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知道那天嬴政召集自己最信任的親信們究竟商議了什麼大事,只是在那一天之後,一切都變了。
徐福回到宅邸之後,面色平靜如水,沒有絲毫波瀾起伏,如同平時一樣。
在回來之前,他在咸陽城漫步了好久。街上人羣熙熙攘攘,多年過去已經很繁華,不再是戰時那般的荒涼,百姓們休養生息,大秦帝國正在一天天的繁榮昌盛。
他買了一些小食,慷慨的給了小販很多錢。看到小販欣喜若狂並且真摯的感謝他的慷慨,他笑了笑,覺得紅塵還是很可愛的。
然後他在路上看到一個胖乎乎的流鼻涕的小男孩,小男孩憨憨的跟在他後面,大大的眼睛盯着他手裡的小食。小男孩的母親趕忙把他抱在懷裡,生怕他衝撞了這位尊貴的大人。
徐福笑了笑,把手裡的小糖糕和肉包都給了小鼻涕娃娃,他高興地又蹦又跳,說着謝謝叔叔。小男孩的母親受寵若驚,面前的男人衣着神態都很尊貴,行事卻如此親和,這令她有些驚慌,他擺擺手說不必在意。
然後他走了,聽見背後小男孩吃得很香的聲音和歡快的笑聲,覺得這個紅塵真的很可愛。
如果嬴政永生不死,永遠治理着這個龐大的帝國,這紅塵俗世,會繼續這麼可愛下去嗎?
走着走着,他又買了一些小食,準備帶回去給明心。
五明子全都在正廳呆着,他們都在等着徐福回來,不知爲什麼,大家都有種預感,可能會發生一些很了不得的事情。
徐福進入廳堂之後,落座主座之上,五明子見他坐下,都恭敬的站在堂下,等待着他的吩咐和命令。
這座府邸是嬴政賜給徐福的住所,本來是非常豪奢的,但是徐福不喜歡,所以現在廳堂非常的乾淨整潔,只有一張桌和幾把椅子,沒有多餘的物件。
徐福嘆了口氣,心思顯然有些飄然。
“你們一定都在疑惑,我並沒有不死藥,是怎麼應付皇帝陛下的吧?”
五明子默不作聲,這種生活不能接話,要等大人自己說。
果然,徐福接着說道。
“唉,世上完美的長生藥是沒有的,如果想活的久一點,我還是有點辦法的。這件事,你們以後決不許再提起。”
徐福說話一直很沉穩,很少有語氣的助詞,一些比如絕對,堅決等語氣強硬的詞很少會從他的嘴裡冒出來。但是他一旦這麼說話,五明子知道,就絕不能違背。
“這件事過去了,接下來,你們已經是帝國的徹侯和少將軍,陛下爲你們找了些差事。”
五明子凜然,不過也並沒太當一回事,在他們出海之前,就常常秘密的爲大秦做事。而且現在他們的道行遠不是昔日可以比擬,什麼都無懼。
“空兒,從今日起,你跟在扶蘇公子身邊。”徐福輕描淡寫的說出第一條命令,明空聽到後,單膝跪地,低下了頭,表示自己聽到,並且心甘情願的接受了這個命令。
明心美麗的眼眸一動,有異樣的神色,被徐福看在眼裡。
“玉兒,你立刻前往蒙家,追隨少將軍蒙毅去做一件事。具體做什麼,蒙毅會告訴你。”
明玉低頭領命,衝着徐福笑了笑,然後離去。蒙毅是他的好朋友,他覺得此行一定會很有趣。
實際上此行真的很有趣,當明玉真正知道了要去做什麼之後,覺得有趣的很過分。
他拍了拍明心的肩膀,什麼都沒說,意思是讓她安心。這是兄妹兩人的默契。
“光兒,你去尋少府章邯,協助他督辦皇陵與兵馬俑的相關事宜。”
明光點頭領命,亦離開了府邸。
徐福看到明光恭順又沒有表情的臉,心情很複雜。
“海兒,你去找蒙恬將軍,與他前往上郡,協助他修建萬里長城一事。”
明海領命,這次卻不再像平日那般輕率與無厘頭,反而是擡起頭,用很複雜的眼神看了徐福一眼。
“你還有什麼問題嗎?”徐福問道。
“沒有。”明海低下頭,轉身離去了。
“心兒,你...”徐福想了想,嘆了口氣。然後一甩手,把那些小食丟給了她。“你就暫時留在咸陽,陪在我這個老頭子身邊。”
明心立刻流露出失望神色,想說什麼又不敢。但是她還是感謝了徐福的關心。
“謝謝大人,這些都是我喜歡吃的。”
“沒什麼了,你退下吧。”徐福捂住額頭,像是有點累。
“是。”就在明心轉身準備離去之時,徐福突然叫住了她。
“心兒。”
“大人還有什麼吩咐?”
“我知道你的心意,公子扶蘇是個很好的人,但是...我希望你忘掉他。”
言出如驚雷,明心好像被雷劈了一般恍然,她難以置信的回頭看了一眼徐福,徐福卻只是擺了擺手,不願意再說下去。
明心不敢再追問,心情十分糾結複雜的離去了。
“大人,這麼對心兒,真的好麼?”一道空靈的聲音響起,原來是明空折而復返。
“你怎麼回來了。”徐福看着他,卻沒有什麼意外的神色。
“因爲剛纔他們在,我覺得您有些事情還沒有對我說完。”明空單膝跪下,恭敬的說道。
“唉,始終最明我心意的孩子還是你啊。”徐福的聲音很滄桑,像是已經經歷了無盡的歲月。
“大人要我追隨扶蘇公子,可是扶蘇公子貴爲儲君,有祖龍氣護體,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何須我的追隨。您的意思,是已經到了會有人爲了皇位刺殺公子的時候嗎?而我的作用,究竟是爲了保護他,還是爲了殺他。”
“別讓他死去就行了。”徐福面色平靜,神色有些疲憊。“爲了皇位刺殺扶蘇,已經完全沒有必要了。”
“大人,難道您真的將轉生術...”明空大驚失色。
“明空。”徐福看了他一眼,眼眸裡有星辰幻滅。“我說過,不許再提起。”
“明空知錯!”明空忙低下了頭,不敢再多說。
“可是大人,心兒對扶蘇公子的心意...”
“世事哪能盡如人願呢?扶蘇是陛下最出色的的兒子,可這也是他的悲哀......無論發生什麼,都別告訴明心。”
“明空知道。”
“還有什麼話要說?”
“大人。”明空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了。“給明光的任務,會不會太殘忍了。”
“光兒性情冷淡,從不在意人的生命,你們中也只有他能做那件事。反倒是我很擔心明海和明玉。”
“海哥其實並不像表面上那般莽撞,大人可以放心。”
“我自己的孩子,我當然清楚。唯一的問題,就是玉兒了。他始終心裡有一絲溫暖的地方,這很好,也讓我很擔心。”
明空低着頭,聽着徐福憂慮的話語,不知該說些什麼。
“你離開吧,另外記住,如果公子身邊有東皇太一的人,無論是誰,斬盡殺絕,一個不留。”
明空領命,身影化爲風煙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