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
得知葉桀可能還活着的消息後,夏薇一行晝夜奔波,一刻不停,奈何路途遙遠,如今也纔剛剛抵達高句麗界外。
“按照現在的速度,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到東海。只怕任師祖都回來了,我們還在高句麗打轉……”
李飛蛾撇了撇嘴,一想到前方遙遠的路途,便一陣喪氣。
自從幽蝶離開後,她便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往日的元氣早已消失不見。
夏薇笑了笑,對未來充滿信心:“不用擔心,這幾日,沈師伯傳了我御劍之法,待我練成,行進速度必然大大加快,到時候我和沈師伯輪流御劍,一定能儘快趕到東海,找到海外巫女!”
得知夏薇已在御劍之道上小有成就,李飛蛾滿眼羨慕:
“御劍之法可不是那麼好學的,別看師尊御起劍來簡單輕鬆,她可是已經修煉多年。修行者的精力都是有限的,學了一種仙道的功法,最好一路深入下去,改弦更張的話多半是浪費精力。沒想到夏薇妹妹,竟然這麼快就掌握了御劍精要,真的是……”
學習雷霆之道的李飛蛾,對沈清歌擅長的御劍壓根一竅不通,見夏薇一下就能練成,眸中也泛起幾分崇拜。
這時,卻見周遭靈力流轉,薄荷的身形,從夏薇懷裡的瓊樓畫卷中跑了出來,手捧的托盤中,正盛着幾份精美佳餚。
“趕了一天路,你們一定餓了吧!咱爲你們拿來了靈力佳餚,快吃了吧!”
薄荷將盛好飯菜的碗遞給夏薇,夏薇欣然收下,大口吃了起來,李飛蛾卻不曾動,而是撇了撇嘴,悄聲抱怨起來:
“怎麼又是靈力佳餚,我都吃膩了,虧夏薇妹妹你還吃的那麼香……”
薄荷貓耳一豎,聽見了李飛蛾的抱怨聲,連忙詢問:“這可是幽葵特意爲你們做的靈力佳餚,對運轉靈力周天很有幫助,你不喜歡嗎?”
李飛蛾吐槽道:“幽葵的手藝當然好,這我並不否認,只是,這靈力佳餚壓根就是給鬼吃的,我吃到口裡都化作靈力了,只能嚐個味,一點也吃不飽,感覺就像在煉化丹藥,怎麼吃嘛。”
聞言,夏薇放下碗,伸手揪住李飛蛾的耳朵,笑道:“不給你吃就老實了,要不然,你還是和沈師伯一樣,吃辟穀丹好了。”
一聽以後都只能吃辟穀丹,李飛蛾說什麼也不依,靈力佳餚好歹還能夠嚐個味,辟穀丹可是什麼味道都沒有了!
薄荷倒是陷入深思:“你說的有道理,既然這樣的話,你想吃什麼?我讓幽葵幫你準備。”
提起想吃的,李飛蛾頓時來了精神:“當然是妖獸肉,最好是大塊烤的!”
薄荷有些爲難:“東邊的妖獸實力驚人,智慧與力量兼備,咱們走了這麼久,你可曾見到不長眼的妖獸襲擊咱們?這要上哪給你弄妖獸肉呢?”
“說了半天,還是隻能吃這些靈力佳餚。”李飛蛾哭喪着臉,生無可戀。
就在這時,夏薇神色一定,原先的笑意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眉宇間的一抹肅殺。
夏薇的反應,讓衆人微微一愣,同樣戒備起來,警惕着前方的一切。
陰風捲過,前方傳來一陣幽幽哭聲,哭聲哀怨,令人肝腸寸斷,似有無盡的苦悶無處訴說。
耳邊傳來的哭聲,令南靈鶴縮了縮脖子,下意識躲到夏薇身後,只敢露出一個腦袋,一番眺望,更是連腦袋也縮了回去,壓低聲音,語調顫抖,像是被嚇壞了:“夏薇妹妹,前面好像……有鬼。”
李飛蛾:“……”
夏薇:“……”
薄荷撓了撓頭,不疑有它:“咱不就是鬼嗎?你不也是鬼嗎?都是鬼,怕那邊的鬼幹什麼?”
南靈鶴眨了眨眼,這才反應過來,倒是不怕了。
夏薇啞然失笑:“我記得鶴姐姐以前就說過這樣的話。”
南靈鶴靦腆吐舌,不好意思的解釋起來:“對不起……和家人在一起的時候,我總是很開心,被那份溫馨所感染,有時會忘了自己是鬼,還以爲自己仍然活着,這纔會害怕鬼。”
南靈鶴的話,令衆人陷入沉默,肉身死亡這種事情,無論放在誰的身上,都不是那麼好接受的,更別說是天真無邪的南靈鶴了。她之所以會說那些話,也是因爲,她的內心深處,仍舊把自己當成人。
夏薇伸手,用力拍了拍南靈鶴的肩膀:“鶴姐姐,你放心好了,等我成仙以後,我會幫你重塑肉身,讓你不必再做鬼。”
“重塑肉身?”南靈鶴還沒說什麼,李飛蛾便一臉驚訝的開口,“重塑肉身可不是件簡單的事,尋常那些一轉二轉的仙人,壓根做不到這一點。況且重塑肉身,顛倒陰陽,就算能做到,所要付出的代價,同樣難以想象……”
夏薇堅持道:“一轉二轉做不到,那四轉五轉呢?又或是七轉八轉呢?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會繼續修行,絕對不會放棄。不光是鶴姐姐,包括所有家人,我都要幫她們重塑肉身。”
見夏薇心意已決,李飛蛾知道勸不動她,只得嘆了一聲,不過,望向她的眼神中,仍舊透着幾分敬意。李飛蛾也想替家人們做這些事,但她心知自己沒有這個能耐。
距離靠近,衆人也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怨氣,花小梅身形顯露,微微蹙眉:“那是怨鬼的氣息……好端端的,怎麼會出現怨鬼呢?”
“有什麼說法嗎?”夏薇問道。
“人死之後怨氣不散,這才化作怨鬼,襲擊遇見的人,不過也因爲怨氣加持,實力大漲,時常能逃脫鬼差的抓捕,算是最常見的厲鬼之一。”花小梅開口道。
夏薇將情況記下:“我先去前面看看,你們小心。”
南靈鶴似乎想起了什麼,輕輕拉住夏薇的衣袖:“夏薇妹妹,需不需要我化作冥靈法寶助你?”
夏薇回眸一笑,自信開口:“暫時不必,冥靈法寶會消耗你們的力量,你們還是好好休息吧,對付這種怨鬼,我一個人就夠了,等遇見強敵時,你們再來助我吧!”
說罷,夏薇獨自前行,很快便看到一個陰氣繚繞的鬼魂站在路旁。
鬼魂的脖子上,有一道細長猙獰的血痕,他低下頭來,四處尋覓,像是在尋找某物,頭顱卻一陣鬆動,從血痕處開裂,掉在地上,骨碌碌的胡亂滾動。
他忙手忙腳,胡亂尋找,腳卻將頭顱踢得更遠。好不容易撿起頭顱,重新安了回去,下一刻又開始低頭望地,結果頭又掉了。
他重複着這般舉動,不知疲倦,壓根沒意識到夏薇的靠近,直到夏薇將渾身氣勢散發而出,在五階巔峰的氣息鎮壓下,他這才呆在原地,動也不敢動。
見鬼魂動作滑稽,境界也只有三階,壓根接不了自己一招,夏薇不禁微微皺眉。
她記得師父說過,尋常鬼魂的容貌,會維持在生前的年紀,只有厲鬼的樣貌,會維持在死亡來臨的那一刻。這麼看來,眼前的厲鬼,應該是遭斬首而亡。
“你是何方厲鬼?又害了多少人?如實招來!”
夏薇歷呵一聲,對於害人的厲鬼,她向來絕不留情,她的雙眸泛起刺目紫光,紫極魔瞳早已蓄勢待發,倘若厲鬼有襲擊之意,激光下一刻便會粉碎他的魂魄。
“不要再往前了……”
厲鬼連聲驚呼,口中卻忍不住涌出鮮血,讓他壓根沒法繼續開口,只好伸手,將頭顱整個取下,這纔有所好轉,連帶着語調也變得更加清晰。
“你要攔我的路?沒有人可以阻擋我!”
得知眼前的厲鬼,竟然有攔路之意,夏薇低吼一聲,顯露怒容,下一刻便要發起攻擊。
面對夏薇的質問,厲鬼渾身戰慄,不是迫於眼前夏薇的威勢,以他三階的境界,又怎麼敢攔夏薇的路?真正讓他感到恐懼的,還是前方所存在的事物:“繼續前行的話,你也會和我一樣死無全屍……”
夏薇一愣,興許眼前的厲鬼身上另有隱情,便出言詢問:“你到底在說什麼?誰對你做了這樣的事?”
夏薇的話,勾起了厲鬼往日的傷心回憶,捧在手中的頭顱,也不禁流下淚來:
“我是北方來的商人,打算與高句麗國做點生意,路過此地,在數裡外的古廟借宿,結果不慎露富,遭到廟中僧人惦記,他們趁我熟睡,將我頭顱砍下,搶走貨物……”
說到最後,想起生前的哀傷往事,斷頭厲鬼哀聲哭泣,那淒厲的聲音,就連夏薇也不免有所動容。
只是,夏薇仍舊有些懷疑:“你說的可是真的?”
厲鬼懇切回答:“自然是真,我留在這,就是爲了警告來者,切不要和我一樣客死異鄉,靈魂不得安息。”
夏薇一時間犯了難,沒想到眼前的厲鬼,壓根就沒有襲人之意,他之所以會出現在這,也是爲了提醒後來者,這可讓夏薇拿不定主意。
好在這時,其他家人也跟了上來,都將夏薇與厲鬼的交談聽在耳中。
夏薇沒有辦法分辨話語真假,有一個人卻能分辨,那人正是款款而來的南靈鶴。
南靈鶴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連夏薇望向她的時候,她還是那副不明所以的懵懂模樣。
想起之前的那些辦法,夏薇頓時有了主意,她取來兩張紙,一張寫了字,一張沒寫字,又將其揉成兩團。
望着南靈鶴,夏薇緩聲請求:“鶴姐姐,請你幫我分辨那厲鬼所言是真還是假,我手中有兩張紙,你選中有字的,他說的就是真的,沒字的就是假的。”
對於夏薇的請求,南靈鶴當然不會拒絕,倒不如說,她正爲能夠幫助夏薇而感到高興。
聽夏薇說,她並不需要自己化作冥靈法寶時,南靈鶴的心中隱隱有些內疚,覺得自己幫不上家人什麼忙,如今聽她提出要求,南靈鶴高興都還來不及,又怎會拒絕?
南靈鶴伸手一抓,很快便選中了其中一團紙。
夏薇打開一看,赫然是有字的那張,而這也說明,眼前的斷頭厲鬼所言全是真的,他並沒有騙自己,他的確是投宿古廟,結果卻被殺人越貨。
“豈有此理……”
夏薇用力咬牙,壓低語調,怒眸涌起熊熊怒火,周圍人見狀皆是一驚,不久前夏薇的衝動之舉,她們可全部看在眼裡,這下只怕又要出事了,正想出言勸說夏薇,卻聽夏薇對斷頭厲鬼承諾道:
“你放心好了,既然我知道了這件事,就不會坐視不理,夏薇定會幫你討回公道!”
“糟了……”
一聽這話,沈清歌差點沒背過氣去,上一次,夏薇就是爲了討回公道,不知犯下多少殺孽,莫非這一次又要重演不成?
這時,夏薇想起了什麼,又朝斷頭厲鬼問道:“我見你一直在地面尋找某物,你在找什麼?”
厲鬼如實回答:“我在找我行李中存放的一個荷包,荷包中的東西,對於那些僧人而言,並沒有太大的價值,但對我而言卻是意義非凡,也許他們看荷包不值錢,會把它丟了,所以我一直找,一直找……不論如何,我也要找到。”
夏薇點了點頭,將厲鬼所言記下:“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會幫你找來。”
說罷,夏薇緩緩回身,卻見其他人的視線,全部落在自己身上,所有人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不免有些疑惑:“怎麼了?”
“夏薇,你當真要去幫那厲鬼伸冤?”李飛蛾乾咳一聲,欲說還休。
“那是當然!我說過的話,難道還會反悔不成?”
夏薇用力點頭,這也令其餘家人更加感到不妙。夏薇一出手,那可是什麼都不顧,到時候需要伸冤的,只怕就不止那一個厲鬼了。
“這裡已經臨近高句麗的地界,要是不小心衝撞了誰,對我們可極爲不利,我們人生地不熟的,連這裡的情況都不瞭解,怎麼能急着出手呢?”沈清歌也好言提醒。
只可惜,夏薇說什麼也聽不進去,她咬牙道:“不管會衝撞誰,這個冤我伸定了!我們現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