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博陵族裡的是一隊龐大的車隊,崔丞帶着一衆崔家子弟騎着馬帶着侍從在前面,崔大夫人領着女眷乘馬車跟在後面,顧明珠也坐着自己的馬車,走在車隊中間。
“……院子裡的人都沒有動,還是照着先前的差事伺候着,玉蘭來說是五少夫人見了她們一面,就打發她們下去了,也沒有多說什麼。”黃嬤嬤給崔大夫人打着扇,說着話。
崔大夫人皺了皺眉:“連留香與玉蘭也都留在跟前了?”
黃嬤嬤點頭:“再加上紅鸞與紫鴛,房裡有六個貼身伺候的大婢女了。”
崔大夫人有些疑惑,顧明珠不像是個優柔寡斷的人,也不會明知道逾了規矩還要去做,她沉吟了一會,與黃嬤嬤道:“吩咐玉蘭以後不必來回話了,讓她安心留在玉笙院伺候,少夫人怎麼安排她就怎麼做。”
黃嬤嬤吃了一驚:“大夫人,玉蘭不是……”
崔大夫人臉色恢復了淡然:“玉蘭是我身邊貼身伺候的,先前五郎身邊沒有個體貼能幹的人幫着他打點,留香一個人也是孤掌難鳴,我才把玉蘭給了過去的,讓她時時過來回話,我也好幫五郎拿拿主意打點內院,如今玉笙院既然有了五少夫人,自然該由她來安排,我難道還要管到五郎院子裡去。”
“玉蘭已經是玉笙院的人了,就該聽五少夫人的吩咐,不用再來回話,讓別人知道了,只當我不放心五少夫人,要生出誤會來。”崔大夫人說着,望了一眼黃嬤嬤,“就算玉笙院有什麼,也該是五少夫人來給我回話,難不成我還能不停她的,聽一個婢女的?”
黃嬤嬤一時心裡一顫,忙屈膝應着:“是,婢這就去與玉蘭說明白。”
崔大夫人擺擺手,讓她出去了,自己卻坐在馬車裡怔怔出神,眉間那點子鬱郁始終未散。
婢女坐的馬車簾子被掀開來,玉蘭上了馬車來,在一旁坐下了一言不發,只是眼眶微微泛紅,別的婢女都因爲要回安平歡喜着,倒也沒人看出她的異樣來,只有與她相處已久的留香,看着她那副模樣,輕輕嘆了口氣,拉着她坐到角落裡,低聲道:“你這是作死了,今天是什麼日子,你就敢這幅樣子,一會被人瞧見了,只怕是要惹來大禍事。”
崔家雖然主子們都是寬厚待人,往日裡都是平和親切的,但家規甚嚴,決不允許任何人做出落臉面的事來。
玉蘭低下頭,將眼淚往肚裡咽,只是委屈始終是咽不下去,禁不住粗着嗓子低聲道:“橫豎不過是放出府去,我在大夫人跟前伺候了那麼些年,又來了玉笙院這麼些時候了,要把我送出去便送出去吧,不過是個下人。”
留香心裡嘆了又嘆,哪裡會聽不出她的憤憤不甘,卻也不好多說,只能把手絹塞給她:“這車上可不止我們幾個,少夫人身邊伺候的人也在,你快莫再胡言亂語了,安生待着吧。”
玉蘭拿着手絹悄悄按了按眼角,雖然不敢再多說話,但心裡那股難過卻是翻滾不定。
婢女的心事顧明珠是不知道的,她正坐在馬車裡聽小葵回報:“……二房裡二夫人與大少夫人、三少夫人都去了,三房裡三夫人帶着二少夫人、六少夫人也去了,還有娉娘子和婷娘子也都一道坐了車過去。”
“二房院子裡灑掃的僕婦說二夫人這些時日心情很是好,連賞賜都多給了許多,不過是件小事都笑着給了賞,二房裡人人都跟着歡喜呢。”
顧明珠聽得想起了二夫人看向自己那股子打心裡透出得歡喜,那歡喜的應該不是顧明珠,而是另有其事吧。
她挑了挑眉,問道:“三房裡有什麼動靜?”
“三房倒是沒見有什麼,反倒聽說三夫人得了滎陽的幾封信之後還病了一場,越發小心謹慎了,拘着三房院子裡的人不讓胡亂走動。”
只怕三夫人鄭氏是知道了鄭家與崔家已經走上了兩條不同的路,在朝中已經是各自爲政了,她是鄭家女,難免會被夾在夫家與婆家之間,纔會急得病了吧。
想起三夫人那副帶着點怯懦實在的模樣,顧明珠也是有些感嘆,她着實不像是世家嫡出娘子那般,只怕是天性就是如此。
但是二夫人袁氏也是袁家嫡出娘子,爲何她卻半點不擔心,反倒是喜上眉梢的模樣,究竟有什麼事讓她這麼放心兩家的關係,放心自己的地位?
而且這個事怕是與顧明珠也有關係,不然她不會花了那麼大心思的。
她點點頭:“知道了,你讓她們繼續悄悄打探消息,也不必刻意打聽什麼,就是有什麼事都回個話,我也能知道究竟。”
她可不是那種剛嫁進門無知單純的新婦,深知要想處理好這些內院的事,耳聰目明是第一要素。
小葵連連點頭,又想起一件事來:“今兒西院門上當差的胡婆子來回話,說是昨日一早就見玉蘭出了院子,往世安苑去了。”
顧明珠嘴角的笑容加深,目光越發清冽,她早知道這府裡會有人有動靜,只是沒想到會是玉蘭,她這是着急了?
她一笑之後道:“不急,看看她要做什麼,再看看世安苑那邊是如何打算的。”
是順水推舟,還是另有安排?
小葵應着,低聲道:“婢讓人好生看着她,定然不讓她再胡亂跑,要不就找了法子回了高嬤嬤把她打發出去?”
顧明珠擺擺手:“不必,由着她去吧。”
“她是大夫人跟前伺候過得人,又是在玉笙院裡伺候有些時候了,如今我剛進門,她又沒犯什麼錯,我就把她打發走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我是在落大夫人的臉面,又是善妒容不得人呢。”
小葵愣了一下,有些猶豫:“那難不成就由着她胡來?若是真的惹出什麼……”
顧明珠倒是不在意地笑着:“不打緊,她惹不出什麼事來。”
最要緊的是崔臨壓根沒有這個意思,那麼顧明珠便不擔心了,遇見這些事,她唯一要擔心的是崔臨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