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夫人笑着瞥了一眼府裡:“還不見四弟妹呢,難不成還沒收拾妥當?這時候可不等人,族裡已經帶了信過去,可都等着咱們回去的。”
顧青不由地蹙了蹙眉,毛氏忙笑着道:“這就來了,方纔讓人請了,想來這就來了。”
話音未落,被幾個僕婦扶着的一臉陰沉的顧老夫人出了府門來,看着他們幾個,她咬牙道:“你們休想得逞……”
只是話音未落,毛氏先開了口,笑眯眯地道:“這天可真是冷了,前幾日還穿着夾衣,今日就得穿襖了,你們一路往青州去,路上怕是要穿着翻毛坎肩才行。”
她回頭看了一眼顧老夫人,又道:“呦,這樣的天氣,怎麼能讓老夫人在外邊站着,還不快扶了老夫人上馬車去,仔細別吹着風了,這一路上可不能讓老夫人受了涼。”
幾個僕婦都是毛氏安排得,哪裡敢不聽話,屈了屈膝應着,架着顧老夫人就往馬車裡塞了進去,由不得她再多說一句。
再後面跟着的柳氏與阿芙都是一身粗麻衣裙,手裡提着個小小的包袱,裡面只裝了幾件尋常換洗的衣裙,連首飾都沒有一件隨身,都別毛氏吩咐人扣下了,她們只能如此寒磣地跟着出了府來。
柳氏這些時日大病未愈,已經脫了形,瘦骨嶙峋的臉上都是怔怔的,由着人擺佈的模樣。
只是阿芙這會子卻是滿臉淚水,哀哀慼戚望向那邊站着的顧元,眼中帶着悲苦與期盼,她被毛氏輕飄飄一句話打發去了青州,心裡怎麼能不委屈難過,昨日她去求見顧元,卻被人攔在了東院外。
顧元明明就在東院裡,卻是不肯見她,還叫人趕了她回房去,半句話都不肯說,她只能照着毛氏的吩咐,哭着收拾了行禮,跟着顧老夫人出了府去青州。
這會子已經是她最後的機會,她怎麼能不想法子讓顧元幫她出頭留下來。
然後教她守望的是,這個平日裡哄着她護着她,說等她生了庶長子就擡了她作妾室,連毛氏都要讓她三分的二郎君,這會子卻是怯懦地如同一隻老鼠,縮着頭站在顧青身後,看着她望過來的目光,卻是先哆嗦着望向毛氏,又慌慌張張避開去,沒有半分要替她說話的意思。
她終究還是死了心,原來自己的去留只有二夫人能決定,枉她當初那樣得意,以爲自己真能壓在二夫人頭上了,卻是自尋死路。
看着柳氏與阿芙也都跟着上了馬車,毛氏臉上的笑容更深了,屈膝向三位老夫人行禮:“幾位老夫人趕着要回青州,路途遙遠,也不敢多留了,還是我送幾位上馬車吧。”
她上前扶着二老夫人,又笑盈盈與三老夫人與六老夫人說着話,一陣風似的引着她們往馬車上去:“……郡主今日說要來送幾位老夫人的,只是她最是重情義,又是年輕,哪裡受得住這樣的情形,吩咐我替她送了幾位,還說過幾日就讓人送了信去族裡,向老夫人們問好。”
“日後還請幾位老夫人多多照應,有什麼事只管使了人送消息來長安,都是一家人,可千萬別生分了纔好。”
這話讓三位老夫人如同吃了定心丸,臉上笑容更是溫和,連連點頭:“還是郡主想得周到,也難爲你有心了,日後這府裡還得你多多費心,你婆婆在青州你們只管放心,我們定然好生照料。”
毛氏連連道謝,又一疊聲說着討巧的吉利話,讓三位老夫人笑得合不攏嘴,上了馬車還拉着她道:“得空回青州去,我們也該拿出些樣子來,不教你們小瞧了。”
站在府門前的顧青看着顧老夫人的馬車簾子動都未動,顧老夫人終究沒有與他們作別,想來還是氣惱着,他嘆了口氣,與顧元道:“讓人送了信回族裡,捎上二百金,請族裡長輩多多照應阿孃吧。”
顧元低聲應着,看了幾眼那幾輛已經緩緩開動的馬車,嘆了口氣,跟着顧青轉身回了府裡去,他心裡卻是悵惘的,顧老夫人這個護着他的依仗不在了,顧青又在府裡,他在長安還有好日子過嗎?
正如他所擔心的,毛氏笑盈盈送了幾位老夫人的馬車出去,轉過身來便冷了臉,硬邦邦與一旁的嬤嬤婢女道:“讓人好好查一查這些時日鬆壽院與晴雪院的賬簿子,看看二郎君到底花了多少錢銀在那個賤婢身上,再給我對好了賬管緊了,誰也不許幫着二郎君再領了錢銀去!”
“但凡敢幫着的,一頓板子打發去莊子上!”
沒有了錢銀,她倒要看看顧元還能如何風流瀟灑地喝花酒養花魁!
不過一會功夫,消息就送到了郡主府,正喂着松鼠的顧明珠輕輕笑了:“總算是少了個麻煩,想來二嬸與明玉也能鬆一口氣,安安生生過幾天好日子了。”
小葵輕聲道:“二夫人請郡主示下,可要讓人捎了信回族裡,吩咐如何安置老夫人。”
顧明珠輕笑一聲:“不必捎信,只要送上五十金便是了,告訴他們,日後每一年送五十金過去,權當老夫人的用度。”
毛氏特意挑選了不少人貼身“伺候”顧老夫人,回了族裡還要置辦宅院田地,再加上這許多人的吃用,一年五十金只怕真是要讓素來養尊處優慣了的老夫人吃不少苦頭了。
她又望向小葵:“讓人去請大將軍過來吧,我有話要問一問他。”
顧青這一次總算沒有糊塗得再和稀泥,可是顧明珠對他早已沒有半點信任與依賴,唯一要做的就是要問一問他當年的事,她要問清楚當初究竟發生了什麼,還有顧青究竟扮演了什麼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