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鋪子要關門一陣子，不然，來來往往的人很影響治療效果。”
“啊，”程曉寧有些猶豫的應了一聲，“你說的沒錯，是應該這樣的。”
崔旭一本正經的說，“手術室門外還貼閒人免進呢，咱這也是精細的活兒，萬一咱們這兒正緊要着，突然來人敲門扦褲腳兒，你說是不是容易分神？萬一把臉弄的不漂亮了，我可是很丟手藝的。”
“還會弄的很漂亮啊？”程曉寧聲音低低的，有些飄忽。
“那是當然的，別看我沒細瞅過你幾次，只從眼睛上看就錯不了，你小時候是個美人胚子來着，長大了也是個大美女。”
程曉寧沒說話，口罩上的眼睛忽的失去了焦距，眼神彷彿迷失在久遠的記憶之中。
“你也別擔心，治療的這些天我付你誤工費，你就一心一意的配合治療，什麼也不多想。”
程曉寧驚醒過來，“這怎麼行？你給我治病還給我錢，沒有這樣的道理，我關幾天鋪子沒事的，真的不用你……”
“老腦筋要改一改了，經紀公司給旗下藝人還有包裝推廣的義務，你是我的代言人嘛，這很正常的。”崔旭擺擺手，“不要再爭了，咱們現在就去門口貼紙條兒，這陣子安安穩穩的躲屋裡塑形體練藝能，等再出去的時候，好好嚇他們一大跳。”
程曉寧信了崔旭的邪，找出一張深色的紙樣子，在上面用粉片寫了暫停營業幾個字，貼到門外面去。
貼好了字條，程曉寧回身進屋，關上門，又伸手去拉門邊窗戶上的窗簾，拉到一半才覺得有些不妥。
“屋子裡的燈有些暗，還是留一點光吧。”程曉寧有些侷促的解釋。
“拉上，拉嚴了。”崔旭倒是堅決。
程曉寧的眼睫毛都紅了，顫着手拉上窗簾，遮住光亮，裁縫鋪子裡立刻暗了下來。
程曉寧要去開燈，崔旭擺擺手說不用，看得見。
程曉寧臉燒的快把口罩都烤燃了，努力壓抑自己的緊張和不安，一伸手，從衣服裡掏出手機，按亮屏幕，抖抖索索的遞了過去。
“幹嘛？”崔旭問。
“……不是要放歌嗎？”程曉寧一愣，反問。
“哈哈，你不會以爲我只有那點兒本事吧？”崔旭笑着，“你先在凳子上做好。”
崔旭說完，摘下揹包，從揹包裡面拿出一卷薄薄的料理板，又伸手摸了摸，再拿出一個榨汁杯，還有一把刀。
蘋果，牛奶，雞蛋，放在縫紉機的工作臺一邊備好，崔旭展開料理板，挑了個賣相最好的蘋果在料理板上用刀去皮切小塊，去核兒，放入榨汁杯，打入一個雞蛋，添加適量牛奶，扣緊杯蓋，倒置，啓動，開始破碎攪拌。
等榨汁杯停止工作，蘋果塊已經成了細細的蘋果泥，混着雞蛋牛奶，乳白中透着一點淡淡的黃，感覺，應該不是很難喝的樣子。
崔旭一手端着杯子，一手拽過來一把椅子，在程曉寧面前觸手可及的地方坐下，崔旭看着程曉寧的眼睛，“現在，可以把口罩摘下來了。”
程曉寧這時候倒是有些感激鋪子裡昏暗的環境了，要是沒拉窗簾，程曉寧真懷疑自己還有沒有勇氣，在如此近距離下面對面的展露出自己的臉。
遲疑卻更堅決的摘下口罩，程曉寧深深的吸口氣，抽動了臉上那一道長長的疤痕，伸出手，去接崔旭手裡已經擰開了杯子蓋的榨汁杯。
“你幹嘛？”崔旭問。
“……不，不是喝的嗎？”程曉寧的心又慌了。
“你坐好，不要動。”崔旭說着，向前俯身，離着程曉寧更近了。
程曉寧兩隻手緊緊的扣住膝蓋，暗暗發誓自己再也不亂說亂動了，這位崔大夫的套路，可真是讓人猜不透吖。
“怎麼沒找機會整一下？不是很難的，一張臉對女生簡直太重要了。”
崔旭一邊說着，一邊伸出食指，從杯子裡抿了一坨奶香雞蛋蘋果泥，輕輕的，慢慢的塗在程曉寧臉上那條長長的疤痕上。
“那時候搶救我爸，我媽沒顧得上，過後家裡的條件一直緊張，但也去看過了，醫院說，傷的太厲害，治療很貴，而且效果很可能不會太好。”
程曉寧微微昂着臉，近乎失音的應着，極力的不去感知崔羿的手指在疤痕上起起伏伏的冰冷觸感，“我媽因爲這件事一直很內疚，總是說耽誤了我，所以我在家裡也儘量戴着口罩，只有沒人的時候才摘下來……”
“怪不得你的臉這麼白，你等等，我再往裡添點兒牛奶，不然等治好了變成一個黑道子，別人看見了還以爲你沒洗乾淨臉呢，那算什麼事兒。”
崔旭說着，起身去朝杯子裡添牛奶。
“內個，崔大夫，您這，您這藥，真讓人看不懂了，怎麼蘋果雞蛋和牛奶就能祛除疤痕了嗎？”
“還是那句話，你只看到了蘋果雞蛋和牛奶，你卻沒有看到是什麼樣的蘋果雞蛋和牛奶，也沒看到用時用量，在哪裡用，怎麼用，所以，我纔是大夫。”崔旭隨手兌好牛奶，又坐回來，繼續給程曉寧抹臉。
孤男，寡女，暗室。
雖然這孤男病入膏肓，這寡女貌相驚人，暗室也只有一道窗簾，並不怎麼暗，但是，畢竟還是孤男，寡女，暗室。
考慮到這些，崔旭也是坐立不安，在程曉寧臉上抿了五七八分鐘，便宣稱療程結束，接下來不休息，接着看腿。
崔旭在裁縫鋪子的牆角水池涮乾淨杯子，走回縫紉機的工作臺邊，又拿刀開始切白蘿蔔和小水蔥。
白蘿蔔去皮切小塊，水蔥切段兒，仍舊扔到榨汁杯裡打碎做成糊糊。
這回就不是用手了，優惠價一萬多的玉墜得派上用場，不然拿手指還是手掌在人家妹子的腿上抹來抹去的，畫風實在詭異，怎麼看都不像個正經治病的樣子。
要說也奇怪，爲啥剛纔抹臉就莫名顯得正經呢？
果然，崔旭的顧慮和謹慎是對的，程曉寧的腿是傷在了大腿，也就是膝蓋之上的腿部。
這回輪到崔旭手足無措了，端着榨汁杯，懵頭脹腦的站着……人家穿着的是牛仔褲不是牛仔短褲，一路向上卷褲腿兒的方案是不得行了，難道真的要脫？
程曉寧倒是在上一階段的療程裡積累了不少的信心和勇氣，這時候，放在膝蓋上的兩手慢慢摸向腰帶，貌似沒有一點兒諱疾忌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