒將剛剛那個老棺材匠講的故事放在心上。
故事嘛,聽多了,聽聽就好了。
只是這一路往東不過盞茶時間,無笑道長就很自然的停下了腳步。
柳白也都不用再問他爲什麼了,兩人就這麼齊齊朝着腳下看去。
只見就在兩人正下方的河道旁,兩山中央,依稀還能看出是一個鎮子的地兒,此刻卻正被一團濃重黑霧所籠罩着。
縱使是這見多了祟,柳白也都感覺到了一絲奇怪。
“什麼時候,這祟也都這麼常見了嗎?”
先前在赤狐山脈能遇見,那無話可說,因爲那裡本就是黑木的墓葬所在,那裡的邪祟也都能算得上是他養的。
再後來能在醉花江,畫廊船上遇見,那也說得過去。
畢竟那裡有楚國朝廷的佈置,外加還有那水君所在。
所以能拘禁或者搬運來些祟物,也是理所應當。
只是這裡……平平無奇的一處山坳,放在雲州,那也就是柳白老家黃粱鎮一樣的地方。
有個老樹林子,裡邊能有幾頭鬼影那都是頂了天了。
怎麼今兒個這裡竟然有【祟】的存在,甚至連鬼蜮都放出來了?
“可別就是黃二說的那個少年吧……”無笑道長自顧猜測着說道。
“小禿頭你想啥呢,剛死幾天就變成祟了?”
“那你咋不說他以後還能成王座呢!”
小草搖頭嘆氣道。
小咕咚聽到這話,雖是不好意思但還是說道:“草……草哥,你不要這樣喊嘞,道長聽了之後是會難過的。”
無笑道長聽了之後大爲欣慰,連忙將小咕咚抱了過去。
“就是,小草你忒沒禮貌了。”無笑道長應和着說道。
“哼哼,你草哥我縱橫天下無敵手的時候,你家祖宗都還沒出生呢!”
小草雙手環抱胸前,很是嘚瑟。
“你們看!”
始終低着頭的柳白忽然出聲,伸手指着腳下。
只見那團黑霧之中,竟是不斷演化最後化作兩個大字。
“黑木!”
“哦豁!”
剛還和無笑在鬥嘴的小草見到這倆字之後,也就打起了精神,俯身看去。
剛被無笑道長抱着的小咕咚也是極爲識趣的爬到了禿頭道長背後,沒再打攪。
“公子,這多半就是奔着你來的啊。”
無笑道長看見這倆字跡之後,直截了當的說道。
“八九不離十。”
在這渡州的荒山野嶺,自己的必經之路上憑空出現了一頭祟,還演化出了“黑木”兩個字。
這不是找自己,還能找誰?
只是寫黑木的名字,這能是誰?
尋常人怕是也不知道自己跟黑木的這層關係吧。
柳白想到這,心中出現的第一個想法就是……白家!
當初自己剛從黑木之墳裡邊出來,黑木就面臨了白家的伏殺,甚至就連自己都同時面臨了兩個白家神龕的圍殺。
後續雖是有着芝麻的出手,緩解了危難。
可柳白卻始終沒有忘記這事。
當日之仇,白家,必須報!
除此之外,知道自己跟黑木關係的就不多了,對了,芝麻也算一個!
他也有問題,難不成是他走後,終於要在這動手了?
如果真要是芝麻的話,那就還得提防着無笑道長一手……柳白不動聲色的看了眼旁邊的禿頭道長。
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到第三個可能了。
再別的知道自己跟黑木關係的,比方說胡說,還有柳娘子他們,那都不可能對自己下手。
僅有的可能,也就是白家和芝麻這倆。
無笑道長察覺到自家公子的目光,自是以爲在詢問他的看法。
“公子,那咱們?跑吧。”
無笑道長提議道。
這若是別的什麼山精邪祟也就罷了,可這是一頭祟,無笑道長沒把握在一頭祟的鬼蜮之下,護得柳白周旋,那自然是得溜之大吉纔是。
柳白稍加猶豫了剎那,也是下定決心,“走吧。”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嗯!”
無笑道長見柳白答應,自是鉚足了勁的往東邊趕,天上的層雲盡皆被這一道虹光破開。
只不過呼吸時間,兩人便已離去極遠。
可就在翻過一座高山,破開一片烏雲之際,柳白就再度察覺到了意外。
腳下,又是出現了那山窩間被黑霧鬼蜮籠罩的鎮子。
無笑道長也發現了這點,但卻沒停,依舊一個勁的往前衝,如此接二連三的看到那個被黑霧籠罩的鎮子之後,他才迫不得已停下。
事已至此,再往前衝,已經意義不大了。
“法陣?還是鬼蜮?”
柳白詢問之餘,自己也是細細感知了片刻,所見所感,皆是看不出任何問題。
“這……”
無笑道長也是皺着眉頭,“應當不是法陣。”
對於法陣這一道,無笑道長也算是略懂,所以倒也能看出些。
反倒是這鬼蜮,鬼蜮往往都伴隨着黑霧,所以按照常理推斷,兩人肯定是沒在鬼蜮裡邊。
這最可能的答案,無笑道長卻是沒說。
因爲他感覺不出來。
能察覺到的就說,察覺不出來的,那就不說了。
柳白聽完後,單手掐訣,心神一動,渾身上下“嘭”地一聲輕響。
黑火從其體內炸開,再將其徹底吞噬。
星星點點的野火瀰漫在四周,焚燒着一切。
柳白也是察覺到了什麼,旋即所有的黑火都匯聚成一團,朝着前邊猛地撞去。
剎那間,被黑火所灼燒的那片空間都是泛起了陣陣漣漪。
漣漪越來越寬,直至將兩人的身形都徹底包裹,無笑道長也即是在這一刻點燃命火,順手一招,多寶鐗入手。
漣漪散去,四周場景也是倏忽變化。
不再是身處雲端,四周飄着的是淡淡的黑霧,天上地下,左右四周皆是被這黑霧所包裹。
只是兩人身處的這個位置,黑霧要淡一些。
事情已經很明顯了,黑霧即使鬼蜮,兩人早已墮入了鬼蜮的包裹。
這種感覺是柳白先前所沒體會過的,身化野火的他,再度朝前灼燒而去,似是想一舉再度將這些黑霧燒開。
如同先前在畫廊船上一般,燒開鬼蜮!
可這次卻不行了,他的野火焚燒過去,黑霧竟是沒有絲毫變化,鬼蜮依舊存在。
無物不焚的野火,第一次在他手中失效了。
“行了,不用再試了,你這火燒不開我的鬼蜮。”背後傳來了一個少年的嬉笑聲。
無笑道長似是才感覺到一般,匆忙回頭看去。
身化野火的柳白則是早已注意到了這鬼東西,此時見着自己的野火無效,他也沒再嘗試,而是化爲了本體,擡頭看去。
只見眼前,也即是無笑道長身後的位置,赫然有着一株高大的老槐樹,槐樹旁還有個墳堆。
此時,這墳堆正上頭的老槐樹的枝杈上,則是坐着個跟柳白差不多大的少年。
他雙手撐在樹枝上,垂下的雙腿不斷晃悠着,姿態顯得極爲悠閒。
臉上掛着的笑容燦爛,完全不像是個鬼物邪祟。
倒像是個在這閒着貪玩的少年,甚至都能給人一種陽光的感覺。
“你真是那白家的少年!”
無笑道長錯愕道。
他自是能感覺到,眼前的這少年,就是那頭祟!
再聯想到先前那黃二所講的故事,已是不難猜出眼前這少年的身份了。
只是讓無笑道長沒想到的是,這才死去了幾天的人,竟然真的能變成祟?
“是啊,不然你以爲是誰在跟你這禿頭老道講故事。”
一旁的黑霧之中,走出了一個垂着身子,臉色蒼白的老人,他臉上已是長着屍斑,突出的雙目也是血絲暴起,好似隨時都要跌落一般。
突兀出現的這人,正是先前在另一個鎮子外邊跟無笑聊天的那個老棺材匠。
“找死!”
這點微末伎倆自是嚇唬不到無笑了,他單手甩出手中的多寶鐗。
眼見着這奇寶就要敲中這老棺材匠的腦袋了,樹上的白折卻是揮了揮手,只是這麼一下。
無笑道長連帶着他手中的奇寶,就都憑空消失了。
“嗯?”
柳白正欲動手,卻又聽這白折笑道:“他實力太弱了,也不是我要殺的人,留在這礙眼,還是出去吧。”
柳白的確沒感覺到異樣,同樣的,他也不覺得眼前的這祟能這麼悄無聲息的殺死一個神龕。
但只是這麼隨手將其從這鬼蜮當中趕出去,這點柳白是相信的。
就像是身處別人家,主人不喜將客人趕出去了。
鬼蜮,本就是這祟的領域所在。
果不其然,無笑道長只是剛剛離開,柳白就察覺到了一道神龕被喚出的氣息。
被趕出鬼蜮的無笑道長,動怒了,要將柳白救出去了。
可白折卻是絲毫不慌,他很是自信。
“你不殺他,那就是要殺我了。”
柳白不喜歡仰着頭跟別人說話……孃親除外,所以他也是縱身一躍,落到了這老槐樹的樹枝上坐下,身形與這白折差不多高。
只是如此一來,白折就要轉過身子跟他說話了。
於是白折沒動,只是他坐着的樹枝憑空扭轉成一個怪異的角度,讓他變得跟柳白麪對面了。
“其實我也不想殺你的,無冤無仇我甚至都不認識你,只可惜啊……有人說我不配姓白,只有殺了你,我才配。”
白折喟然,又是仰頭長嘆了句。
柳白只覺得眼前這鬼挺有意思,於是也就上下打量着他,“什麼時候你的姓都得別人決定了?”
“他說你不配你就不配?”
“當然,除非那人是你爹。”
白折笑着搖頭,“那自然也不是,只是……你看我現在厲害不?”
他揚起雙手,攤開,像是在顯擺着自己的實力。
“厲害。”柳白不否認這點,自遠遊以來,所遇見的祟裡邊,眼前這少年可以說得上是柳白遇見的最強的一個了。
“而我從普通人到現在,只花了不到五天時間。”
柳白側身看了眼那站立不動的老棺材匠。
白折笑着繼續說道:“那故事是我跟你們講的,所以都是真的。”
柳白猜到了什麼。
“我的實力都是那個人給我的,所以我不得不聽她的啊。”白折感嘆道。
“所以那個人纔是真正想殺我的?”柳白問道。
同時他也聯想到了什麼,眼前的這邪祟生前姓白,他還說人家說他不配姓白。
誰會這麼說?
那自然也是隻有姓白的人才會這麼說了。
所以這事情背後……又是白家。
“對,她讓我殺了你,殺了你之後,我就自由了。”白折沒有絲毫隱瞞。
不知他是真的單純,還是對自己實力有着究極自信。
“那她人呢?”
柳白打量着四周,也沒察覺到異樣。
“肯定是不在這裡的,她讓我殺你,她就走了,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那你要殺?”
“殺吧,不殺你,我何來得大自由。”
白折依舊沒有隱瞞,而是大大方方的承認了這事。
“你倒是自信。”
“不過五天時間,我有了現在這實力,難道不應該自信嗎?”白折笑着反問道。
“的確。”
柳白也不得不承認這點。
“既然如此……那你還不動手?”
“你挺有意思的,跟我差不多大,也很強,所以我想和你多聊聊。”
“你想聊什麼?”
白折聽到柳白願意聊,好像很是開心,他伸手指着黑霧深處的鎮子,“裡邊的百姓全被我殺了,你說我做的對還是錯。”
“錯了。”
柳白頭也不回的說道。
“他們都讓我很不開心,包括我爹他們也是這樣,現在我有實力了,我殺了他們不是很正常嗎?”白折皺着眉頭好像很是不解。
聽到這話柳白就有些知道眼前的這人是什麼性子了。
無法無天,唯實力獨尊。
與這樣的人,沒什麼道理可講,講再多也是如此,他們只會堅持自己的看法。
更別說嘗試着去改變一個人的觀念,那是更困難的事情了。
所以柳白不再爭辯,而是應和着點頭道:“正常。”
白折緊皺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了,他就坐在這樹枝上,拍着雙手嬉笑道:“看吧,他也覺得我正常。”
這話只一出,柳白就感覺到了一絲大威脅!
如芒在背。
背後汗毛倒豎間,他身形再度炸開,野火……無往不利!
可就隨着他離開的那一剎那,他先前所坐着的那位置上邊,赫然垂下來了一根麻繩。
麻繩上邊則是還垂下了一個伸出舌頭的吊死鬼,她頭髮披散垂下,散在空中好似垂柳一般隨風飄散。
她伸出的雙手異常慘白,垂下的麻繩也正是被她手裡握着的。
柳白先前的反應要是慢了一絲,他就得被這麻繩捆住脖頸,然後再被這吊死鬼猛地……一拉!
直至把人絞死。
柳白所化野火除卻在樹枝上留下一盞之外,其餘的盡皆落在地面重新化作了人形。
擡頭看向樹上的這倆玩意。
不管是先前出現的白折還是現在出現的吊死鬼,二者皆是——祟!
柳白也沒想到那背後的主使之人爲了殺自己,竟然一連喚來了兩頭祟。
“倒是看得起我。”柳白感嘆道。
白折依舊坐在原先的位置,垂下的雙腿前後晃悠着,顯得很是輕鬆。
“我是沒有偷襲你的想法的,只是這吊死鬼就好這口,還不讓我說,我也沒辦法。”
白折雙手撐在樹枝上,笑嘻嘻的說道。
柳白轉頭看向那吊死鬼,只見剛剛一擊沒有得手的她,身形又已經不見了。
鬼蜮籠罩不知去往了何處。
柳白也反應過來,難怪自己先前燒不開這鬼蜮,敢情竟是有兩頭祟在這裡。
兩層鬼蜮疊加,自然很是難以對付。
“所以……現在是要動手了?”
柳白皮笑肉不笑的問道。
白折聳聳肩,“我是還想和你聊聊天的,但是可惜她要動手了,那就……只好對不住了。”
“沒事,等我殺了你之後,你再說對不住吧。”
柳白說完,心念一動,原先被他留在樹枝上的那團野火轟然炸開,化作無數密密麻麻的火星落在了這頭老槐樹上。
焚山燒樹,過路點火。
只是這麼剎那功夫,這整株老槐樹就都被野火吞噬。
柳白沒再選擇去燒開這鬼蜮,而是隻選擇去燒這老槐樹,那自是燒的極快了。
只是就這麼點手段,自是燒不死這白折的,他的身形在這野火之中緩緩消失。
但是他大笑的聲音卻依舊在這回響,“這就是你從那個黑木身上學來的手段?”
“不錯不錯,你若是能找到她的本體,燒死她應該是沒問題的。”
“但是隻憑這手段的話,是燒不死我的。”
聲音愈傳愈遠,直至消失在了這黑霧的深處,柳白順着看去,那個方向應當是……東山鎮了。
“我在鎮子裡邊等你。”
白折的聲音從鬼蜮深處傳來,好似山谷傳音,虛無縹緲。
“公子,速速變鬼,衝上去絞殺個乾淨!”小草在柳白腦海裡邊出謀劃策道。
這若是沒有背後那白家人的話,柳白也是做如此想。
邪祟鬼蜮,對走陰人來說是難纏的很,但是對於邪祟本身來說,卻是如魚得水。
很不巧的就是,柳白恰好也就是個邪祟。
“難。”
柳白心中拒絕,這要真是找見了白折的本體,野火焚燒不死,化作鬼體陰雷劈其三尸神,那自是沒什麼問題。
殺完這白折之後,背後那人應當也會現身,到時再憑藉鬼體與其周旋一二,實在不行還能動用孃親給的救命毫毛將其殺死。
可現在對方身形沒有找見,一旦變鬼還會被這白折與那吊死鬼察覺,到時他們再告知那背後的白家人。
如此一來秘密暴露,那人若是依舊來強殺那倒還好。
怕就怕對方得知自己身份後,不但不殺,還回去將這消息傳開,那可難纏了。
所以這變鬼之術只能當做底牌了,要麼用在一擊必殺的時候,要麼用在不敵之時,脫身鬼蜮。
白折與那吊死鬼已經離開,耳邊除卻那焚燒槐樹時發出的“噼啪”聲,剩下的就是無笑道長打砸這鬼蜮的聲音了。
只可惜……他實力還是不太夠啊。
要真想摧枯拉朽的解決這些,起碼得是神座才行。
無笑道長鑄神龕尚且不久,還是難了。
柳白看了眼還在這焚燒着的老槐樹一眼,槐樹下邊果真是有個墳頭土堆。
他心神一動,肩上點起那幽藍色命火的同時,催動了久違的【臘八之術】。
一碗命火鑄就的臘八粥被他倒入了這墳頭土當中,剎那間,轟響聲一聲響過一聲。
“兄弟你這剛來就掘我墳墓,這事屬實是乾的有些不太地道了。”
地底,被柳白炸開的這墳頭土下,那副被塗着白漆的棺槨被人從裡邊推開。
一身白袍的少年白折從棺材裡邊坐了起來,一臉無奈的看着柳白。
“魑魅魍魎!”
柳白又是一碗臘八粥撒了出去,地面的爆炸聲響作一團。
這口白棺也在這術之下,被炸成了稀巴爛。
白折的身形消失不見,但是原地卻是響起了他的怒吼,“你惹怒我了!”
“都讓你別挖我的墳了!”
柳白麪不改色,甚至都沒有迴應。
你他孃的都要殺我了,還不能我挖你的墳?
什麼狗屁道理。
只是隨即四周黑霧涌來,鬼蜮包裹之下,柳白只覺腳下一空,這若是先前沒有陰陽合一的時候,這還很是難纏。
但可惜,現在爺會飛!
柳白身形衝起,雖說怎麼都離不開這鬼蜮,但是好歹避開了腳下的襲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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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現出的窟窿裡邊,那吊死鬼就又已經拿着上吊繩出手了。
柳白掃了幾眼,沒再停留,落地之後的他,便是沿着這條蜿蜒的小路,朝着前邊的東山鎮走去。
只是越走,柳白就有種心跳越快的感覺。
除祟啊,還是這種對自己有威脅的祟,這種感覺已是太久沒有體會過了。
一路太過的順遂,以至於柳白有時候都忘了自己是個以除祟爲使命的走陰人。
想來也是,像是那些普通的走陰人,哪怕是想要修行,都得和邪祟打交道。
靈性來自於邪祟,血氣來自陰珠,而這陰珠也是來自於邪祟。
可自己自從離開黃粱鎮之後,就再也沒經歷過這些了。
只是……要怎麼才能除祟來着?
按照馬老爺當時的講述,第一步是先將邪祟找出來,第二步是把邪祟打死。
如此一來,就算是除祟了。
柳白一邊回想着,一邊打量起了須彌裡邊那些繁多浩瀚的物什,想着裡邊到底是什麼纔有用。
這得對付【祟】,所以東西的品質肯定不能差了。
一番尋找下來,也算是被他從中挑選出來了幾樣有用的東西。
而此時,也算是來到了這東山鎮的鎮頭,鎮頭的右手邊立着一塊石碑,上書“東山”二字。
除此之外,這鎮子竟然還立起了柵欄,這在柳白所見過的村鎮裡邊都算是比較少的。
因爲無甚太大用。
“就這吧。”
柳白來到這鎮名石旁邊,按照這村鎮裡邊的習俗來看,鎮頭村尾的巨石大樹,往往都會被好些百姓認作乾孃。
以庇佑自身安寧。
所以……柳白到了這之後,先是透過這黑霧看了眼前邊模糊不清的鎮子,旋即才從須彌裡邊取出了一柄鐵錘和一柄鐵鑿子。
這是鐵匠用來開石的慣用活計,柳白只是剛一取出,暗中觀察着他的白折跟吊死鬼就出手了。
只見四周的黑霧之中,當即走出一具具身形腐爛的屍體。
他們都是這鎮子裡邊,被白折殺死的百姓。
柳白看出後也沒動手,只是他的身後倏忽走出一道和他一模一樣的身影。
一念而元神出!
元神再度點火之餘,雙手往前一推,【朱紫鈴】現世!
柳白沒再理會,而是拿起手中的鐵錘和鐵鑿,對着這石頭就是狠狠一錘。
剎那間,這石頭的一角崩飛。
白折的身形倏忽就從這石碑後邊走了出來,臉色陰沉,“掘我墳墓,如今又要毀我乾孃,你是真的找死啊!”
白折早已化鬼,所以這對付常人的手段用在他身上,自是沒用。
唯有對付邪祟陰物的手段,才行。
其墳墓是陰人住處,這認的乾孃是庇護他的陰德,所以說,柳白賭對了!
“小鬼,不要太自負了。”
柳白收起手上的鐵錘鐵鑿。
身後的朱紫鈴……適時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