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昕來完完整整沒少胳膊沒少腿地回來了,這自然是個大好消息。她剛踏入山門,這消息就飛往各峰,讓當時曾爲她唏噓感嘆了一把的人們又是一番心思起來。
聶元靜心中一喜,忍不住站起來道:“你沒看錯?確實是三靈峰陶昕來?”
“聶師兄,沒有看錯,陶師姐的模樣我在那次築基大典上看得清清楚楚的。”那弟子連忙道,想起那次築基大典聶元靜還與陶昕來戴冠定情來着,眼睛便一陣一陣地往聶元靜臉上飄,好在聶元靜沉靜在自己的思緒裡,沒有注意到這小弟子感嘆的表情。
聶元靜差一點就要直接走出去去三靈峰找陶昕來去了。陶昕來出事之前,他就有意與陶昕來親近,連戴冠定情這樣的事情都做出來了,怎麼可能一點想法都沒有。但是陶昕來卻拒絕了他。到陶昕來出事之後,他每每想起那些往事,想到陶昕來這個人,心裡都有一種無法言喻的沉重。現在本來衆人都以爲死了的陶昕來居然平平安安回來了,他自然是十分激動,想要立刻就站到她面前,與她暢談一番的。
可是沒過多久,他就冷靜了下來,又緩緩坐了回去。現在不比以往,三靈峰正值多事之秋。韓鳳儀被禁閉,身受重傷卻又得不到精心的治療和靜養,韓北望又不在峰中,且聯繫不到他的人,而蘇子周蘇子全顯然慌了心神亂了分寸,這個時候,如果他貿貿然去找陶昕來,勢必要說起這些事情,這要是被有心人知道了,恐怕無論對陶昕來來說,還是對韓鳳儀來說,都不是一件好事。
想到此處,聶元靜微微笑道:“陶師妹真是福大命大,這是一件大喜事,我這就去稟告師父。”說着便遣退來報信的弟子,直接去找董覃去了。
其實,聶元靜都得到消息了,董覃怎麼會沒有得到消息呢,聶元靜去找董覃,卻是爲了另外一件事情。
同時得到消息的還有在妙靈峰養傷的白子蓮。
“什麼!”白子蓮也是突然站起,一臉的驚訝和不敢置信,如果仔細看的話,還有一絲慌亂和恐懼——絕對沒有歡喜。
來報信的是焦良,他一看到白子蓮的表情就猜到她在想什麼。這與白子蓮一貫的爲人似乎十分不一致,不過這有什麼關係呢?他可以爲白子蓮犧牲一切,無論白子蓮是什麼樣子的。
“蓮師姐,你不用擔心,即便她回來了,也……”焦良到底年紀小,心裡藏不住話。
“你說什麼?”白子蓮像是突然被驚醒一樣,一副吃驚和心痛的樣子看着焦良,道:“昕來妹妹就像我的親妹妹一樣,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她能平安回來,我很高興。對,我這就去找她。我有好多話要跟她講,真是迫不及待了呢。”說着就真的奔了出去。
白子蓮抹了把額頭,一會兒心道好險,剛纔那一瞬間確實是失態了,焦良向來敏感,看來他察覺到了自己的想法,這可怎麼辦纔好呢?一會兒又搖着腦袋心想:不,自己不是那種人,陶昕來回來真是太好了,她這項立刻見到她。
而焦良則在屋中嘆了口氣,拳頭緊了緊,自言自語道:“蓮,什麼時候你才能在我面前完全坦白呢?我完全不介意的啊……”
至於其他各峰反應,也大抵不是喜悅就是好奇,有的說她運氣好,但也沒有太特別的了。
董覃召見陶昕來的時候,她也正要去找董覃。
董覃對陶昕來的歸來表達了喜歡和關心,他和聶元靜同時見的陶昕來,董覃關心的是她被黑洞捲入後至今爲止的過程,而聶元靜則近乎貪婪地看着陶昕來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他更關心陶昕來的現狀和安全。
唔,修爲升高了,似乎……氣質也變了些。
修仙者的氣質總是隨着修爲的升高而不斷變化,陶昕來就像一朵初晨含苞待放的嬌花,即便現在還未完全盛開,也足夠吸引人的目光。
陶昕來將自己的事情長話短說,簡略交待了一遍,然後便直奔主題。她想要見見自己的師父韓鳳儀。
董覃早料到她會說起這個事兒,實際上,他以爲陶昕來一進來就要興師問罪的。韓鳳儀就是個任性的急脾氣,陶昕來在某些方面盡得韓鳳儀真傳,董覃就怕陶昕來連性情也是隨了韓鳳儀。沒想到陶昕來沉得住氣,硬是將他的問題好好回答到了現在,纔開口說這麼一句。
董覃猶豫片刻,道:“你師父的情況大概知道一些。現在門內的決定還未出來。任何人都是不能探望她的。”他說的話很官方,“不過你放心,你師父現在很好,門中不會虧待她的。”之後不管陶昕來怎麼明示暗示,董覃都不會所動,既表達了自己的關心和鞭策,又沒有透露任何關於韓鳳儀在執法堂牢中的情況。最後客客氣氣讓陶昕來回去休息。
陶昕來頗覺挫敗,心道董覃口風如此之緊,看來只好自己想辦法去見韓鳳儀了。
等陶昕來走後,董覃嘆了口氣,對聶元靜道:“是個孝順孩子,靈光也是太任性了一些。你想辦法把她回來的消息告訴靈光真人,總這麼拖着不用藥害的是她自己,一把年紀了怎麼還這麼倔呢。”
聶元靜點點頭,道:“靈光師叔是真性情,許多人都不如她呢。她只是一時鑽了牛角尖而已。師父不必擔心。”
董覃搖搖頭,“我與靈光相識數載,她這樣還是第一次。明光做事如此不留餘地,真是……哎。對了,韓家有什麼動向?”
聶元靜沉默了片刻,道:“韓家家主似乎要送一位族妹入妙真,應該會送到妙靈峰吧。”
董覃詫異地看了眼聶元靜,心裡有些沉重。韓家這意思,怕是要放棄生性桀驁不好控制的韓鳳儀了。大家族裡的人心,真是叫人感嘆啊。
“這兩天執法堂應該就會下決定了。可惜靜玄師叔不在了,不然定不會坐視此事。現在……要看靈光的鬥志了,把韓家的態度遞進去,她是個聰明人,有陶昕來回來以及韓家的動態這兩個消息,她應該不會像之前一樣賭着氣連聲辯解也沒有了。”董覃嘆息。
“師父真是寬宏體貼,您爲靈光師叔考慮良多,他日靈光師叔定會感謝師父的。”聶元靜說着漂亮話,與董覃說了兩句,便匆匆走了。
董覃在那裡坐了半晌,還是忍不住又嘆了口氣,道:“哪裡需要她感謝,本就是個孩子,到底是沒經歷磨難,纔會跟自己扭着來,盼她此次能悟世情吧。”
陶昕來在執法堂外徘徊了有小一個時辰了,還是沒有想到進去的辦法。執法堂是妙真門懲惡的地方,最是講究公正嚴明,它雖然處在天靈峰中,但一旦執法,則是各峰都有人蔘與。這回妙真禁閉了韓鳳儀,便是各主峰各抽一人看守。不過內門雖有六十六峰,處於核心位置的看守人員只有十二人。
這種情況,果然大小蘇都進不去的啊。陶昕來發愁,只好先回三靈峰再作打算。
就在她轉身準備走的時候,一個驚喜的聲音在她身側響起。
“昕來妹妹!”
陶昕來腳步一頓,眼中迅速滑過一絲厭惡。她側頭去看來人,表情有些硬,有些冷,對方卻像是沒看到一樣,直接奔過來牽起陶昕來的手,十分高興地道:“昕來妹妹,你終於回來了,我一直不敢相信你會遇難,太好了,你回來了,一定是上天聽到了我的祈求……”
陶昕來一把甩開她的手,冷冷道:“白子蓮,不要裝了,這裡沒別人。”
白子蓮一愣,定在原地沒有話說。
經過一年的磨難,陶昕來的修爲反而上升了,不止如此,她的臉也張開了些,雙眼冷凝之時竟給人一種刀鋒出鞘的尖銳感。陶昕來的相貌向來明媚張揚,此刻揹着陽光站在白子蓮面前,無端讓她心裡驚跳起來。
這個人,如果給她時間,她會成長成遮擋所有人光芒的存在吧。
不,不能……怎麼可以這樣!
“對,這種眼神才襯你。”陶昕來諷刺地笑着,“明明恨不得我下一秒就去死,何必裝成那種樣子叫人噁心呢?”陶昕來毫不客氣地嘲笑她,在看到白子蓮的時候,這一年來的種種驚險經歷和心路歷程纔有了發泄的方向。
白子蓮能人前人後都裝這樣倒是她的本事了,不過,眼神還要再修煉修煉。
“你說什麼!我沒有!”白子蓮被激怒了。
“沒有?”陶昕來似笑非笑地撇了撇嘴角,然後突然靠近她的耳朵,一字一頓道:“聞人熙知道你故意放手嗎?他知不知道你純潔的外表下有一顆黑透了的心?”
陶昕來比白子蓮高半個頭,此刻她傾身過去,那模樣極有氣場。雖然白子蓮比她修爲高。
白子蓮猛地推開陶昕來,一張小臉已經灰白,可憐兮兮的十分惹人憐愛。不過,陶昕來順勢退後半步,只冷冷看着她,沒讓她碰到自己。
白子蓮眼淚花花,“你胡說!我知道你是因爲靈光真人的事情才這樣心情不好,但你怎麼可以說這樣過分的話!夫人託我照顧你,我自認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你誤會我了,我怎麼可能故意放手,我……”不,她不是那樣的人,不是,不是!
陶昕來冷笑,“隨便你怎麼說,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只要你對得起你自己的良心。他日你若遭遇心魔,再對它解釋去吧!”陶昕來轉身離開,真是一個字也不想再與她多說。她與白子蓮,大概是斷沒有和平共處的機會了。
白子蓮咬牙捏緊了拳頭,手心都被掐出血印來。她絕對不會承認她是故意的,她只是一時相岔了,便不由自主手勁送了一點點,她後來又試圖挽救的,但是已經晚了。她開始害怕,害怕那虛無縹緲的心魔。爲什麼陶昕來沒有直接去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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