驪山石甕寺西側,西繡嶺烽火臺上,明光長身玉立,遠眺舉火樓懸於絕壁之處,壯觀雄偉。相傳這是周幽王所建“離宮”,與褒姒避暑之處,也是周幽王發佈軍令, 以舉火爲信號,命令烽火點燃的指揮台,故得名舉火樓。
這裡也留下了周幽王烽火戲諸侯,只爲美人一笑,最終導致國破下場的荒誕傳說。
明光不是在懷古思今,他是在修行。
在這座大興土木的山上,此地算是天地元氣最濃郁的地方了。
如果一切都能和設想的一樣順利,那麼皇陵建成之時,這座山就會變成人間第二座崑崙山,會變成修行聖土。
同時厭惡人族的他不是很能理解,一位無上的王竟然爲了一個美人做出這麼荒唐這麼愚蠢的事。他也無法想象,到底是多麼美的美人能讓一位無上的王做出這麼荒唐這麼愚蠢的事......
明心是他見過最美的女子,至於始皇帝皇宮裡的妃子和公主們,還有整個大秦的美麗貴族小姐們,和明心相比,都會瞬間失去光彩,就好像是村裡的農婦。
其實明光長得也比很多女子漂亮。
他從小和明心一起長大,把她看作親妹妹,沒有一絲一毫情慾存在,對別的女孩子也提不起什麼勁。再加上他潛心修道,根本沒有思考過男女之情這種事。
他心裡覺得最了不起的徐福也一點不好女色,所以明光心裡很鄙夷好色之徒。
這段時間裡沒有發生什麼事,陰兵再也沒有出現,所以他很閒。一般的軍務雜事都被章邯處理的井井有條,需要武力解決一些問題的時候,帝國的將士也不是吃白飯的。
有時候在這處烽火臺,他盤膝一坐就是一天,眉心閃爍淡淡的聖火印記,努力融合金烏聖血,以求早日達到人道的巔峰。
旁邊也沒有兵士守着他,一是因爲沒必要,而是因爲靠近他實在是太熱了。
可是今天,正在明光靜坐修行的時候,章邯手下的兵士來了。
“大人,將軍請您過去一趟。”兵士恭恭敬敬。
明光點了點頭,起身向營帳走去。
秦軍營帳前,離兵馬俑坑位不遠之處,齊齊整整的跪着一排黑衣武士,他們都蒙着面,眼神比狼還要兇狠。
明光只淡淡的看了他們一眼,便詢問章邯叫他回來所爲何事。
章邯回答道。
“來了幾個身手頗高的刺客,在下擔心還有其他漏網之魚,擔心公子潛心修行遇到危險,所以請公子回營,以防萬一。”
明光沒有表情,平淡的說了聲謝謝將軍。
他並不擔心自己的安危,如果有刺客在他修煉時來暗殺,不用他動手,神異的金烏聖火就會護住自己,將敵人焚成灰燼。
不過章邯總算是一番好意,他也沒有多說什麼。
見明光答謝,章邯只是微微一笑,便轉身扶着腰上的長劍,審問黑衣刺客。
“爾等受何人指使,從實招來,可免刑難。”
黑衣刺客中的領頭者只是一聲冷笑,很不屑的說了一聲。
“我等國破家亡,早已與死人無異,秦狗休要廢話,要殺便殺,我等便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章邯冷笑:“喪家之犬。”
一揮手,一排人頭落地。
每一具屍體的頭顱都圓睜着雙眼,似要將滿腔的憤怒與仇恨全部化爲詛咒,殺死秦軍將士。然而秦軍將士視若無睹,手法熟練的處理了刺客的屍體,完全沒有當回事。
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
大秦帝國的軍人都是從血與火中走出的不敗之師,膽氣沖天,哪裡會在乎幾個刺客的詛咒?
明光覺得很無聊,準備回營帳繼續修行。
突然,他心頭一緊,回頭望去,一道妖異的黑霧沖天而起,伴隨着一聲聲慘叫,捲起了幾名將士和工匠,待他們落地時,血肉已經全部被吞噬,化成了森森白骨。
“他們剛纔做了什麼?”
他問章邯,語氣有些急迫。
此時,久經沙場見多識廣的章邯也愣住了,下意識的回答道。
“沒做什麼啊,只是把刺客的屍體拿去獻祭罷了......”
這是一項古老的傳統,自古以來人類要成某件大事,便少不了向天地鬼神祭祀,人自然是最好的祭品,但是也是最殘忍的祭品,所以已經被之前的仁王聖君廢除了以人爲祭的慣例。當初爲了建造皇陵,大秦殺死了不計其數的豬羊犧牲用來祭天,即使匠人或兵士在這裡死去也不會用他們來祭祀,但是一些送上門的六國遺民中的刺客與破壞者,秦人就沒有那麼客氣了。
這樣的事已經發生了很多次,從來沒有出過事,不知道今天爲什麼會發生這種異象。
明光稍加思索便明白了,那幾名刺客不是來刺殺章邯的,也不是來殺自己的,他們就是來送死的。他們的身體一定被有心人施下法術,陰魂不散,死去之後將化爲至強至陰的怨氣,引發驪山的某些異變。
正巧近來陰兵現世,他們的獻祭恰好刺激到了陰兵,如同火上澆油,至陰之氣爆發,陰兵鬼將被喚醒,一場大難就在眼前。
至於這些死士是如何知道驪山帝陵裡有陰兵現世的,現在已經來不及想了。
“叫他們都退下,你們保護將軍退遠一點。”
明光大喝一聲,秦軍將士聽令速速退下,諸多工匠也大叫哀嚎着向後衝去,然而還是有很多人沒有來得及逃走,被黑霧帶走一身血肉,死狀悽慘無比。
章邯很果斷,沒有多言便聽從明光的指揮,在部下的保護下迅速撤離了。
“公子還請多多小心。”他知道自己已經幫不上忙了,眼前發生的事,已經不是凡人能觸碰的領域。
秦軍的效率還是很高的,帝陵深處快速的清場,只留下明光凝神以對。他的雙眼變成了赤金色,一股金紅色的火熱氣流自他身上席捲而出,化爲一條長龍,咆哮着衝向詭異的黑色妖霧。
兩者相撞發生了大爆炸,明光被迫後退數步,這還是他回到人界的第一次出手,他發現離開了歸墟的大道壓制之後,他的道行提升了很大一截。
然而黑霧雖然化去了一部分,地底深處卻依舊有無盡黑霧涌現,滾滾如龍,讓人心神難安。
不僅如此,明光還聽到了水流涌動的聲音,這讓他震驚。此地怎麼會有水?
接着,一條汩汩流動的泉水涌出,黃的如同土地,如同屍體腐化的屍水。這泉水並不洶涌,卻讓人從內心深處一陣悸動,生命的本源都在震顫。
“這難道是...黃泉?”
明光徹底失去了往日平淡超然的風采,他驚訝萬分。傳說中只出現在幽冥地府的黃泉之水竟然來到了人間?這是多麼駭人聽聞的事!
可怕的事還沒有停止,一陣陣咆哮傳來,一隊身穿黑色鐵甲頭戴黑色鐵盔的陰兵從黑霧中衝了出來,手中持有黑色的刀,與他當日看到的陰兵甲冑一模一樣。
水花翻動,陰兵咆哮,一隊隊陰兵衝出,同樣的打扮,只是他們這次拿的是鋒利的冥戈,同樣的陰森恐怖,殺氣沖天。
最後,一輛古老的黑色戰車從黑霧中衝出,踐踏黃泉,煞氣滾滾,烏黑冥馬拉車,車上一位與衆不同的陰兵,也許應該稱他爲鬼將,甲冑看上去明顯高貴很多,他手持黑色冥劍,眼露青色光芒,陰煞之氣已凝爲實質圍繞着他,看上去恐怖又威嚴。
他發現了明光,沒有咆哮,只是以劍爲臂,向他遙遙指去。
身後陰兵咆哮着向前衝殺,殺聲震天。
“麻煩大了。”
明光心想,這次的場面實在很大很恐怖,即使他也算是在歸墟見過大場面的人,也難免有一陣心驚肉跳。
可隨即,他又躍躍欲試。
五明子中最好戰,最嗜殺的,從來不是看上去陽剛威猛的明海,而是他,清秀俊美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顆暴烈如火的心。
“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