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計是那老道士也沒有想到龍哥會如此的強硬,先是一愣,然後臉上現出複雜的表情,最後長長嘆了口氣,衣袍輕輕地揮了揮。我就感覺到那種壓迫的不舒服感覺消失了,龍哥也隨之散去了氣勢。
“罷了罷了,我也不想管這些破事兒了。龍小子,希望你有朝一日不要後悔纔好。”那老道士有些惆悵地說道,然後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長。
龍哥說不用你費心,你就說我要的東西給不給吧?
老道士點點頭,寬大的衣袖一揚,我就看到一個黑色的東西飛射而出,被龍哥穩穩當當地接在了手中。
“要出四川別走公共交通了,院子後面有一輛越野車,裡面還有一口袋錢。想辦法開車去東北吧,至於身份的問題,到了那邊自然會有人來解決的。”那老道士最後說了一句,也不再理會我們,轉身準備進屋。
龍哥突然朝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老頭子,其實你已經算到了一些對不對?所以早就把東西給我們準備好了?”
那老道的身影微微停頓了一下,沒有說話,徑直進屋去了。
龍哥沉默了一會兒,帶着我朝後院走去,哪裡有我之前都沒從來沒坐過的汽車和一口袋錢,還要去什麼東北。我問龍哥,我究竟是什麼身世,爲什麼所有人對我都莫名其妙的。
龍哥眼睛一瞪:“你一個小崽子想那麼多幹嘛?你就是你,叫姜明,是姜老頭和我的徒弟。現在我們要去一個叫哈爾濱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然後你一邊自學姜老頭留給你的東西,一邊學我教給你的東西,知道了麼?”
說完之後,再次發揮了他彪悍的行爲,伸手來勾我的脖子。但是這時候我已經學乖了,趁着他大手抓來的時候一下跳開,讓他抓了個空。我用倔強的眼神看着他:“我自己知道走!”
他一愣,然後哈哈大笑:“好小子,不錯不錯。走吧,咱爺倆要來一場橫穿中國的壯舉了哈哈!”
那時候,我對於中國的地理並沒有什麼概念。這個從四川到東北哈爾濱究竟有多遠,也不知道。後來回想起來,那一段駕車跟着龍哥從四川直抵哈爾濱的漫長旅途,或許是我這一生中最深刻最懷念的時光之一。
龍哥開車,我就坐副駕駛,一路向北。沿途經過湖北,安徽,山東,河北,遼寧,吉林,最終抵達黑龍江省哈爾濱市。龍哥總是叼着雪茄,神奇的是那雪茄總是抽不完,我問他原因他也不說,還讓我也抽。我覺得雪茄味道太濃
,他就讓我抽正常的煙,結果就這麼染上了煙癮。
並且他還喜歡喝酒,喝醉了開車就特別猛,油門一轟,整個車就飛了出去。我喝了酒,也打開窗戶,把腦袋伸出去大喊大叫,覺得前所未有的暢快。比起跟師傅在一起的溫馨,跟龍哥在一起更加的狂放。我後來喜歡喝酒,也是那個時候養成的習慣。
一路漫長按下不表,這樣走走停停,終於到了哈爾濱。
我還清楚地記得,那是一九九三年的十月。哈爾濱已經下了第一場小雪。
“好冷啊龍哥,這鬼地方,咋這麼冷呢?這才十月份就下雪了?我在四川從小就沒怎麼看見過雪。能不能給我厚點兒的衣服穿啊?”我抱緊胳膊,坐在車裡凍得發抖。
龍哥眼睛一瞪,怒道:“你咋能這麼娘呢?純爺們怕什麼冷,而且這也是我這一派法門的修行之一,先感受感受寒冷。”
越野車開進哈爾濱,已經是晚上了。華燈初上,四周的高樓大廈都亮着燈。經過這段實際的旅程,我也已經不是那個蝸居在川南小鎮的孤陋寡聞的少年了,也算是長了見識,見過很多大市面了。哈爾濱這樣的省會也就不覺得那麼繁華和驚歎了。
路上行人不多,都穿着厚厚的大衣,戴着口罩,匆忙的趕路。只有我和龍哥坐在車裡,還穿着一件不算厚的外套。
最終,我和龍哥來到了哈爾濱的平房區,這裡屬於哈爾濱的郊區,人煙已經比較稀少了,我們找到了一個小院。
龍哥停下車來說走吧,這就是未來十年之間我們要長住的地方,也就是我們的家了。
家?
這個詞讓我心裡莫名地溫暖,頓時想起了在遠在四川兩河鎮的冥紙店。也不知道師傅他們現在怎麼樣了,秦一人有沒有爲難他們。還有胖娃兒,當初姜玄來襲,我和師傅讓他們一家人趕緊去縣城躲避,沒想到這一下居然就是永別了,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再見的機會……
在這樣惆悵的情緒之中,我和龍哥一起推開了眼前這個小院子的門。因爲太久沒人居住了,所以這院門有些腐朽了,龍哥一推居然咔嚓一聲就碎了,木屑飛濺,掉落在雪地裡。
我說龍哥你總有破壞自己家門或者牆壁的愛好麼?
他眼睛一瞪,腦袋上的小辮都一顫一顫:“亂逼逼個啥,我這叫男子氣概。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反正這院子屋子咱們住進去也得重新翻修了。”
剛一走進去,我頓時感覺到一股陰森
森的氣息撲面而來。這種陰寒的氣息,很明顯不是因爲哈爾濱寒冷的自然氣候,而是來自於陰邪。
不對勁兒,這屋子有古怪!
雖然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接觸這些和幽冥有關的東西了,但是作爲一個冥紙師,對這樣的東西自然會保持足夠的敏感。所以我當即露出了警惕的神色,後退了幾步,雙手已經下意識地插進了口袋裡面。那裡有一些神紙,我可以隨時使用。
龍哥看到我這樣的表現,咧開嘴嘿嘿笑了,然後大手使勁兒拍我的肩膀,痛的我齜牙咧嘴。這都成了他的一個習慣性的動作了。
“不錯嘛小崽子,靈覺挺敏銳的啊。知道這屋子不對勁兒了吧?”
“這不是你的房子麼?雖然不知道你學的究竟是什麼道家術法,但應該很厲害吧。咱們住的地方被陰魂鬼物佔了?”我有些不滿地埋怨到。隨着和龍哥的相處,我發現了他雖然很粗魯暴躁,但是卻是一個好人,而且沒有架子,所以我倆的交流就同樣沒什麼規矩。
龍哥癟癟嘴:“也不是啥厲害玩意兒,一頭剛剛有點兒道行的大老鼠罷了。感覺這氣息,我估摸着是在某個墓地裡面長年累月的吃死屍,所以逐漸通了靈,變成了鼠妖了。”
鼠……妖?妖怪!
聽了龍哥的話,我一下愣住了,感覺有些不可思議。因爲我從小跟着師傅,做紙錢賣紙錢,對於陰魂鬼物之類的東西倒也算是比較的瞭解。但是卻從來沒有聽說過妖怪這樣的東西。妖怪,那難道不應該是故事裡面的東西麼?
龍哥不耐煩到:“哎呀,你小子是不是虎(傻)?不知道變通,鬼見過不少,沒聽過妖怪麼?兩河鎮東邊兒那一棵巨大的奪命黃葛樹不就是一個樹妖麼?難道妖怪一定要像是《西遊記》裡面一樣能夠變化人形,口吐人言那才叫妖怪麼?”
不然呢?
“所以那是神話,是假的故事!現實生活之中的妖怪,一般叫做妖物。其實就是一些非人類的東西,有了一定的微弱智慧和意識,能夠憑藉本能進行修煉罷了。跟那什麼變化人形,口吐人言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原來如此。我感覺龍哥的這一番話是刷新了我對於妖物這種東西的認知。
而說話之間,四周莫名其了一股打着漩兒的陰風,嘩啦啦的,颳得地面上的一層薄薄的雪花四處飛舞。在我們眼前瀰漫,然後透過飄舞的雪花,我就看到前方不遠的雪地上,突然憑空多了一個黑乎乎的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