鳩班跪在魔族的王者和少主面前,他仍然穿着黑色的斗篷,但已經將遮住他整個腦袋和臉部的大帽子敞開披在身後,他瑟瑟發抖着,佈滿疤痕的醜陋的光腦袋在一道疤痕處幾乎都要滲出血來。
“王,少主,請給屬下一點時間,屬下一定找到完整的陶昕來。”本來魔族通道開啓,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陶昕來和白子蓮都應該被他帶到這個大殿上來,可是妙真兩位真君的法陣起了作用,非但白子蓮沒有被他帶來,陶昕來也在魔族通道中失去了蹤跡,也不知道被傳送到骷髏之地的哪個角落去了。
幸運的是,陶昕來確實在骷髏之地,他鳩班還可以有戴罪立功的機會,否則,那真是小命休矣。
王冷冷地轉動了一下右手中指的大顆戒指,道:“是嗎?那麼,那個白子蓮呢?”
鳩班抖動得更厲害,卻不敢回話。魔族的通道可不是想開啓就開啓的,也不是想在哪裡開啓就可以在哪裡開啓的。這一次爲了全員撤退,他們已經經過了精密的計算和精細的安排,纔會讓魔族通道開啓在那裡,這一次之後,下一次真不知道在什麼時間什麼地點才能開啓了。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陶昕來已經被吸引到了他們的地盤,要找到陶昕來是遲早的事情,但是要說白子蓮,他自覺在短期內沒有再一次這樣的機會了。
“請王和少主給屬下一條生路,屬下還想繼續爲王和少主賣命。”鳩班誠惶誠恐地磕着頭,蒼白得像紙一樣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但額頭卻因爲劇烈地磕地而沾染了血的眼色。
“生路啊……”王低低笑了,“看在你找到少主的份兒上,是該給你一條生路。我們魔族向來是賞罰分明的嘛。”他頓了頓,“這樣吧,你的手和腳我就不要了,你不是還想賣命嗎,手腳就留給你。但是本王覺得你的耳朵不太好用。不然你把耳朵給本王取來,本王幫你敲打敲打,這樣你的耳朵大概就很好用了。”
鳩班一動不動趴伏在地上,頭也不敢擡一下。此刻他聽到魔王的話,二話不說手起刀落,一隻左耳朵就被割了下來了,血淋淋地躺在了鳩班身邊的地上。
他自然是痛,但是如何痛這個時候他也不敢表現出來。
魔王的喜怒無定是出了名的,這時候他能保住一條小命已經是謝天謝地,祖宗保佑了,說明魔王的心情還不算太壞。
鳩班恭恭敬敬地將耳朵雙手奉上,魔王看了一眼,便一揮手,那耳朵頓時化作血泥,粉碎得徹底。
魔王淡淡道:“好了,那你去吧。骷髏之地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既然進來了,想出去就不容易。那麼多年都等過來了,也不差那麼幾天。本王就給你十天時間吧。”
“多謝王!屬下一定找到陶昕來!”鳩班跪伏在地磕了幾磕響頭,態度十分忠誠臣服,而他殘缺了左耳的部位一直往下淌着血,他卻像是毫無知覺。
鳩班走後,魔王有些倦意。他扭過頭看自己的兒子,道:“你出去也夠久了,這次回來,有什麼打算?”
魔族少主搖搖頭,道:“暫時沒什麼打算。”
魔王想了想,道:“魔族聖物流失,到如今也只有這麼一點點線索。我只有你這麼一個兒子,自然是想把這片土地交到你的手上。你總要做出點成績讓那幫老傢伙看看。”
魔族少主想到那是自己在火的溫暖中醒來,然後看到的那張臉,頓了頓,道:“恩。”便再無其他的迴應。
魔王知道這個兒子性子冷淡,也不以爲意,只揮揮手,示意他離開,然後徑自坐在那裡閉目養神起來。
開啓魔族通道讓魔王耗費了魔力,他也是需要休息的。
而在妙真三靈峰,真是一片愁雲慘淡。
韓鳳儀耷拉下臉坐在那裡,想到之前在天和宮中,白子蓮可憐哭訴的臉,心裡一陣血氣翻滾。
明明只要再抓緊一點點,只要再堅持一下下,大家都可以安全撤出來了,可是,在白子蓮和陶昕來那裡卻出了差錯。
按照白子蓮的解釋,因爲那個魔修拼命拉扯陶昕來,她實在拉不住她,儘管抓緊了陶昕來的手,還是敗給了那黑洞的吸力和那魔修的拉扯力。所以在最前面的陶昕來就這麼進去了。她一臉傷心懊悔,一直說着什麼“都怪我,都怪我……”之類的廢話,讓韓鳳儀聽得心裡更是煩躁悲傷。
魔族退去了,聶元靜救回來了,危機解除,整個妙真似乎都在歡慶。只有三靈峰靜悄悄的,只有靈光寶殿靜悄悄的,韓鳳儀坐在那裡,怎麼想都想不到把陶昕來救回來的辦法。
難道,就這麼算了?韓鳳儀不甘心,她好不容易有個可以繼承她符篆之術的弟子,這個弟子雖然一開始並不是她看中的,但這麼長時間相處以來,她已經認同了她。她不久前才失去了師父,現在又失去了得意弟子,她心裡就跟火燒一樣,十分不好受。
蘇子周、蘇子全和韓北望都靜靜站在那裡,三人臉上盡是悲傷和憤慨之色。他們雖然不在現場,沒有親眼看到那個場景,但陶昕來是他們的小師妹,他們一想象到那個畫面心裡就難受,這時候也沒精打采的,不知道說什麼好。
“你們回去休息吧。”韓鳳儀終於開口,聲音很低,很沉重。
蘇子周和蘇子全看看沉默的韓北望,拉了拉他的衣角,三人告退,一起退了出去。
“大師兄,你說句話吧,你臉色很難看。”蘇子周小心翼翼地說。
韓北望看了看他,道:“沒事,師父現在想要靜一靜,我們都回去吧。”
而在丹鼎峰,白子蓮獨自坐在房中,用手按住自己砰砰跳的心臟,半天沒有平息。
是的,她鬆手了。那一瞬間,她看到那個魔修拉扯着陶昕來,她鬆手了。她心裡很亂,她分不清楚自己是迫不得已鬆了手,還是一瞬間的念頭讓她鬆了手。不,她不是故意的,是那個魔修太厲害了,是那黑洞的引力太厲害了!她抓不住,她抓不住陶昕來了!對,就是這樣!
她深呼吸,反覆地深呼吸,想要心跳的速度緩下來。想要那些到處亂飛的各種思緒都停下來,她不要想那麼多,這件事情已經成了定局,她沒有必要想了,她不想,再也不要想起那個瞬間的事情了。
至於陶昕來,那是她的命吧!雖然遺憾,但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她這樣告訴自己。
無論這些人都在做什麼,在想什麼,陶昕來是暫時顧及不到了。
她被黑洞強大的吸引力吸進去,雖然她拼命地掙扎,但一點作用都沒有。最後,她感覺自己被從高空拋下去,然後背上一陣燒痛,她的衣服掛在了某棵枯樹的樹枝上,還好她沒被摔成肉泥。
她放眼一看,一片黑色的土地,一片黑色的天空,還有一堆估計永遠都長不出樹葉的枯樹。
很好,至少沒有一個魔族的人在這裡,她沒有被抓到,不用像聶元靜一樣被他們折磨逼供,她暫時是安全的,唯一要想的是怎麼離開這個鬼地方!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這裡應該就是魔族的大本營——骷髏之地。
再也沒有哪片土地像骷髏之地這讓充滿了死亡和腐朽的氣息,讓人看不到一點希望,很想消極地去死,然後化作這片土地的一塊泥,或者這片天空的一縷飛煙。
魔族的地盤,真心不是誰都能走一遭的。
陶昕來不去想白子蓮放手的那個瞬間,這個時候她也不去追究什麼,她知道自己要集中精力找到出路,她沒有時間和精力去浪費。
四叔笑了笑,猶自樂觀道:“喲,這地方你都能進來,回去後他們一定羨慕你。”
陶昕來已經安撫下躁動的心,道:“前提是,要回得去才行。四叔,你似乎一點都不擔心?”
四叔笑了笑,“丫頭,冥冥之中自有註定,路,要找總是找得到的。”
陶昕來挑了挑眉,沒再說話。四叔這個人,不到關鍵時刻是不會出手的。想她都被送到這地方了,四叔也沒有出手,她是不是可以安慰自己——情況還不夠糟糕?
她小心翼翼地從樹上下來,本來說要往前走走看,可是頓時覺得腳板有些發燙。她趕緊運用靈力,讓自己的腳浮起來,然後就看見原本鞋印的地方在冒煙。她擡起一隻腳看看腳板,居然被燒黑了!
天!這什麼鬼地方!就這種地方居然還有樹!這什麼樹!不會是被燒枯的吧!如果是這樣,怎麼沒連樹幹樹枝都變成黑色的渣渣?!
陶昕來四處看了看,試着拔下一塊樹皮丟在地上,很好,樹皮很正常,沒有被燒壞。於是她趕緊又拔下好幾塊,用其中兩塊綁在自己鞋底下,其他的全裝了起來。
開玩笑,她可不想自己腳板變成黑色渣渣!
陶昕來就這樣往前走,儘量不碰到奇奇怪怪的東西。她很惜命,雖然好奇,但也知道好奇也是要有幻境的,在這個地方瞎好奇,一條小命不夠玩的有沒有?
黑色的土地,滿眼的枯樹,陶昕來武裝好自己的心,大無畏地往前走着,一邊走一邊調動自己的五感,怕有埋伏,怕有來敵,她只能靠自己,所以她萬事都要小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