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夫人的臉如同開了染坊一般,由紅轉青,又從青變成了黑,臉上抽搐好一會才擠出一句話來:“還不去請醫官來給燕國公夫人看診。”
她吃人的目光掃向羅氏,沒想到她把談婚事的事交給羅氏,又一次被她辦砸了,不但沒能把婚事給談成,還讓燕國公夫人出了這樣的醜事,壞了她的壽辰,最糟糕的是,不知道出了這樣的事還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到顧明珠與馮六郎的婚事。
羅氏這會子也慌了,她忙忙打發孫嬤嬤去打探,究竟燕國公夫人出了什麼事,怎麼會突然就……
只是顧老夫人與羅氏的好意終究是落空了,燕國公夫人幾乎是羞憤欲死,讓婢女給她換了衣裙就急急忙忙逃一樣得逃回了府去,誰也沒見,更是不肯留下來。
她素來是要強又是自視甚高的性子,哪裡遇見過這樣的事,別說再留下與顧家說親事,就連再出門見人怕也是沒了臉面了,羞得恨不能就這樣一頭撞死在當場。
只是她想不明白,明明一直好好的,怎麼會突然就鬧起了肚子,還這樣一發不可收拾,偏偏顧家的廁房一直都有人,她終究沒忍住,就這樣成了全長安的笑柄,從此以後漫說是跟顧家結親,就是再來大將軍府都會讓人想起她的醜事,她怕是也要有很長一段時日都不能出府來應酬宴請了。
看着燕國公夫人逃也似的扶着婢女飛快地爬上馬車頭也不回地走了,看門的僕婦才轉身進了府去,她要照着吩咐把消息送回去給大娘子,已經把這位夫人給送走了。
戲臺那邊爲了燕國公夫人的笑話熱鬧非常,而花亭那邊卻是一片情意綿綿。
“……殿下,這些時日我在青蓮觀中小住,爲府裡祈福祝禱,聽聞殿下過幾日要去河南道視察旱疫,想來必然很是艱難危險……”
顧明月怯生生地說着,一雙水汪汪的杏眼裡閃動的都是擔憂,望着眼前的李裕泫然欲泣,一雙白嫩的小手捏着衣襬,像是鼓足了勇氣纔敢對着他吐露心中的話。
“又不能爲殿下分憂,只有日夜在觀中祈福,只盼殿下能夠平安順遂。”她輕輕說着,從袖中取了一枚小巧精緻的萬福如意絛子送到李裕跟前,“上一次見殿下腰上玉佩的絛子舊了,就想着爲殿下作了一枚,還望殿下不嫌棄我笨手笨腳纔好。”
李裕看着那張如同海棠一般嬌豔的臉上滿滿都是希冀,捧着絛子的手也在微微發顫,任是誰都無法硬下心腸拒絕,何況顧明月的確是難得的美人,雖然比不上鄭媛與顧明珠那般,卻也是極爲動人心的。
他露出溫柔的笑容,伸手取下了自己要上的青玉佩與顧明月:“既然你這樣有心,就替我換上吧。”
顧明月一時歡喜起來,笑容如同花一般綻放,屈了屈膝應着接過了玉佩,小心地換下了上面的絛子,把自己打的繫上了,這才羞紅了臉雙手捧着玉佩送回給李裕。
李裕看着她那副傾慕歡喜的神色,也不由地生出了滿足感,接過了玉佩掛在腰間,又看着那張梨花帶雨的臉上落下了一縷碎髮,顫巍巍在她臉頰邊微微晃動,顯得格外動人。
他不禁伸出手輕輕撩開去,手指觸摸到那張光潔的臉溫潤如玉,悠悠嘆了口氣:“若是府上能夠答應讓你做側妃進王府就好了。”
這句話如同一盆冰水從頭澆下,讓顧明月那一顆熱切的心瞬間冰冷到底,她那原本嬌柔的笑容僵在那裡久久動彈不得。
他說要她作側妃陪嫁進王府,是要她作顧明珠的陪嫁妾室!
她望着眼前溫柔的李裕,心裡卻是恨得要撕裂開去,藏了許久越積越多得怨恨就要噴涌出來了。
憑什麼!憑什麼!她也是顧家嫡女,她也是美貌聰慧,更是比顧明珠更加優秀,憑什麼要她給顧明珠當陪嫁妾室,這是在羞辱她!
她這樣的深情,用了這許多心思,李裕卻是要她當側妃?
什麼側妃,分明就是個上不得檯面的妾室!
李裕看着她那副愣怔的神色,還以爲她心裡難過,一想到若是能將顧家兩位娘子都收入王府是何等的美事,與顧家的關係更加會牢不可破了。
他伸手握住了顧明月那已經僵直着一動不動的手,輕聲道:“你寬心,我過些時日就請天后娘娘賜婚,待娶了大娘子,就與顧大將軍說說,一定讓你入王府爲側妃,不會辜負你的心意的。”
顧明月氣得要哭出來,憑什麼要她作側妃,憑什麼要娶了顧明珠再讓她進府作妾?她才應該是賢王妃,難道這一輩子着顧明珠的臉色活着,任由顧明珠拿捏她一輩子?!
她笑容比哭還難看,慢慢抽回手,低聲道:“只是大姐姐素來不喜歡我,想來也不會答應得,怕是要讓殿下失望了。”
她擡起頭,一臉疑惑望着李裕:“老夫人與父親也不會答應,他們已經打算與燕國公府結親了,有意讓大姐姐與馮六郎定親了,殿下還不知道嗎?”
李裕一怔,臉上溫柔的神色頓時一掃而空,露出幾分急切:“你說顧大將軍要把大娘子許給燕國公府?”
怎麼會這樣?燕國公府不過是個無權無勢的公侯府,府裡連一個有出息點的子弟都沒有,那位馮六郎更是默默無聞,沒有半點官職在身,顧青爲何要把顧明珠許給那樣的人家?
他驚疑不定,再也沒有了半點坐擁齊人之福的遐想,只剩下懷疑與着急,他不能就這麼看着顧明珠被嫁去燕國公府,與顧家結親的事他勢在必得!
他顧不得顧明月還在跟前,皺眉道:“別的事日後再說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就這樣轉身走了,連回頭看一眼顧明月都沒有。
顧明月看着李裕毫無留戀的身影,心裡最後的一點希望終於化爲烏有,用手絹捂着臉低低嗚咽起來。
她的好夢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