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正當簪花之紀，餘體壯氣足，手快刀長，揮金若土，快意恩仇……”
“快意恩仇？人家請你讓讓路你就搶人鏢車那種？”
刀客恍若未聞，一臉滄桑的擺擺手，“那些年，我漸漸明白了一個道理。只要不遇見比我武功高的人，我便是無敵的。”
“……”
這話說的，真讓人無言以對。
“當年我等嘯聚北省，隨性隨行，方圓千里，也只有排行十大名捕之三的鐵笊籬比我等的武功高強。只要躲開他十里，茫茫北地東南便可任我等縱橫。”
“排名第一第二的卻不怕？”
“不處一地，怕他作甚。”刀客一撇嘴，“我等在衙中遍有耳目，排名北地前四的捕頭，甚或南省硬扎的名捕動向消息皆有掌握。避開了他們，還有誰能奈我何？！”
“那麼大的北地，就沒點兒行俠仗義除暴安良的俠客啥的乜？”
“自然是有的。不過既爲俠客，當具風儀，每每遭遇，必先口誦正義之言，像什麼代表月亮懲罰你之類的話，是爲，教而誅之。”
刀客說着，哂笑一聲，“你可知做我這行，最重要的是什麼？”
“是什麼？”年輕人好奇的問。
“是跑得快。”
刀客拍了拍大腿，“不需武功太高，也不需頭腦太好，過得去就行，但是，一定要跑得快。”
“…………”年輕人有些悲觀，估計這段嗑兒嘮完的時候，十幾排省略號也不夠用。
“有跟俠客們搭話的工夫，早可以跑出好幾條街了。只要記住這一條，俠客什麼的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就沒有跑得快武功還高的俠客？”
“那自然是有的，不然那些捕快何來這麼大的名頭？”
年輕人不可置信的問：“……都進編制了？就沒喜歡打野的乜？！”
刀客愣了愣，略一思索才明白了年輕人的意思，搖一搖頭，“沒遇到過。”
“…………”
還能要點臉不？！神特麼職業配置吖？！難道這裡是極盜者樂園乜？！盜賊發育的土壤環境也太友善了吧？！
“……你接着說。”年輕人決定節省點省略號。
“在北地，只有排名前四的名捕和風雲十七刀是同一檔，餘者碌碌，只合適去找小賊混作堆。北地東南的千里方圓之內，只要躲開鐵笊籬遠遠的，憑我一把刀，予取予求。這就是我的本事，沒人比我更強，我說的話就是道理。”
“……你這情況屬於監管失位。”
刀客又被新詞兒搞懵了，咂摸半天才道，“那些地方那些年，着實如此。只是過了幾年，我的年歲大了，跑不動了，刀也慢了，才作罷。不然，一直都是的。”
“你覺着是因爲什麼？”
“年紀大了唄，年老不以筋骨爲能。”刀客不以爲然道。
“我不是擱這兒讓你總結經驗教訓呢，我是說爲什麼你最強，在那些地方，那些年裡。”
“……監管失位。”刀客想了很久，冒了個剛學的新詞兒，琢磨一下，很驚奇的說，“嗯？言簡意賅吖這詞兒。”
“是啊，千里之內，你不是最強的，說的話做的事也肯定不合正理。但爲什麼你卻成了最強的，說話做事也成了道理規矩，這都是因爲監管失位。但是監管爲什麼會失位呢？一個絕對的最強，比如鐵笊籬，居然容忍他的最強之下，還存在一個相對的動態的最強，當然說的是你了，其結果是監管失位，而原因，則是鐵笊籬還不夠強。”
刀客一字一句的聽着，不說話。
“這就像你倆比賽長跑一樣。百里的路程，你在五十里的地方和在起點的鐵笊籬同時起步，累死他也追不上你。但若鐵笊籬夠強，跑得比你快一倍，那麼鐵笊籬可在百里處的終點追上你，你的存續之地便是這五十里的路程，鐵笊籬缺失的監管也是這五十里的路程。”
年輕人喝口茶，清了清嗓子，“如果鐵笊籬更強，跑得比你快兩倍……”
沃尼瑪打死也想不到這麼個小副本兒裡還出現這麼難的追逐題！
“……辣麼，鐵笊籬就會在七十五里的地方追上你，你的存續之地縮減到了二十五里，鐵笊籬無法監管的地方也從五十里減少到了二十五里。”
“如果……你不用驗算，聽着就行，不會錯的。”年輕人忽的看見刀客用手指蘸了點茶水在桌子上算題，很不滿的說道，“也別如果了，只當鐵笊籬是天神下凡，隔着五十里就能一把抓住你。你說，還會有監管失位這種事乜？”
刀客不緊不慢的堅持演算題目，許是算清楚了，這才擡頭，平靜的說道，“不會。”
年輕人喝茶，“所以呢？”
刀客也喝茶，“所以是他沒本事，萬幸我有。”
“不對，應該是你們的本事差距過近纔對。”
“有道理。”刀客想了想，“不過，我說他沒本事也應該是對的。”
“有道理。”年輕人有些泄氣。
刀客慢條斯理的說：“他沒本事，而我有，自然是我說的算的。”
“不是沒……好吧，結果是監管失位。”年輕人不再爭這個了，“不過是暫時的。”
“沒錯。”
“那麼，你就是錯的，你用刀掙來的幾年道理也是錯的。”
“那又如何？我老了，可刀還在，沒有千里方圓，還有這數裡方圓，沒有幾年，還有幾天，此地此際，哪個敢說我不是最強的。”
“……宏觀上總是錯的，你不能夜郎自大吖。”年輕人有些犯愁，自己準備不足，這老頭又忒別有主意，怕是免不了一場鏖戰。
“宏觀？嗯，宏觀。”
刀客見自己把上界來人愁的夠嗆，有點憋不住的樂呵，“既然要說宏觀的道理，那也要有宏觀的本事才行，不然，憑什麼宏觀。令未止，法無禁，鞭不及，憑什麼？”
“可說呢。。。”年輕人愁的頭疼，恨不得立馬投誠換陣營算毬。
正是懷揣二十隻小兔子的百爪撓心時候，年輕人忽的靈光一閃。
“哎我說，你信點兒啥不？”年輕人眨着單眼皮認真的問。
“啊？”
“你看看我，我可是有本事的，隔着五十里也能一把抓住你。你看，要是我去做捕頭的話，是不是你說話辦事就安分守己循規蹈矩得多了？”
“……你不是過路的麼？做哪門子的捕頭去。”
刀客摩挲着光頭，有點不自在的問。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