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chapter 6

直到秦皓月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躺在地上的男人才睜開了雙眼。

他自嘲地笑了笑,眼神裡恢復了一片清明。

夜深了,四周一片靜謐,客廳裡有一點紅星忽明忽暗,晏敏之仰躺在沙發上,雙眸盯着根本也看不見的天花板,若有所思。

腦海裡閃過秦皓月那厭惡的表情,他擡手猛吸了一口煙,搖頭嗤笑了一聲,他是笑自己喝了點酒變得婆婆媽媽的。

能有什麼意外?這三年來,秦皓月什麼時候給過他一個好臉?

秦皓月跟晏敏之像是仇人,對其他人和事卻容易心軟,她前一秒鐘發誓對小貓不管不顧,可是聽到何媽說,晏敏之已經跟別墅裡面的每一個人都吩咐過,除了她秦皓月別的人一概不準餵養,她的心還是揪了起來。

這隻剛出生的小貓到底是一條生命,更不要說秦皓月一直都喜歡這樣的小動物,僵持了一兩天,秦皓月就受不了良心的煎熬,腦海裡似乎總是浮現小貓可愛又可憐的樣子,耳邊也好像總能聽到小貓嗷嗷待哺的叫聲。

晏敏之可是個說一不二的人,他說過不準其他人餵養,那就沒有一個人敢接近那隻小貓,那麼一點兒的小東西,如果沒有人管,大概很快就會死掉吧。

第三天,秦皓月把小貓搬進了臥室,開始照顧起來,並給它取名小布。晏敏之像是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一早就讓人準備了餵養小貓需要的東西,事無鉅細,面面俱到,一樣一樣地擺在她們臥室旁邊的房間,晏敏之讓人在他們臥室的旁邊給小貓騰出了一間空房間,裝修得溫馨又有愛。

秦皓月將他準備的東西統統扔到了一邊,貓她確實是要養,可是,卻要按照她的想法來養。

晏敏之下班回來看到一堆還沒有拆封的東西,頓了一下,什麼也沒說,算是默認了,只是,晚上他晚飯都沒在家裡吃就又回去加班了,一夜未歸。

既然話已經說出去了,不要晏敏之買的東西,秦皓月就決定自己去買。

說起來,自從住進了這幢別墅,秦皓月就沒怎麼出門。吃的穿的用的,都有人給她準備好,就單說衣服,她的衣櫃裡還有一溜兒標籤都沒拆的從巴黎送過來的高訂,不同款式,不同的顏色,相同款式不同色系,只要晏敏之覺得適合她的,全部讓人給送了過來。

秦皓月住進來以後,晏敏之還專門讓人給她準備了一個五十平的衣帽間,裡面各種衣服鞋子,配飾分門別類,一應俱全,他甚至還請了專人打來理。衣帽間裡的一切都是當季的,無論秦皓月穿不穿,只要換季,晏敏之就會讓人把過季的處理掉,再換上應季的,三年來每一季都如此。

就算是見多識廣的專業人士也不免私下咋舌,衣帽間裡的哪一件不是價格不菲?裡面每一樣幾乎原封不動,標籤都沒有剪掉,說扔就扔掉了,多可惜。他們還沒有看到過哪個有錢人這麼寵老婆的,更不要說,這個女人名義上還不是晏夫人呢。

有一次,他們的議論被晏敏之無意間聽到了,第二天,那幾個人就被解僱了,而且從此在業界消失。

他晏敏之做事,還不需要別人來指摘。

其實,外界不知道,秦皓月卻是最爲清楚,晏敏之外表做到對她的細緻入微,只是讓她沒有出門的藉口。這個男人雖沒有正面開口說不讓她出門,可是,只要她打算出門,馬上就會有人提前跟晏敏之報備,她要等到他的首肯,才能出門。等到好不容易出門了,她後面也會圍着一大堆的保鏢,美其名曰是保護,其實就是監視。

秦皓月一個普通人被這麼一堆人圍着,實在不習慣,久而久之,她也被逼得很少出門。

她這麼做,晏敏之雖然沒說什麼,但是大家都看得出來,晏敏之很滿意。

秦皓月本來對於這些東西沒有什麼特別的Y望,更不要說這些身外之物是晏敏之給她準備的。

三年來,她一直都在網上給自己買一些簡單大方又舒適的衣服來穿。對此,晏敏之從一開始是極力反對的,到最後也只是聽之任之。

只是,每一個季度的新衣服還是會按時出現在衣帽間裡,不管他們的主人到底需不需要。

這一次,秦皓月爲了給小貓買各種用品,打算出門購物,畢竟要吃到小貓嘴裡的,網上買的她不太放心。

阿青打心眼裡覺得老闆有夠誇張,秦皓月出現之前,他一直都跟着晏敏之,保護他的安全。

秦皓月來了之後,要他這樣一個專業的安保人員來保護一個實在不知道有什麼危險的人,簡直是殺雞用牛刀,大材小用。

現在,他帶着他的人坐在寵物店旁邊的咖啡店懶洋洋地地坐着,若不是涉及到他的專業性,他真的看都不想看店裡一眼。

出來之前,老闆交代過,只要人不丟,不出現危險就OK,阿青真沒覺得今天的任務有什麼難度。

就憑秦小姐那細胳膊細腿兒,以及乾淨到如同一張白紙的身世,阿青覺得實在沒有死盯着的必要。所以,他們也只是聊着天,有一搭沒一搭地往寵物店看兩眼。

秦小姐似乎在選貓架,女人買東西真麻煩,什麼都要東挑挑西撿撿,左右爲難。

阿青一邊跟手下吹牛,一邊啜一口手中的咖啡,難得有這樣的美差,他們的精神不用崩得那麼緊。

不過,很快,他們就笑不出來了。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秦小姐不見了。

一開始,他並沒有在意,但是過了幾分鐘,他發現寵物店裡再看不到秦小姐的身影了。

出事了。

阿青騰地一下子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快,秦小姐不見了。”他開始後悔自己的掉以輕心,誰能想到呢!

幾個人幾步就跨進了寵物店的大門,這個時間,店裡就只有小貓三兩隻,阿青一眼就能見到底,就是因爲地形簡單,阿青才覺得根本沒有死守的必要。

可是,根本看不到秦皓月的身影!

秦皓月是真的不見了!

“老闆,剛纔在這裡的長頭髮,穿白T恤,牛仔褲的一女的呢?”阿青急躁地抓住老闆的衣領,聲音幾乎是吼出來的。

他跟了晏敏之這麼久,還從來沒有發生什麼意外,這次真是陰溝裡翻了船。

有些胖胖的老闆嚇得一下子舉起了雙手,哆哆嗦嗦地指向了後面,原來這家店貨倉那邊還有一個後門。

阿青拉開後門一看,大街上人來人往,哪裡還有秦小姐的身影?

人丟了,他連去哪裡找都不知道。

“晏總,秦小姐不見了。”阿青沒有辦法,只好打電話給晏敏之。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砰”的一聲巨響,有什麼東西被砸在了地上,阿青聽到那邊不容置疑的聲音,“找!”

一個字已經非常清楚地表達了他的想法,找不到秦皓月,阿青就可以不用回去了。

秦皓月沒有想到自己居然能夠這麼順利地擺脫他們,直到坐上出租車,她還有點不敢相信,心臟撲通撲通亂跳,她撫着自己的胸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她不相信夏天會不認識她,那些支撐着她活下去的記憶不是假的,這中間一定有什麼誤會,她要去問個清楚。夏天一定有什麼難言之隱。

她其實並不知道該到哪裡去找夏天,最後她只好讓司機開車到夏家的公司,夏天如今在公司裡不是相見就能見的,秦皓月被前臺小姐問得連連敗退,人是一下子見不到了,她又不敢在大廳裡明目張膽地等着,害怕晏敏之很快找過來。最後,她只有窩在公司旁邊的綠化帶旁邊等着。

正直夏天最熱的時節,天氣預報提示地表溫度最高能達到五六十度,戶外現在就如同熊熊燃燒的火爐一般,秦皓月找了一小片有陰影的地方,等着。

她從中午等到天黑,全身都溼透了,也渾然不覺。

直到路邊的路燈亮起來,她纔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公司的門口。她剛邁出一步,已經有人比她快一步地撲了過去。

曾明珠,曾家的掌上明珠,夏天如今的未婚妻,正挽着夏天的手,肆意地跟夏天撒着嬌,而夏天清雅俊朗的臉上的寵溺沒有半點勉強,自然而輕鬆,幾乎要溢出來了。

心就像是忽然破了一個大洞,有風不斷地從這個破洞呼嘯而過,秦皓月如墜冰窟,好冷!

如果說訂婚宴那天,她還能自欺欺人,那兩個人的甜蜜多少有表演的成分,現在呢?

那親暱的動作,那溫柔的眼神,那自然流露的體貼,都曾只屬於她一個人的。

還有那個男人的眼裡,原本也只有她。

不,我不能哭,秦皓月用力拍了拍臉,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費了那麼大的勁,就是爲了弄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不能什麼也不做。

“夏天……”

秦皓月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她小跑着上去,拉住了正打開車門,準備開車的男人。

夏天很驚訝,愣了一下才認出眼前的人,上次訂婚宴晏敏之帶來的女伴。

他是個溫柔的人,雖然心裡有點不舒服,還是耐着性子問:“秦小姐,找我有事?”

藉着路燈柔和的光,夏天發現眼前的女人很疲憊。

是他看錯了嗎?在聽到了他叫她夏小姐的時候,他發現眼前這個女人眼裡的光彩幾乎是一下子就消失了,變得空洞,悲愴。

秦皓月今天穿的是夏天第一次打工拿到薪水後給她買的裙子,純白的裙子,她捨不得多穿,即使盡力呵護,在看不見的細枝末節處還是會留有不易覺察的黃漬,如同她和他之間的回憶,即使她竭盡全力地去呵護,它們還是在慢慢褪色,泛黃……

秦皓月深吸一口氣,她告訴自己不能亂,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她也不需要顧及其他了,她實在是等待得太久了。

晏敏之告訴她只要她乖乖地等,總會見到夏天的,她等了三年,卻等來了一個不認識她的夏天,這不是她要的結果。

這個時候,先上車的岑明珠也下了車,以保護的姿態挽着了夏天的手臂。她下意識就感覺到某種危險,雖然不知由何而來,但是面前的女人表情明顯不對。

她意識到秦皓月接下來要說的事情,不會是她想要聽到的,下意識就要拉着夏天走。

只是,夏天卻沒有如她的願,他不由自主地看向秦皓月,眼神變得專注,若有所思。

秦皓月幾步走上前去,在兩人都沒有防備下,突然就解開了夏天襯衣最上面的兩個釦子,看到那裡空空如也,她不可置信地愣在那裡,好像不願意相信那裡怎麼會什麼也沒有。

“秦小姐,請自重!”岑明珠一開始還顧忌着晏敏之,現在真是怒了!她一下子甩掉了秦皓月的手,臉色也變得十分難看。

夏天錯愕地退後一步,下意識地快速拉開與秦皓月的距離,並飛快地扣上了襯衣的鈕釦,只是他手上的動作卻變得沒有條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