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甘露殿,安平公主送了顧明珠下玉階,看着她臉色有些不大好看,屈膝與自己道別,安平公主臉色也微微發白,拉着她低聲道:“總能有法子的,要不然你就嫁給二兄吧,二兄他性子溫和是謙謙君子,必然會待你好的。”
顧明珠看着安平公主那副擔憂又害怕的模樣,輕輕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公主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安平公主思量起先前天后那副盛怒的樣子,卻是搖了搖頭,低聲道:“明珠,你一定要小心纔好。”
若是顧家選了陳留王,那隻怕天后不會再留着顧明珠的性命了,即便她救過安平公主也無用,天后不會允許顧家偏向陳留王,只是一個區區顧明珠又有什麼要緊。
顧明珠心下了然,依舊平和地笑着,與她說了幾句,就上了宮車出宮去了。
宮車上顧明珠一言不發,神色淡然地望着窗外宮中的景緻,全然看不出半點心緒波動,與同車坐着送她出去的宮中女史看了她好幾眼,她都好似全然沒有察覺。
出了宮門,顧明珠剛下了馬車,就見阿碧與小葵快步迎上來,扶了她往自家馬車走去,只是臉色有些怯怯:“娘子,將軍方纔吩咐了,讓你一出宮就回東府去,他有話要與你說。”
顧明珠絲毫不驚訝,聖人既然與顧青說了要給陳留王與顧明珠賜婚,顧青自然要來問問他的意思。
只是她不知道,顧青會是怎麼想的,他是不是也想讓她嫁給陳留王。
顧明珠回到東府的時候,顧青已經在正堂裡踱了好幾圈了,他神色鬱郁眉頭不開,滿腹心事的模樣。
“父親。”顧明珠走上前去,屈了屈膝。
顧青回身看見她,目光裡滿是焦灼:“你也進宮去了?”
顧明珠輕聲回道:“是,安平公主召見。”
“見到天后娘娘了?”顧青望着她。
“天后娘娘留了我說了一會話。”顧明珠也不隱瞞,“賢王殿下求了天后娘娘下詔賜婚,要我嫁入賢王府。”
顧青身子一震,望着顧明珠那副平靜的模樣許久都說不出話來。
他在宮中就已經知道了,賢王李裕去求了天后下賜婚詔諭,陳留王李念卻是請聖人下詔,要娶了顧明珠爲陳留王妃,天后召了顧明珠進宮想來就是要說這件事。
看起來只是一樁婚事,一家有女百家求是件好事,可是如果這裡面牽扯到的卻是皇室,是帝后之爭,那就不是什麼好事了,甚至有可能會大禍臨頭,沒想到一夕之間顧家就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之上,進退皆難。
“你,可有什麼打算?”顧青的話有些苦澀,他多年不管府裡的事,與顧明珠也很少這樣說過話,可是沒想到父女之間難得的說話,就是這樣的時候,還是說婚事。
他甚至都不知道女兒究竟是怎麼想的。
顧明珠倒是十分平靜,轉身在榻席上坐下:“父親以爲這還可以選擇嗎?”
無論選擇哪邊都有可能讓顧明珠和顧家萬劫不復,成爲帝后之爭中的炮灰。
顧青愣了愣,深深看了一眼顧明珠,嘆了口氣在自己的榻席上坐下。
他沒想到顧明珠一個養在深閨的小娘子卻看得這樣透徹,若是尋常人家得了這樣的好事只怕已經歡喜不盡了,還是兩位皇子都看中了自己府裡的娘子,可是想也不敢想的好事,可是隻有他們知道,這背後究竟有多少風險。
顧青想起聖人在太極殿看他那副神情,冰冷懷疑而又不容更改地與他道:“你是國之棟樑,是先帝留下的鎮國大將軍,手握大唐重兵,一舉一動都關乎國體安危,兒女婚事自然也要深思熟慮纔好。”
“朕給你幾日的時間好好想清楚,這樁婚事該怎麼選你應該心裡明白了。”
顧明珠說的對,這不是選擇,只是給他最後的警告,如果選擇了天后,顧家就會成爲聖人眼中最大的障礙。
他搖了搖頭,苦笑着問顧明珠:“你與兩位殿下可相熟?”
真的只是爲了他手中的兵權,還是因爲那件事?他心裡越發擔憂,臉上卻是不敢露出半分來,只怕顧明珠會看出什麼來。
顧明珠淡淡道:“並不相熟,不過是先前的宮宴上見過兩面罷了。”
顧青的臉色更是難看,沉吟一會開口道:“這件事我會想辦法安排,你不必理會,也不要與別人提起,府裡的人也不要說。”
顧明珠這會子倒是有些驚訝,顧青的意思是連顧老夫人與羅氏她們都瞞着。
顧青看着女兒那副驚訝而又有點提防的眼神,不由地嘆了口氣,起身走了。
在一旁聽得明白的韓嬤嬤這會子已經是擔心不已,上前幫着顧明珠換了外裳,低聲道:“娘子,將軍會怎麼辦,會把您嫁去哪一府上?”
她不安地思量着,原本不管得了一個賜婚都是好的,都是嫁去王府做王妃,都是天大的福氣,可是現在居然是兩位殿下都看中了娘子,那該怎麼選卻是個難題了。
顧明珠搖了搖頭,她不知道顧青會怎麼選。
在記憶裡前一世,顧青並不願意讓顧明珠嫁去賢王府,是賢王的殷勤信誓旦旦,還有顧明珠的堅持,他終究鬆了口,只是顧明珠嫁了過去,顧青就沒有再過問她的事,甚至與賢王也沒有來往。
那麼這一世,他會答應天后讓她嫁給賢王,還是回稟聖人,將她嫁給陳留王?
韓嬤嬤見顧明珠眉宇間那點散不去的輕愁,也是忍不住一嘆,自家娘子實在是可憐,自小沒有父母庇佑,不知道被人算計多少次,好容易眼下好些了,要回了東府的家財,不必再被人拿捏着,卻又遇見了這麼一樁事。
這賜婚的事可不是小事,若是一個不小心,娘子這一輩子就被搭進去了,連同這府裡都沒有安生日子可過了。
顧明珠見她那副擔憂的模樣,倒是淡淡笑了:“嬤嬤也彆着急,終究會有法子的。”
韓嬤嬤苦笑着點點頭,心裡卻是清楚,要從這兩難的局面裡脫身出來,是何其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