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休兩人一路上是順着大同城中心的主道走的,他們初入大同,對地形又不熟悉,想必宴卿也不會挑小路走,這樣一來路上注意着些,說不定還能遇見。
大同城的主道位於中軸線上,而這條中軸線的中央位置就是代王府,所以這條道路到了這裡,就要東、西分爲兩個方向叉開,從代王府的側面包抄過去,再從王府北門前匯合。
兩人走到這裡,看看東西兩面的路,一時不知道該往哪面走了。
“當家的,你看那人是不挺可憐的?”
楊休正想着該往哪面走,好別和宴卿錯開呢,就聽二頭在耳邊說了這麼沒頭沒尾的一句。
“啥?”楊休不解的問道。
二頭一指西面路旁,在那牆角坐着一個只有一條腿的老乞丐道:“就是他阿,看上去歲數也不小了,一小老頭還瘸了只腿,比我們這當流寇的還不容易。”
楊休順着二頭指的方向看去,由於這條橫向道的北面就是王府院牆,所以道路北面是一律不讓擺設攤位的,連多站一會兒都會有王府的侍衛上去將人攆走。
所以這條街道顯得很彆扭,北面是整潔、高大的代王府圍牆。南面卻是小攤林立,看上去混亂異常。在這幅差異明顯的情況下,又多出這麼一個瘸腿的老乞丐,這畫面看上去更加讓人心酸。
“我們就走這邊吧。”楊休一指老乞丐所在的西面,對二頭說道,楊休決定去幫幫這個老乞丐。
楊休兩人朝着老乞丐走去,身旁幾家攤位的小販看似隨意的朝一旁躲開。而在路口的一家餛飩攤上,四五個小青年卻都將目光死死盯了過來。
走到那老乞丐身邊,楊休從腰間的口袋裡掏出兩塊碎銀子,遞到那老頭身前道:“大爺,這銀子拿去吃些東西吧。”
周圍幾家攤位的小販,見楊休竟然用銀子來給乞丐,紛紛不住的搖頭嘆息。對於這些升斗小民來說,那麼兩塊碎銀子,都夠他們一家子五六口人兩年的口糧了。他們平時都是用銅錢來買賣貨物的,幾百銅錢就讓他們感覺很多了,銀子實在是少見。
某些深山裡的獵人、柴戶,甚至一輩子都沒見過銀子。而這個穿的破破爛爛的青年,竟然給一個老乞丐兩塊碎銀子?
“唉,怎麼又來一個?”其中一個小商販輕微嘆息了一聲,只有他身邊的另外另個商販聽到了,三人頓時圍在一起,小聲的嘀咕了起來。
楊休打來到大明朝,就對錢這個數字沒太大概念。先是在軍營裡養了半個多月的傷,吃喝都不用操心,有人給送。然後當了流寇,更加不在乎錢了,走到哪搶到哪,山陰縣裡那麼多大戶人家,金銀財寶無數。不過楊休和流寇們那時也根本不在乎這些珠寶,他們要的是能吃的東西,要的是糧食。
那老乞丐整張臉都黑的不像樣子,就見他吃力的擡起頭看了楊休二人一眼,但卻並沒有去接銀子。
“大爺,銀子你就收着吧。”楊休以爲他不接自己銀子,是不好意思呢,再次把銀子朝他面前遞了遞。
那幾個在餛飩攤上的小青年見到老頭竟是不肯拿銀子,其中一個狠聲道:“孃的,老死傢伙耍什麼花樣?”
坐在他旁邊,臉上帶着一道傷疤的青年冷聲道:“你過去看看,別讓魚遊走了。”
“好嘞。”那青年應了聲,起身朝老乞丐走了過來,抱着個膀子說道:“喂、我說老傢伙,人家公子好心給你錢,你到是收着阿!”
青年這話說的很意味深長,那副陰冷的表情,就像是在威脅他一般。地上的老乞丐一聽這話,身子不由的打了一個激靈,不敢去看那青年,只得顫顫巍巍的伸出他那雙髒兮兮的手。
楊休微微蹙眉,不知道這個看着不怎麼順眼的傢伙是哪冒來的,不過楊休可沒功夫去搭理這種人物,給了這老漢錢,還要去北門找宴卿呢。
楊休將兩塊兒碎銀子放到老漢的手中,亮晶晶的銀子和他那雙漆黑的手形成鮮明的對比。
“大爺,銀子你收好,我走了。”楊休囑咐了老乞丐一聲,對二頭道:“我們走吧。”
“哎、公子。”楊休剛要離開,那名陌生青年竟然伸手搭在楊休肩膀上,叫住了楊休。
楊休臉色一沉,暗自用力一甩,將青年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甩開。冷聲道:“你做什麼?”
那青年稍微一愣,他沒想到楊休輕微的那麼一斗肩膀,就把自己的手給甩下來了,看來是個練家子。不過這青年的目的已經達成,心說管你是練家子不是練家子,今天老子肯定讓你倒黴到家子。
心裡惡狠狠的想着,青年臉上卻露出一副媚笑,故作賠罪道:“阿、沒事沒事,公子你隨意。”
楊休臉上閃過一絲厭惡,這青年看上去就一股痞氣,活脫脫一個地痞流氓。楊休最不削這種小混混,冷哼一聲和二頭轉身離開。
那老乞丐看着楊休的背影,握着銀子的手微微顫抖着。
楊休和二頭剛走出去幾步,那青年對着楊休兩人前面不遠的攤位上眨了眨眼,隨後一腳踩在那老乞丐握着銀子的手上,口中還厲聲道:“死老頭,人都走了錢你還想握到什麼時候?”
“阿~”手腕被青年用腳死死的踩住,老乞丐痛苦的嘶叫一聲,頓時鬆開握着銀子的手。兩塊白花花的銀子,骨碌碌滾到了地上。
青年一臉玩味的笑着,撿起地上的銀子,又是一腳揣在那老乞丐的身上,咒罵道:“孃的,你個老不死的東西,還想反水?呸!”
“恩?”聽到後面乞丐的嘶吼聲,楊休猛然回過頭,正好見到那青年一腳揣在老乞丐的身上。那老乞丐本就瘦小,還瘸了一條腿,被青年這麼一踹,就跟插在地上的細樹枝一般,立時倒在了地上,不住的抽搐着。
看着這一幕,楊休心裡的怒火瞬間就竄了上來。一旁的二頭也是滿臉煞氣,地吼道:“這個王八蛋,老子廢了他。”
說着二頭就要衝上去,不過這時、就在楊休回頭的功夫,剛剛和那小青年有過眼神交流的小商販卻急匆匆走了過來,正好在楊休轉身的功夫,從他身邊擦過,輕微的撞了一下。
“哎呀、對不起對不起。”那小商販忙道歉,轉身又要走。楊休一愣,腦中頓時想到很多偷東西的小偷,都是用這招來偷錢財的,頓時伸手去掏自己的錢袋。
伸到腰間一模,楊休驚疑了一聲。“哎?錢袋在呢阿。”
楊休在心裡暗罵了自己一句,自己是太小心過頭了。不過就算如此,楊休還是感覺哪地方有點不對勁兒。
就在這時,那個剛剛撞了過去的小商販突然停了下來,用手摸着自己的懷裡,一臉焦急的大叫道:“呀!我的扳指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