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雪埋的真相

夜初離開公司打算到工地去巡視,經過一個巷道時,見前方有幾名混混在圍毆一個人,司機說道“又是這幾個傢伙。”

“你認識他們。”夜初問道。

“談不上認識。”司機道“這些人是這裡的地頭蛇,不僅亂收保護費,還經常搶劫,平日裡大夥見了他們都是繞道走,地上那小子估計要倒黴了。”

“原來是一羣流氓混混,按喇叭。”

司機開始按喇叭,那幾個流氓回頭看了眼夜初所坐的名牌洋車,想到有這種車的人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便不想得罪,於是甩了甩手叫弟兄們離開,地上被打那人拖着傷痛的身體緩緩從地上爬起,然後疲累地走到牆邊讓路。

洋車駛過,夜初眼睛餘光發現那人有點眼熟,便讓司機剎車,夜初回過頭去仔細瞧了瞧,竟然是明龍,在夜初的記憶裡明龍一直是有權有勢的少爺,只有他欺負人的份,哪有人敢欺負他,內心疑惑,便下車走了過去,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明龍擡起頭瞥了眼,面前人竟是夜初,便冷笑一聲道“原來是你,來看老子笑話的吧,沒關係,盡情笑吧,心裡不爽還可以再踩上兩腳,反正我現在也無力還手。”

夜初一怒,轉過身回到車上,忽然聽見人羣嘈亂起來,他回頭一看,明龍已經倒在地上,夜初雖不喜歡明龍,但一想到明龍畢竟是星兒的哥哥,而且明家還是永光的合作伙伴,便心頭一軟,和司機下去將明龍擡上了車,送到了最近的一家醫院。

剛到醫院不久,明龍便醒了過來,好奇自己爲什麼會在這兒,醫生說“你窗前那位先生送你來的。”

明龍朝窗子看去,只見一黑色風衣的男子站在窗前,刺眼的陽光令他看不清模樣,直到男子走進,他纔看清,正是夜初。

“是你,你爲什麼幫我。”明龍無力地問道。夜初沒有回答,而是向醫生問了問傷情,醫生說“明先生只是皮外傷和一些肌肉拉傷,只要好好調理便可恢復,但切記短期之內不可下重活。”

醫生說完後便出去了,夜初坐到病牀前,對着明龍道“說實話我真的很討厭你,一想到從前被你害的半死不活,連撞死你的心情都有,可沒辦法,誰叫你們明家是我現在的合作伙伴,你和你的妹妹還在公司工作,出於道義,我還是得把你救過來。現在你總可以說了吧,爲什麼會被那羣流氓打。”

明龍見夜初救了自己一命,之前對他的怒火瞬間消失,回答道“他們搶了我的錢,全部的錢,我就去和他們搶,被打了一頓。”

夜初疑惑道“你爲了錢跟流氓拼命,你應該不差那點錢吧。”

“很差,那是我和我女兒全部的生活費。”明龍將自己與家裡人鬧掰,帶着孩子離家出走的事說了一遍,夜初喊道“走得好,男人就該有擔當,至少這件事我佩服你。”

“你佩服我,你不是討厭我還想撞死我嗎?”

“那是之前,我這人愛恨分明,我雖然還沒忘記你幹過的那些混賬事,但你在這件事上像個頂天立地的爺們兒,我敬佩你。”夜初隨即從錢包裡取了幾十塊錢,明龍道“什麼意思,施捨嗎?”

夜初道“我不是菩薩,這是借你的,我會從你工資里扣,不過你要是還不回去上班,你可就得除名了。”

明龍驚愕道“你願意讓我回永光。”

“本來就沒有開除你的通告,可是你已經離開明家了,那我也就不用再給你面子,好好幹,發工資發獎金,不好好幹,扣工資,繼續亂來,直接開除。想想你的女兒,想好了,明天記得準時上班。”說完,夜初便朝着門口走去。

“等等。”明龍見他要走,忽然喊住,“我不喜歡欠人情,爲了報你此次幫忙,我告訴你一點你可能不知道的吧,關於明星的。”

“明星?”夜初猛然轉過身,明龍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明星當年爲什麼要離開你嗎?當年,我爸尋回明星想要相認,可是明星一直嫉恨着她們母女被明家趕出的事,不管我爸怎麼勸,她都不願再回明家,迫於無奈,我爸便買通了警察局陷害你入獄,藉此讓明星就範,明星爲了救你,終是向我爸妥協了,後來你恢復自由,而她也回到了明家,我爸擔心明星會來找你,便又威脅她出國讀書,如若不肯,便又要拿你,爲了你的安全,她去了英國,至於接下來的事,你們都知道了。”

“原來……是這樣。”夜初感覺心緒混亂,一時六神無主,卻又故作鎮靜。

明龍又道“告訴你這些,就當還你的情了,以後,我們兩清了。”

夜初深鞠一躬,然後迅速離開病房。

夜初離開後,護士走了進來,明龍不願意繼續待在醫院,一想到丫頭還在等他,他便靜不下心,他不顧醫生的勸阻執意拔掉針頭,然後疲累地離去。

剛一出醫院,忽然電閃雷鳴,風雨大作,但他依舊冒着大雨衝了出去,他尋了輛黃包車,但黃包車車伕說雨下的實在太大,不願拉人,再加上明龍要去的地方實在太遠,車伕不願去。於是明龍便付了雙倍價錢,並再三懇求,“師傅,求求你了,我女兒見不到我會很擔心的,我求求你,看着你也是當父親的,我的心情請你理解。”

車伕見明龍混身帶傷,不在醫院養着卻執意回去找女兒,父女之情令人感同深受,便吆喝明龍上車,車伕說“小夥子,你有個女兒,我也有個女兒,看在孩子的份上,這趟車,我拉了,雨天路滑,坐穩了。”

“謝謝師傅,謝謝你……”一向養尊處優的明龍落到人生谷底,在得到夜初的幫助和車伕的憐憫後,第一次領會到了人性的善,對他而言,這會是一輩子也忘不掉的經歷。

夜初一回到公司,便徑直跑向了星兒辦公司,他混身溼透,神情混亂,公司的員工還是第一次看見這位老闆這般樣子,還以爲公司要出大事了。

星兒的辦公室空空蕩蕩,他又朝着外面跑去,他向張武問星兒的下落,張武道“你找她,她也在找你,見你沒在,就去了你的辦公室,一直沒出來過。”

夜初連忙跑去辦公室,見星兒正站在窗前,雙眼潤紅,夜初再也難抑內心的激動,上前一把將星兒抱進懷裡。

“星兒,我的星兒。”

“原來你去英國找過我。”

“什麼都不用說了,當年的一切,我全都知道了,都是因爲我,爲了我這個笨蛋,可憐的星兒。”

星兒撫摸着夜初的臉頰,二人深情對視,憶往昔甘苦與共,前事種種,便不禁相擁熱吻。一番親熱後,二人坐在沙發上,星兒坐在夜初的腿上,靠在他胸前,星兒對夜初說了當年她在英國發生的事,當年星兒前往英國讀書,認識了幾名同在異國他鄉留學的華人,其中一人便是徐客來,當時的華人在歐洲人的眼裡地位是很低的,即便在國內是少爺小姐,但到了國外便什麼都不是,不僅要面對外國人的歧視,還時不時被欺負,而學校對這些從來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爲了保護自己,也爲了維護華人的利益,於是星兒便和徐客來等人組成了一個華人團隊,大家互幫互助,共同學習,共同進步,更是約定將來回國後要一起工作。在長時間的相處下,不僅友情有了,連愛情也在不知不覺中開始萌芽,互相扶持的日子裡,徐客來喜歡上了這個出生富貴卻平易親人的女孩,但是女孩的心裡早已被另一人住滿了。就在一個雪夜,在校門口的電話亭旁,徐客來終於忍不住對星兒表白了,但星兒卻直截了當地表示只把他當朋友、當兄長,完全沒有情人的意思,她的心裡早已愛上了一個令她無法自拔的男人,終有一天她會回去,回到那個她最愛的男人身邊。徐客來見星兒心意堅定,便不再多做糾纏,便和星兒來了一個朋友之間常有的擁抱,意爲戀人不成,但友情常在,這是既惋惜又美好的一幕,但這一切卻被前來尋找的夜初看見了,誤會加深,以至於心碎。

明白一切的夜初落下了懊悔的淚水,這是星兒離開後他第一次流淚,“我一直以爲是你離開了我,原來是我離開了你,星兒,我就是個混賬,我該死,死一萬次也難以撫平我的罪孽。”

星兒連忙用手捂住他的嘴,道“我不准你這麼說,你死了,我就真的什麼都沒了。”

“我要是再等等就好了,多等幾年,我就不會娶金雪之,如今,你們兩個好女人,我都負了。”

星兒道“知道當年我爲什麼要讓醫生騙你嗎,因爲我害怕你知道真相後會不肯放手,到時我爸定然不會放過你,我不要你收到一點傷害,我也不想你等我,我知道等待的痛苦,我愛你,我不想你在這種痛苦中煎熬,可是我又不想就這樣結束,我故意買了同在江灣的地,就是希望留下一條連接你我的紐帶,我真的好混亂,夜初,我感覺我陷入了矛盾的深淵,無法自拔。”

“星兒,我的好星兒。”夜初抱着星兒,如果擁抱一塊至寶,久久不忍放棄。

忽然,辦公室的門開了,一道青白花裙的身影出現在門前。

“你們在幹什麼?”金雪之見夜初和星兒抱坐在沙發上,舉止親暱,頓感心痛,淚水落下,手中的傘滑落在地。金雪之轉過身含淚跑開。

“雪之。”夜初連忙追了出去,卻見雪之昏倒在公司門前,他連忙將雪之抱上了車,因爲司機剛好不在,所以他便自己開車,一路狂奔,豆大的雨水模糊了視線,前面的可見度非常低,但心急如焚的夜初哪裡顧得這些,他像瘋子似的重踩油門,有好幾個行人差點被撞,甚至有一條狗被直接撞飛,可他依舊沒有減速的意思,對他而言,此刻沒有什麼比雪之的安危更重要,一到醫院,他便急抱着雪之進來找醫生,經過一番治療,醫生說“尊夫人沒有大礙,是因爲受了刺激又淋了雨才暈倒的,但是以後要特別注意,有孩子的人可不能這麼折騰,很危險的。”

“孩子?”夜初一臉驚愕,醫生疑惑道“對啊,難道你不知道?尊夫人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了。”

“這……我沒聽她說啊。”

“可能是沒害喜現象所以連她自己也沒察覺,既然知道了就要多注意了,女人懷孕期間不管是身體還是心理都很脆弱,作爲丈夫要多關心。”

“我明白了,謝謝你,醫生。”

醫生離開後不久,雪之終於醒了過來,見夜初守在身邊,她立馬坐起抱住夜初肩膀,含淚道“夜初,別離開我,別不要我,好嗎。”

“對不起,讓你傷心了,我不會離開你的,不會。”夜初輕撫雪之的眼淚,道“好了,別哭了,哭對孩子不好。”

“孩子?”

“真是個大意的媽媽,你有孩子,我們有孩子了。”

“真的?我要當媽媽了。”雪之開心的合不攏嘴,這時金秋趕到,也得知了孩子的事,替雪之感到高興,又問起如何昏倒了,夜初難以啓齒,雪之不想再追究,便慌言道“是我早上忘了吃午飯,導致低血糖,放心吧,姐,只要夜初在身邊,我就會沒事。”

金秋信以爲真,但一旁的夜初聽了這話後卻感到深深的自責,孩子對他而言該是喜悅的,可高興之餘,他卻沒有想象中那般激烈,反而內心糾結,一面是相濡以沫的妻子和期盼許久的孩子,一面又是無私付出至情至愛的紅顏,夜初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兩難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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