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泣子一手託着那還在不斷震動的死亡大鐘,看着盤踞在神殿蛛網上的蜘蛛女神,面色略顯得凝重。
他身邊的那尊魔影,看着地上的那張鬼皮,面無表情的淡淡擺手道:“這座神殿比我們上次見到的更加邪門,蜘蛛女神,也比上次鎮守神殿的那隻紅衣鬼魅更加可怕。”
“此神只怕已經比得上我宗最強橫的那幾位底蘊,你喚醒死亡大鐘裡的腹葬祖師,和她談一談條件。我們只需要借用神殿之中的那座祭臺,沒有必要魚死網破!”
天泣子心中一凜:“喚醒腹葬祖師……那可要耗費我二十年陽壽!”
“此地的邪厲,乃是九幽魔化的邪神,尋常的鬼寶之中鎮壓的厲鬼對她來說只是食物,不喚醒祖師就沒法震懾於她!她已經把你們當成了煉神的食物,再不出手,你們都要死在這裡!”
魔影淡漠道。
天泣子猶豫的片刻,蛛神羅氏已經足踩蛛網,向前游去。
她在蛛網之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響,身法着實輕盈,速度快的就像一道閃電,八根蛛足之上都纏着道道蛛絲,探下去將一位鬼泣宗的弟子抱了上來。那位鬼泣宗的弟子自知無幸,便引動鬼丹,他的皮囊一陣蠕動,彷彿要有什麼東西從人皮之下衝出,去和蜘神廝殺。
但蛛神羅氏只是嬌笑着,以蛛絲將皮囊纏繞。
那泛着幽光的蛛絲刺穿了人皮,將那不斷蠕動的皮囊裹了起來。
然後皮囊就被送往羅氏口中,羅氏的張嘴露出兩根外翻的毒牙,刺穿了人皮,將毒液注入進去。衆人便看見那皮囊劇烈的掙扎起來,裡面傳出渾然不似人聲的慘叫。
羅氏將那人的面孔湊到自己面前,朝着他的嘴吻了上去,隨即她的舌頭便探入那人口中,長長的刺入那人的頭顱裡,吸食着什麼東西。
隨着她的喉嚨不斷吞嚥,很快又只剩下一張人皮留在了蛛網上。
“那是一位已經結丹的鬼泣宗弟子,必然在自己皮囊之下修成了一隻熔鍊萬鬼的鬼王……但無論鬼王如何兇厲,在邪神面前也只是口食而已!”錢晨目睹這一幕,對身後的司傾城感慨道。
“看來祭神臺被燭九陰入魔引發的魔劫感染後,確實發生了恐怖的異變,只是損毀大半的祭神臺,都有這等邪神誕生,那座還完好的祭神臺,又會伴隨怎樣的恐怖,真是……”
錢晨有些躍躍欲試:“令人期待啊!”
但他也感應到,黑暗之中還有更多的東西沿着蛛網爬來。
一隻半人半蛛的妖魔正藉着蛛絲的牽扯,朝着神殿之中的鬼哭宗衆人,悄無聲息的靠近。
那妖魔如同妖豔女子和猙獰蜘蛛的拼合,猙獰恐怖,又異常的醜陋,它爬過了司師妹的頭頂,渾然不覺的擦着錢晨經過,司師妹看着這隻妖魔,不禁微微縮了縮身子,手臂上的汗毛豎起,有種麻麻的噁心之感。錢晨見狀彈出一點刀光,指尖的血色刀氣無聲無息的掠過蛛女的,瞬息之間,它便融化成了一道血光,融入刀氣之中。
只剩下不到三兩的軀殼,被風一吹,跌落蛛網。
腳踩蛛網的羅氏蜘神,正鉤起自己的一根蜘足,將遠處一位鬼哭宗弟子扯了過來。
感應到足下一根蛛絲之上,傳來細微無比的震動,她突然微微一愣,隨意用一根長足扎穿了那鬼哭宗真傳的面孔,將屍體拋到了蛛網上。
掛在蛛網之上的屍體,猶然在抽搐,這時候那個頭顱被紮了一個對穿的鬼哭宗弟子,胸膛之中突然刺出一個拳頭大小的小兒頭顱,張口發出一聲刺耳的啼哭。
尖銳的哭聲,叫人腦海之中猶如被扎進去一根燒紅的的鐵釘。
緊接着又有四顆嬰兒頭顱刺穿屍體的胸膛,張開滿是利齒的嘴巴,朝着羅氏咬去。
而蜘蛛女神只是輕輕彈出第二根蛛足,便將那具屍體胸膛中猶如數十個嬰兒糾纏在一起的惡鬼鉤了出來,她擡起蛛足,就像吃糖葫蘆一樣,檀口輕啓,咬下了蛛足上扎穿的一顆頭顱,在口中輕輕咀嚼,甚至意猶未盡的伸出舌頭,舔舐着嘴邊的血跡。
“有趣!”她露出一個饒有興致的微笑,繼續轉頭看向那羣‘食物’。
“這可是惡角師兄的百嬰鬼,需用一百個先天不足的胎兒魂魄才能熔鍊而成,怎麼如此輕易就被那邪神吞食?”
鬼哭宗真傳有人哀嚎道。
“邪心師兄的小成鬼寶也被她吃了!裡面的那隻厲鬼可是陰神地鬼,被養了二十代,將要蛻變成天鬼了!”
“邪心師兄也被吃了!”有人恐懼道。
“這裡是一片魔土,正道歷次都有人死在這裡。天泣子!我們死了你也不會好過,叫門中知道你這次帶隊害死了那麼多人,下一個餵養鬼寶的人就是你!”這是一位真傳臨死前發出的詛咒。
此時神殿周圍各處,已經出現了蛛魔的身影,她們一個個撲向了那些鬼哭宗弟子,和他們大戰了起來。鬼哭宗弟子並非弱手,能和這些妖魔有來有回,但只要蛛神羅氏出手,必然會有一個鬼哭宗真傳喪命。
只是短短的幾個呼吸,十三位鬼哭宗真傳便消失了一小半,都化爲了掛在蛛網上的人皮。
這時候,天泣子不敢再猶豫。
他震動手中的死亡大鐘,鍾裡沉睡的天鬼此時才徹底甦醒,它吞噬着天泣子的陽壽,汲取其陽氣,暫時活化了自己死寂的魂魄。鐘聲中的死亡氣息,驟然強大了百倍。
噹噹噹……
鐘聲在神殿之中迴響,本就殘破的神殿,那些殘垣斷壁,破瓦斷樑不斷被掀塌,震碎。
那些隱藏在暗中,沿着蛛網飛速爬行的蛛魔也悉數被震死,鐘聲所過之處,不斷有蛛魔口吐鮮血,八足蜷縮着一頭栽倒,一具具蛛魔的屍體陳橫各處。
天泣子見狀,才微微停下了鐘聲。
死亡大鐘裡,朝下的鐘口處突然出現了一隻乾枯的手臂,抓住了鐘壁。很快,一個皮包着骨頭,渾然不似人形的惡鬼鑽了出來,它四肢抓着大鐘的浮雕,趴在鐘頂上,猶如一枚惡鬼鐘紐,注視着蛛神。
“我說他們爲什麼把我喚醒,原來是一尊九幽邪神!閣下何必和這羣小輩計較……”天鬼掃了一眼蛛網上的那些人皮,冷笑道:“這些都是我自家養的儲糧,被你吃了這麼多,總該欠我一些吧!”
蛛神羅氏對鐘聲毫無感覺,只是從八隻蛛足下面,有翻出兩條腿來。
卻是一雙猶如凝脂,纖細爽滑的美人腿,兩隻腳搭在一起,側身臥在蛛網上,她吃了許多惡鬼,如今略有一些飽腹,也再沒興趣殺剩下的人,懶洋洋的道:“都是他們自己送上門的……怎麼能說我搶了你的儲糧?你若珍惜他們,又何必讓他們亂跑?”
“不怕,我把你也吃了嗎?”羅氏魅惑道。
“好大口氣!”天鬼冷笑道:“你以爲我是尋常鬼物?我化身天鬼之前,便已精修千年,乃是主動蛻變爲鬼身,可不是什麼野生的惡鬼!你雖然本質稍稍剋制了我,但走到如今這步,多半靠的是本能潛質,只怕未曾修行過。能走到今天,已經是你資質驚人了!想要再進一步,非得正經修行不可……”
“你若歸順我鬼哭宗,大家成了一家人,還有更進一步的機緣,不然留在這裡,哪怕再苦熬萬年也絕對邁不出那一步!”
“到時候,本尊已經徹底蛻變,成仙成佛,而你卻還是一尊毛神!”
“小小的惡鬼,說話也如此有趣!”羅氏笑道:“我看你修的也是魔道,卻魔氣淡薄,只怕修行之地也是遠離九幽……”
“如此,爾等知道什麼是九幽嗎?”
羅氏輕蔑笑道:“你這點道行,也來我面前賣弄,我可比你們更懂九幽!”
她伸出手臂,玉蔥一般的手指搭在蛛網上,嬌媚的笑道:“因爲這裡,就是九幽的一部分,因爲我等,源自祭神臺而生,更因爲黑暗中的那位存在,便是我等的父神!羅天之下,九淵長存!”
“你們懂什麼魔道……鄙賤的陰鬼!”
羅氏的目光高高在上,冷漠的俯視着天鬼,就算鬼哭宗最接近鬼仙的存在,在她眼中也卑賤如螻蟻一般,縱然是九幽邪神——那也是神!
“賤婢放肆……”天鬼怒道。
“若非你們不只是我的獵物,我根本不會停下來和你們說這麼多。”羅氏笑道:“你們殺了北方那隻魅魔的女兒,倒是讓我挺開心的,若是可以,真想收藏你們的頭顱,回去給那魅魔女王看一看,只可惜,你們已經被人盯上了!”
“他可比你們……更懂九幽!”
羅氏轉頭看向神殿深處,輕笑道:“閣下,你說是嗎?”
此言一出,氣氛頓時凝固下來……
天泣子也轉頭看向那個方向,天鬼更是臉色陰沉,帶着死氣的目光緊緊注視着那裡,而魔影則有些遲疑。鬼哭宗一行人皆是猶疑萬分,他們來的路上十分小心,而這座秘殿乃是上次魔道進入之時,才發現的線索。
怎麼會有人先他們一步來到這裡?聽那蜘蛛邪神言下之意,此人也是魔道之人。
魔道爾虞我詐,相互之間根本毫無情誼,此人藏在暗處,定然不安好心。
錢晨緩緩走出黑暗,微笑着看向衆人道:“幾位,我試驗祭神臺威能需要幾塊材料,諸位都是良才美質,可否捨身助我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