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昕來跟白一鶴對了十幾招已經差不多是傾盡所能,最後兩張隱身符都用完了,御水符也都用完了,她也算用這種真真假假的方式隱瞞了自己其實會水系法術的事實。
到最後,白一鶴雖然沒能殺了她,但她可是一點也沒討着好。別的不說,她自己都感覺到體內的骨頭是不是都錯位了,不斷有腥甜的感覺涌上喉頭,叫她眼前發黑。不過,對戰白一鶴,這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聶元靜一來,她毫不猶豫地退下來,一是有自知之明,她就算在那兒杵着,跟白一鶴死磕也磕不死白一鶴,別把自己小命磕沒了。二則是她也確實需要時間調整一下。
沒料想,正調整着呢,白子蓮從她眼皮子底下跑了。
白子蓮爲什麼沒有出去?她一直在觀戰?還是在做別的什麼事情?陶昕來下意識地去追,一瞬間又強行調動起體內所有的力量,簡直就像吃了一瞬間提升狀態的興奮劑一樣。
不過,這純粹是在透支,她此刻靠心力和意志維持着,還不覺得什麼,等這股勁兒過了,她鬆懈下來,就知道厲害了。
聶元靜是什麼人,你以爲他真比陶昕來晚結丹出來啊?那是他運籌帷幄,等待時機呢。白一鶴和陶昕來打了這麼久,早打得心煩意亂,五內生火了,這會兒聶元靜又冒出來,他自知今次栽了個大跟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是斷沒法兒善了了,於是越挫越勇,一個都不想放過。
可任憑他如何越挫越勇,那也是個丹修啊,加上之前與陶昕來激烈對戰了一番,聶元靜此刻那是以逸待勞,又是想來圓滑聰慧的,哪裡能讓白一鶴逃了去。他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見陶昕來強拖着身體往白子蓮的方向追,倒是一顆心懸了起來。
“不要去!”聶元靜趕緊喊了一聲,按照他的估算,陶昕來去追白子蓮,如果對上了,這虧是吃定了。
陶昕來看都沒看他一眼,就走了。
聶元靜心底擔心,便想着趕緊解決了這個白一鶴,然後去找她們。於是使出了渾身解數,把白一鶴逼得節節敗退。
花開兩頭,各表一枝。
白子蓮在聶元靜出現的時候就知道沒好事兒了。她與白一鶴想的一樣——被人設計,進人的圈套裡了。白子蓮自然無法知道聶元靜對整個事情的安排,她甚至都不知道安排了這些圈套的人到底都有誰,但她知道,她是不能繼續待在這個地方的。她必須走,必須將自己摘出去,否則,就憑他們敢這樣設計白一鶴,她一定也會被視作白一鶴的同黨,共同接受門中清規戒律的處罰的。
可是白子蓮沒想到,陶昕來都那個鬼樣子了,居然還敢追過來。
陶昕來的不顧性命讓白子蓮心驚。她是慌不擇路地躲了一段,覺得陶昕來怎麼像是陰魂不散的野鬼,煩人得很。
倒是鏡道:“你躲什麼,這是個大好機會啊。”
它想得和白子蓮不一樣,現在這時候,白子蓮想的是怎麼爲自己洗清嫌疑,趕緊地出去,而鏡想的是,怎麼利用現在這大好時機,把陶昕來這個眼中釘肉中刺給弄死了算了。
白子蓮道:“我們被暗算了。 ”
鏡嗤笑道:“一羣小嘍囉而已,怕什麼。那陶昕來已經受傷不輕,不過是在強撐着,你現在殺了她,誰說得清楚是你殺的還是那白一鶴殺的。”
白子蓮見他提到白一鶴,心中不願、畢竟白一鶴與她有師徒情分,她能掌三靈峰還是白一鶴的功勞,她若真殺了陶昕來,又推到白一鶴身上,那成什麼了,豈不顯得她無情無義?
鏡見她又猶豫,心裡膩歪,於是不耐煩地又道:“你看着吧,白一鶴那老賊必不會被擒於聶元靜之手,真若到那地步,他不是自爆元丹,就是元神出離,斷不會坐以待斃,如此一來,你推到他頭上也沒什麼。”
白子蓮一驚,問道:“你如何知道?”又道:“他是我師父,怎可那般說他。”
鏡哼聲道:“你們這些正道人士自己不做好事,卻偏要定些條條框框,言說如果怎樣怎樣,就要怎樣怎樣,沒多大的事兒也要罰得人哭爹喊娘。那時你的小跟班焦良不就是個例子?這白一鶴老謀深算,現在這地步他不死就必身敗名裂,他若死又於心不甘,我猜他必留有後手,這也不是沒有先例。”它說的是原來見過的那些先例,其實也並不一定適用白一鶴,但差不離也是這麼個理。
白子蓮心思一轉,正想理清一些,忽聽得那邊白一鶴慘叫一聲,道了聲:“賊子!”頓沒了聲息。
白子蓮心中驚跳,一時各種思緒紛繁複雜,陶昕來已追到眼前。
“此刻就是機會,不要再猶豫誤事!”鏡連忙道。
白子蓮心中如有急鼓,腦中思緒經過內外壓力的不斷擠壓扭曲,彙集成一個可怕的念頭。
“你……”陶昕來還沒開始說什麼呢,就聽見白子蓮道:“你看這是什麼。”
再往她手中一看,頓時不解起來。她心說你拿個水晶球出來幹嘛,送她的禮物?這是幹嘛?賄賂她?什麼意思啊……
白子蓮見陶昕來的表情,諷笑道:“都說韓鳳儀對你如何親近信任,看來也不過如此。”
陶昕來臉色一變,道:“你什麼意思?”
“呵,這是你師父韓靈光的本命根。”
陶昕來心中驚疑不定,立馬道:“胡說!”
白子蓮哈哈一笑,道:“韓靈光在靈光寶殿有一間密室,這個,你知道嗎?我便是從那密室中取出的這個。你想要驗證,我也可以帶你去,只是……”她講水晶球倒懸三指之下,看得人心驚肉跳。“現在我沒這個時間。你可以選擇不相信我,大不了魚死網破。”
陶昕來臉色變了又變,心裡恨極,卻又怕白子蓮所說的都是真的,於是咬牙問道:“你想怎麼樣?”
“告訴他們,是你毀了這裡,如果金光真人身死,你也要說是你殺了他,我要你讓他們相信,這一切都是你做下的。”她看了看已是滿目蒼夷的土地,再看陶昕來震驚的眼神,咬牙切齒的表情,從那些掙扎的心思裡突然生出一種矛盾的快感來。
“無恥!”陶昕來眼睛裡都要噴出火來,卻見白子蓮隨手像要捏碎水晶球。她連忙想去搶,白子蓮卻倒捏着水晶球避開她,道:“你的決定呢?”
“我傻嗎?讓我這樣說,把白一鶴和你做的事情說成我自己做的,我還有好結果?”她真沒心思與她周旋,她一顆心七上八下,已經全被那水晶球吸引住了。“而且,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的。”她心裡亂糟糟的,無計可施的感覺真是糟透了。
“我說了,你可以不相信,而且,反正這是韓靈光的本命根,又不是你的,你也無需爲這個拼命。”
陶昕來道:“我以爲你只是虛僞,沒想到還這麼卑鄙!”
“隨你怎麼說。不過你放心,我素來尊重韓靈光,如果你照我說的做了,待你定罪之日,我必把此物交於你,或者你想把它託付給誰,我也可以替你給她。”她笑了笑,“如果你相信我的話。”
“當然,你大概也不會相信我了。”說着,竟抓住陶昕來的手往白一鶴方纔出聲的方向趕去。
“爲什麼要這麼做?”陶昕來無法可想,開始祈禱聶元靜可千萬不要殺了白一鶴,否則她這麼攬下事兒,要死人的!
“因爲命,命裡註定。”白子蓮張皇的心思漸漸塵埃落定。她可以想見陶昕來的下場。
沒錯,她不但要陶昕來死,還要她身敗名裂!
鏡微微笑了,看吧,這就是所爲的正道修士們,嘴裡說得冠冕堂皇,心裡卻放任自己的陰暗包裹着心臟。話說回來,誰心裡沒有點陰暗呢,放任它不是比剋制它要快樂得多,也自由得多?鏡得意地笑了。
白子蓮驚惶地叫着:“師父!”然後拉着陶昕來撲了過去。
白一鶴果真倒地,沒了氣息,聶元靜在一旁皺眉,似在懊惱。
聶元靜本不想殺白一鶴,殺了白一鶴,那就很難說清楚了。而且,這事情有蹊蹺,白一鶴絕對捨不得就這麼死,殺了白一鶴的也絕不是他!
所以,他只想到一種可能——有人暗中伺機,殺了白一鶴,也壞了他整個佈局。
“蓮兒?”聞人熙也在這時候趕了過來。
是聞人熙?聶元靜驚疑地看着他,他爲什麼要這麼做?爲了白子蓮?可是他已經保證不會將白子蓮牽扯進來了。難道他不信任他?可是這麼去做又有什麼用?他想做什麼?
如果不是他,那麼又會是誰?
聶元靜心思不定,卻在這時候,董覃等人也進來了,不止如此,來人中還有清玄真君!
慧衣一見情況不像初時安排的那樣,心裡便有不好的預感。果見怒氣衝衝的清玄真君道:“這是怎麼回事!”
元嬰真君之怒不是誰都承受得了的,修爲低的,膽子小的早就撲倒在地,瑟瑟發抖。
白子蓮趁此機會哭喊道:“師父!你怎麼了?你起來啊……”
陶昕來腦袋裡轟轟轟直響,從她的角度看到白子蓮一隻藏在袖中的手中捏着的水晶球。
她在元嬰真君的威壓下不得不低下頭、她看看周圍的人,突然爆發出不合時宜的大笑聲。
聶元靜驚訝地看着她,突然想到了吳用所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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