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昕來耐心十足,還想跟阿圖講一講那些西方巨龍的豐功偉績。當然,她可不能實話實說,她準備將那些西方傳說中被描述得邪惡醜陋的巨龍所做的事情換一個角度或換幾件事情說出來,比如巨龍劫持了高貴美麗的公主,她就可以說某城主的漂亮女兒被囚禁,巨龍不惜燒了一座城去救她等等。
要入鄉隨俗嘛。
不過,魔族少主可不想聽他們廢話。
“你血多?”他冷冷道。
一人一龍同時看向他,阿圖不自覺地瑟縮了一下,陶昕來也警惕地站到阿圖的前面,擋住來自魔族少主的視線。
她想起來剛纔就是他說要把阿圖捉回去關起來當種馬用。
雖然他原話不是這樣說的,但鑑於他的身份,陶昕來升起了十二萬分的警惕。她想,絕對不能讓阿圖遭遇這種事情。
阿圖怔怔地看着陶昕來挺直的背部,感動得眼淚花花,於是鼓足勇氣挪動身體站到了陶昕來的前面,並且因爲害怕擋不住身後的陶昕來,而展開了雙翅。它想,它不用遮擋住半邊天空,它只要遮擋住麻麻就可以了。
魔族少主覺得可笑極了,但是與此同時,他又覺得莫名的煩躁刺,他想:太刺眼了。
於是,本來沒打算怎麼樣的魔族少主很突然地被激怒了,他手掌中因情緒波動而生出不斷長長的堅冰利刺,他一揮掌,將剛展開翅膀的阿圖整個變成了一座凝固的冰雕。
“阿圖！”陶昕來憤怒了。她掌中揮出火焰撲向魔族少主,但她馬上意識到這火焰用在魔族少主身上太浪費了,還不如用在阿圖身上融化堅冰。
魔族少主生生受了火焰,紋絲不動,反而還露出略顯愜意的欠揍表情。
與此明顯相差別的是身上的寒冰在火焰炙烤下仍然絲毫沒有解凍痕跡的阿圖。
陶昕來持續不斷地加大火力,彷彿要用盡丹田所有靈力一樣。她告訴自己,她能把這個魔族少主從沉睡中烤醒了。一定能把阿圖身上的寒冰都融化掉。要知道,那個時候她可沒有現在修爲高的。
但是,如論她多麼努力,阿圖都並沒有從寒冰中解放出來。
魔族少主看了一會兒。心裡覺得稍微痛快了。
“蠻牛一樣,以爲能破除我的寒冰?”魔族少主冷哼一聲。
解鈴還須繫鈴人。
陶昕來冷靜下來,停止消耗靈力。她直直看着魔族少主,道:“把我們帶過來,讓阿圖變身,你都是算計好的?那塊異石……那塊異石,其實就是爲了阿圖準備的吧?”陶昕來的雙拳緊緊握着,越來越緊。
魔族少主盯着她假裝鎮定的表情看了會兒,微微歪了脖子,道:“看來你不笨。你的阿圖。是魔族精心培養的下一代魔龍。可惜,魔龍過早離開魔族境地,已經無法成長成爲合格的魔龍了。”
他停頓了一下,道:“不過這些與我無關,我不過是順手給了它一個機會。看看它能否成功進化罷了。那塊異石,其實便是魔族魔龍的進化石,異石是這個貧瘠的大陸對無法參悟和解釋的東西的統稱罷了。”
說到這裡,他嗤笑一聲,道:“你以爲進化成功的魔龍不過是軟趴趴滑溜溜的常見品種?是誰告訴你的,還是你自己猜的?進化成功的魔龍擁有統御魔族魔獸的力量,是魔族最強大的禁獸。魔族只允許一隻魔龍存在,有很長的時間裡,魔族甚至都沒有魔龍。你以爲是爲了什麼?”
他看了看冰塊阿圖,道:“因爲唯一纔是最強大的,寧缺毋濫。”
陶昕來怎麼會不懂這些道理,她又不傻。優勝劣汰是上天的法則,不只是魔族如此,便是自詡正派修仙者的道門也是如此,那些冠冕堂皇的規則、戒律其實在某個角度來說鬥士狗屁。魔族雖然猖狂,無視人間法規。像是修仙界的強盜,但強盜的邏輯直白簡單,久四個字——勝者爲王。
但是,阿圖對於她來說,不可以簡單永“魔龍”兩個字形容。
“你說的是魔族的魔龍,我關心的只是我的阿圖而已。你們覺得阿圖進化都不完美,但是我覺得它這樣就很好。”她抿了下脣,深情有些沮喪但堅決,“放過它吧,我想,你一定不是衝着阿圖來的,不然,沒必要把我帶過來,你想帶走阿圖太簡單了。”
魔族少主笑了,“你還猜到什麼?”
陶昕來想到之前他被自己放出的火焰包圍時的舒暢表情,還有在鏡花城外他站在小周下輕輕丟開手套時的難耐厭惡,她微微垂眸,“常年被寒冰所困,很苦惱吧?你需要我幫你。”
周圍的空氣一下子變得很冷,陶昕來知道,這位魔族少主大概又被激怒了。
看着陶昕來表面看起來乖順的沉默姿態,卻說着這樣如重錘墜胸的話——即便她的情緒那麼平和,語調那麼尋常——他將一瞬間沸騰喧囂的心緒一點一點慢慢壓下去,壓下去,然後用更爲平靜以及漫不經心的語氣道:“放過它,你能付出多少代價?”
陶昕來沉默了一瞬,道:“你說的放過阿圖,能達到什麼程度?”
“怎麼,你這是準備稱斤論兩,等價交換?”魔族少主不覺得意外,反而對陶昕來的冷靜表示認同,畢竟在他心目中,阿圖是不值多少價錢的,所以,他想,他可以理解爲陶昕來剛纔說的和表達的那些在乎也都是被定價了的嗎?看來,她也沒那麼笨,不過就是虛僞罷了。
陶昕來搖搖頭,道:“阿圖既然不是魔族期望的魔龍,我自然不會讓它回到魔族去。我想要讓阿圖快快樂樂,永遠不會有後顧之憂。”
魔族少主輕輕笑了,“這個不可能,我說了,魔族只會有一隻魔龍,魔龍的血脈是唯一的,下一代魔龍出生之日就是上一代魔龍死亡之時。所以你的阿圖,即便我不抓它回去,也自會有人來抓它的。”
他微微偏了下腦袋,又道:“魔龍沒有你想象的那麼溫情和善良,它們其實自私和殘忍,爲了讓自己活下來,魔龍歷史上摔死自己孩子的事情太常見了。爲了保護魔龍蛋,魔族會將它們完全隔離開。而且,它是唯一存活的魔龍血脈,它的母親在仙魔大戰時以經戰死,它是從他母親身體裡被強行取出來的,所以纔會一直被放置在禁獸森林的地宮沉睡調養,不然怎麼會讓你撿個大便宜。”
想到在地宮出現過的另外一個人,他表情有幾分微妙。
“所以它沒有選擇,只能被關在魔族,直到下一代魔龍順利出生。這就是它的命運。”魔族少主毫不留情地點出這個殘酷的事實。
陶昕來沒想到情況比她想象的要嚴重許多,頓時心情沉重起來。按照這樣來看,阿圖只要被魔族抓回來,一定不會有好結果的。
“你現在這麼難過的表情,等到有一日,它剋制不住魔龍血脈裡天性的暴戾之氣,失去了理智,反過來傷害你,甚至會殺了你,你就會後悔的。”魔族少主說的這個可不是嚇唬陶昕來的,魔龍在魔族雖然統領魔獸,地位尊崇,不聽令於任何人,與魔王幾乎分庭抗禮,但是在魔龍還未完全得到魔龍傳承之前,是很難控制自己血液裡的殘暴天性的。飼養魔龍的魔族人公認危險係數最大的事情,被魔龍咬死抓死的飼養人真是太多了,即便魔龍得到了完整的魔龍傳承,能夠理智控制自己,但性情已經養成,發狂也是常有的事情。
陶昕來心越發沉下去。如果阿圖將來會……不,無論以後如何,現在這個羞澀淳樸的阿圖都是她的阿圖,以後還很遠,她不相信阿圖有一天會像魔族少主說的那樣。即便是那樣,即便是那樣……那以後再說吧。
陶昕來拒絕去想那樣的可能,無論如何,現在讓她放棄是不可能的。她也拒絕不作任何努力就任阿圖過那樣的生活。她不知道阿圖在她身邊以後會不會快樂,但只要阿圖被帶回魔族,是一定不會有任何快樂的,甚至,它在那種環境下,真的會變成魔族少主說的那樣吧。
“那些都太遠了,你也說了,魔族歷史上有時是沒有魔龍存在的。怎樣才能讓阿圖留在我身邊,不被抓回去?還有,能不能先把這些冰塊除去?”她怕阿圖凍壞了。
魔族少主看了她一眼,“我只能保證至少五十年以內它不被魔族人發現,而魔龍成年至少要一百年。一百年以內……”他勾了下脣角,“說不定你已經命喪於它了。”
陶昕來也笑了,“你剛纔說的代價,我的答案是:只要我有,只要我能。”
魔族少主沉默了幾分鐘,突然輕輕哼了一下,道:“記住你的話。要去除寒冰我可做不到,我只會冰封而已。”他瞄了眼旁邊已經明澈如初的池水,道:“你們都下去,有多少靈力,你就用多少,我只給你一天時間。一天以後,你能釋放的所有的火,都是我的。”他轉身離開,不想看到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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