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央回來第三天,衛家大老爺衛銘也風塵僕僕的從下了。
??他一回家還沒來得及歇口氣就把衛央叫去細細盤問了這次去通商的事情,幸好衛央在家這三天也沒有閒着,早就跟衛良和佳期一道把帳做出來了,衛銘過目以後雖然沒有當面說什麼讚賞的話,但是從他舒展開的眉頭和略略有點上勾的脣角可以看出,他對於衛央走的這一趟甚是滿意。
??衛老爺出行這一趟也並不是全無收穫,至少他已經在郡守大人的幫忙下,成功購買了南方數個郡縣的大量土地,這讓原先恆產並不怎麼豐富的衛家頓時變得頗爲殷實了起來。
??因着買賣土地的事情,衛央又跟着衛銘忙碌了起來,往往兩三天都難得見他一次人影。不過佳期也並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想他,現在老夫人每天都要把她喚去讓她幫忙處理一些內眷的事物,看來確實是有想要佳期接班的苗頭了;另外衛央的生辰眼看着就要到了,佳期更是每天都要偷着到清淨去幫着準備大奶奶與衛央“母子見面”的事情,所以她現在是蠟燭兩頭燒,感覺時間比衛央還不夠用。而在她難得空閒的時間還要忙着幫衛央準備冬衣和新鞋,那孩子這次出門一趟又長高了一些,原先的衣服穿着手腕子都露在外頭,他又沒個時間呆在家讓織造坊的繡女們來幫他量身裁衣,佳期無奈只好親自接手了這個任務。
??到了九月,天氣就一天一天的冷下去了,將到十月的時候又飄了幾天的小雨,天氣更是陰寒的緊,佳期做完了手頭的衣裳才現沒給衛央準備這時節穿的保暖衣,所以她趕緊從之前在初雲帶回來的皮貨裡好一頓挑挑揀揀,才最終挑了一塊輕薄軟和的羊羔子皮給衛央裁了件貼身的小衣,正想讓小棠給前邊送去呢,絳珠倒是先找上門了。
??佳期趕緊招呼絳珠坐,又讓端端和鞦韆去張羅茶水點心,絳珠叫住她們說坐坐便走,然後就拿出一個小包袱放到了佳期面前,接着滿面飛霞嬌羞不已的請求道:“我知道少奶奶最近給少官趕製了一批衣裳,所以才厚着臉皮來央了少奶奶,能不能幫我將這兩件衣裳和鞋子轉交給良總管?”
??佳期拿過小包袱打開來看看,是一件裡外翻毛的羊皮夾祅,一件絮的厚實的暗蝠紋大棉祅和一雙底子納的極厚的藏青色棉鞋,光是看這雙鞋的手工,佳期就能感受到絳珠花費了多大的心思在裡頭,對比一下自己做給衛央的鞋子,她簡直都要汗顏了。
??“哇,絳珠姐姐平日裡事情恁多,還能做出這般細緻的女紅,我真是佩服死你了。不過姐姐爲什麼不直接去送給良總管呢?你平日裡不是與他都有府中事務的往來麼?”佳期重新綁好那個小包袱,純屬好奇的問了一句,但沒想到就是這句話讓絳珠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了起來。
??“現在良總管已經不管內院事務這塊了,這事兒現在都讓底下的人來與我交流,而且我覺得自從老爺回來以後,他更是有心想躲着我,之前變天的時候,我專門做了些袪溼袪燥的湯水送過去,誰知道他一口沒喝又送回來了,我問他爲什麼不喝,他也沒有回答我……”絳珠說到這個,平日裡的威風和自信全然不見了,在感情的世界裡,她也不過是個彷徨無助的癡情女子,只因着心上人的一句話、一個無心的舉動就暗自神傷。
??只是可惜她找錯傾訴對象了,佳期在感情方面更是個無知無覺的超級遲鈍兒,所以除了幾句不痛不癢的安慰之外,佳期也想不出辦法來幫助絳珠。
??見佳期答應將東西轉交給衛良,絳珠噙着淚就匆匆告別了,佳期擺弄着那個小包袱,總覺得心情莫名的變得沉重了起來。
??晚膳時間。佳期匆匆地從素心庵趕回來吃晚飯順便還要幫衛央準備宵夜。可她纔剛進內室就看到一個天青色小包袱端端正正地放在桌子上。而小棠正撅着嘴坐在一旁生悶氣。
??“嗯?怎麼回事?這個小包袱不是叫你送去給良叔地嗎?怎麼又拿回來了?”佳期脫下厚重地大衣裳遞給端端。快步走到桌前一看。那個小包袱果然就是絳珠拜託她拿給衛良地那一個。
??小棠聽到佳期地問話眼眶頓時紅了。她氣呼呼地怒道:“別提了。那良總管實在太不識好人心了。我姐姐沒日沒夜地趕工。十個手指頭都被戳地全是血窟窿給他趕出來這兩件衣服和鞋子。他居然輕描淡寫地一句‘無功不受祿’就打回來了。少奶奶。你說有這樣地道理麼?我姐姐對他癡心一片非君不嫁。爲了等他。現在都二十七八了還待字閨中。他現在倒是要與我姐姐劃清界限了?”
??小棠越說越來氣。大顆大顆地珠淚順着臉頰滾滾
??但這些男女私情又豈是她們這些不明真相地圍觀羣衆77地?所以佳期也不好置喙。只是無語地再三撥弄着那個小包袱。思量着找時間私底下找衛央問問衛良這是怎麼了。
??佳期一直等到差不多午夜地時候衛央才姍姍來遲。給他淨了手臉又擺上宵夜。佳期才把白天生地事情大概地說了一遍。
??沒想到衛央聽罷也疑惑的皺起了眉頭:“說起來,好像這次回來以後就覺得良叔怪怪的呢,總覺得他有什麼心事似地,而且好幾次在我去到之前,都看到阿爹跟他小聲的說什麼,兩人的臉色都不是很好看,我問了他們是不是家裡出了什麼事,阿爹又說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過問,我便沒有再理了。”
??佳期給衛央添了一碗粥才嘆了口氣說道:“話說,我一直沒問清楚呢,良叔和絳珠姐姐的婚事到底說定了沒有的?還是老夫人當年一句戲言而已?老爺答應了這事兒麼?”
??衛央小口的啜着粥想了想:“貌似從來沒有聽過阿爹說起過良叔和絳珠的婚事,只是祖母時時拿這個事情來與絳珠調笑罷了,許是祖母有心將良叔和絳珠湊成一對,可這麼多年下來也沒見祖母有什麼實際行動,唉,看來又是一筆糊塗賬。”
??佳期聞言皺眉咬着筷子道:“怎麼能這樣呢?隨口的戲言也許就耽誤了絳珠姐姐的青春和一生啊,少官,這事兒你去探探良叔的口風,看看他到底是個啥心思,要是他沒有那個意思,不若趕緊挑明瞭說清楚還好,絳珠姐姐今年都二十七八了,要是成親早的,再過兩年都是當年紀了呢。”
??衛央思索着點了點頭,兩人繼而就轉去說起生意上的事情了,實沒想到這事兒往後掀起了多大的風波。
??第二天晌午,衛央瞅了個空子逮着衛良問他昨天爲啥不收絳珠送來的衣裳和鞋子,衛良皺着眉頭閉口不語,任衛央怎麼問就是不說話。
??“良叔,你心裡對絳珠到底是怎麼想的?她對你一往情深我想你也不是不知道,但若是你不喜歡她便直說,何必這麼拖着耽誤她呢?姑娘家不像男子,年華易逝,她已經等不得了。”衛央說到後來有些怒了,說話的語氣也不由得硬了起來。
??衛良憂鬱的看了衛央一眼,嘴脣動了動想說什麼,但最終他還是長嘆一口氣搖了搖頭:“是我負她,明兒個我便與她說個清楚吧。”
??不知道爲什麼,衛央聽到這話心裡更是惱火,他的拳頭捏緊又放鬆,再三的深呼吸幾次,他才冷哼一聲徑直走了出去。
??是夜,衛央邊吃宵夜邊跟佳期抱怨衛良的薄情寡義,佳期卻抱持着不同的觀點:“我倒不覺得是這樣,上次我與絳珠姐姐因爲四小姐的事情去前邊找他幫忙的時候,我看他不像是對絳珠姐姐無情的樣子,反而更像是有苦衷卻不能說出來,總感覺良叔像是有很多秘密的人呀。”
??衛央悶悶的扒了幾口飯:“那你說他有什麼顧慮的呢?他是我們衛家的大總管,絳珠是內院未來的掌院嬤嬤,倘若他們以後成了親,一內一外輔助着我們倆兒不是正好?再說良叔長得體健貌端,絳珠又是貌美如花,加之兩人都還沒有心上人或是婚配的對象,就這幾點看來,他們倆兒簡直就是天生一對地配一雙……啊,你說是不是良叔另有喜歡的人了?”
??佳期啼笑皆非的睇了衛央一眼:“我哪兒知道啊,是你跟良叔天天呆一塊兒呢,你還問我?那你可有在良叔身上現別的女子送他的定情物什麼的?”
??衛央想都沒想就搖了搖頭:“便是絳珠以前送給良叔的東西都不曾見他用過,良叔的生活簡單的很,衣裳啥的也都是府裡每年四套供給的,腳上的那雙鞋子許是好幾年前絳珠送給良叔的吧,穿的邊兒都磨平了。”
??佳期聽到這裡挑了挑眉:“你是說良叔還穿着絳珠送他的鞋子呢?”
??衛央皺了皺鼻子答道:“我這也是猜測的啦,因爲當年你學女紅的時候不是做了一雙鞋子給我麼?我記得那時絳珠也送了一雙鞋子給良叔來着,今兒個我看了看,好像就是那一雙。”
??佳期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哇,那都多少年以前的事情了,良叔一雙鞋能穿到現在,看來他對於那雙鞋子也是愛護備至啊,這也從一個側面說明良叔對於絳珠並不是真的無情無義嘛。”
??衛央咬着筷子想了想也點了點頭:“可能是吧,可我就是想不通良叔爲什麼現在要拒絕絳珠了呢?”
??佳期嘆了口氣:“這也是我想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