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夏薇-隱情
閒談之際，遠方忽然傳來了一陣嗚咽低語。
聽聞此聲，夏薇立刻警惕起來，明眸中透着戒備之色：“那陣哭聲……是雪山大妖，她受了我們聯手一擊，竟然還沒死……”
循聲望去，卻見銀龍與魔光的落點處，被生生轟開了一個大坑，大坑中心，髮絲冰藍的女妖跪倒在地，周身一片焦痕，身下積了一灘鮮血，她眉頭緊皺，難掩痛色，不時發出令人心碎的咳嗽聲，當中夾雜着些許哽咽。
“算她命大，不過這一次，可就沒有那麼好運了，便讓我來將她斬殺。”
夏薇低吟一聲，雙眸化爲紫色，魔光已在眼瞳中蓄勢待發。
察覺到夏薇周身彙集的力量，女妖自知命不久矣，哭聲更加悲慟，那撕心裂肺的哀嚎聲，令人不禁爲之動容。
正當夏薇打算動手之際，她的衣角，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拉拽，仔細一看，原來是南靈鶴拉住了她。
“怎麼了？”望着南靈鶴，夏薇散去眸中紫光，關切詢問。
“夏薇妹妹，那妖怪看上去十分傷心……我雖然不知道她經歷了什麼，但能感受到，她的心底，一定忍受着難耐的煎熬。”南靈鶴抿了抿脣，於心不忍道。
夏薇不答，想起那喚來風雪的絕望哭聲，當中有着非比尋常的淒厲，絕非一般人所能發出，彷彿飽經磨難的靈魂，將自己遭受的諸多不公，一併傾注其中。
“你想怎麼做？”夏薇又問。
南靈鶴想了想道：“我想問問她，爲什麼會如此悲傷，又爲什麼要用大雪，封住這座山……也許，會有什麼隱情也說不定。”
夏薇一陣蹙眉，深吸口氣，這才同意：“既然鶴姐姐這麼說了，好吧，我答應你便是。”
李飛蛾聽聞此言，忍不住挑了挑眉：“她可是妖怪，你指望她能懂什麼？妖與人勢不兩立，依我看，你只是在白費力氣。”
南靈鶴不爲所動，並沒有因爲兩人的不看好，而改變心中的想法，那妖怪的哭聲是如此淒厲，令她心底也泛起幾分悲慟，如果不能一探究竟的話，她可能會後悔許久。
想到這，南靈鶴快步上前，來到了身負重傷的女妖身旁，夏薇在她身側寸步不離的跟隨，防止女妖突然發難。
見兩人來臨，女妖齜牙咧嘴，露出鋒銳的尖牙，也令夏薇不禁搖頭。
儘管大妖模樣像人，但本性卻與人類有着天差地別，更像是窮途末路的野獸，這一情況，也令夏薇更加不抱什麼指望。
南靈鶴蹲了下來，仔細打量着那位髮絲冰藍的女妖：“你叫什麼名字？爲什麼，你哭的如此傷心？”
女妖戒備地望着她，又看了眼她身旁的夏薇，夏薇所展現的驚天實力，令女妖驚魂未定，目光中仍舊殘留着幾分畏懼。
南靈鶴也察覺到了她的視線，開口道：“你不用害怕，她叫夏薇，乃是仙人轉世，是來幫人們主持公道的。”
見南靈鶴言語真誠，目光清澈，女妖也被她打動，只是望向夏薇的眼瞳當中，仍舊殘留着幾分揮之不去的兇厲，低語道：
“仙人轉世？你和那些仙人是一夥的？就是仙人，將我們害得這麼慘……”
夏薇雙臂環抱，似火的目光，一眨不眨落在女妖身上：“我不知道伱說的仙人是誰，但妖物落得這般下場，多半也是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也許是吧……”
聽聞夏薇所言，女妖彷彿回憶起了過去的種種，眼眸中也泛起幾分淚光，忍不住抽泣起來：“我的丈夫，他原本是此地山神，以仙元庇佑此山四季常青，卻因爲與身爲妖族的我相戀，觸犯了天條，違背了仙人戒律，被打入噬魂淵下，至今杳無音訊……”
女妖的話，令衆人微微愣神，互相對視一眼，皆看出了對方眼中的驚訝。
李飛蛾打斷了她的話，當即開口駁斥：“等一下，你這妖怪，該不會是在誆我們吧？這件事情不管怎麼看，都不像是真的……”
女妖慘笑一聲：“我騙你們做什麼？這件事情，仙人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反正我也命不久矣，沒有什麼好留戀的了。”
夏薇眉頭緊蹙，又問道：“既然你的丈夫，乃是庇佑此山的山神，那你爲何要以這般神通，用大雪冰封山脈？”
女妖拭去眼淚，長嘆一聲：“我乃東勝神洲的雪女妖，天生便有呼喚風雪的能力。每當我思念丈夫之際，忍不住失聲痛哭，風雪也隨之而來，最終形成了你們所見的情形。”
夏薇愕然，莫非這一切，都只是個誤會嗎？但仍有一事，令她神色始終緊繃：“不管怎麼說，你縱容妖物下山吃人，令人們遭受如此苦果，這一點，你要如何解釋？”
夏薇的質問，反倒換來了女妖不解的眼神：“妖怪不光吃人，也吃其他妖怪，弱肉強食，此乃自然之理，也是妖怪的本性。山下的人類，也會獵殺妖物，取他們身上的精華部位食用，以精進修爲，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女妖的回答，着實令夏薇說不出話來，在妖怪眼裡，吃人和吃其他食物，好像也沒什麼兩樣，壓根不會產生仇恨，又或是憤怒等情緒，對它們而言，那更像是一種本能。
“原來如此……”
夏薇嘆了一聲，緩緩收斂戰鬥架勢。
比起從女妖的手中討回公道，夏薇更加在意的，還是另外的事情：“你說的都是真的嗎……天上的仙人，真的因爲這等可笑的緣由，便對你的丈夫降下懲罰，將他打入噬魂淵下？”
女妖點了點頭，又聽得夏薇怒聲道：“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真的是不可饒恕！”
李飛蛾傻眼了，見夏薇牙根緊咬，眼眸裡怒火直冒，整個人又一次被磅礴的怒意徹底控制，連忙將夏薇拉住，開口解釋：
“夏薇姐姐，你有所不知，天庭之上戒律森嚴，就算是仙人犯下錯誤，同樣要受到嚴苛的懲罰。而在種種戒律之中，與妖物相戀，便是最不被允許的一種，一旦被發現，輕則廢除修爲，打入噬魂淵，重則被處以極刑，身死道隕……”
夏薇心中怒意不減：“怎麼能這樣？難道天庭的規矩，就是要把仙人，與自己的家人拆散嗎？”
頓了頓，夏薇尖聲道：“拆散家人，那是世上最不能容忍的事情！那無異於奪走人們最爲珍貴的財富，什麼樣的天條戒律，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在葉桀的教導之下，夏薇深切明白，家人乃是世上最爲重要的事物，沒有任何人，有權力拆散一個家庭，就算是天條也不行，她痛恨一切拆散家庭的行爲，聽聞這等消息後，她心底的怒火，比先前在寒橋村更盛。
見夏薇怒髮衝冠，目眥欲裂，李飛蛾連聲勸說：“夏薇姐姐，你先冷靜一點，不要衝動……”
南靈鶴也同樣好言相勸，夏薇的神色才稍稍好轉，只不過，那一抹怒意仍舊在她眉間揮之不去。
夏薇奮力擺手，朗聲道：“我不會容忍這樣的事情，倘若那女妖說的是真的，我定會幫她討回公道！”
李飛蛾倒吸一口冷氣，趕忙拉住夏薇，不住勸說：“夏薇姐姐，你要替人們討回公道，我並不反對，但她是妖啊，根本不懂公道爲何物，你怎麼能爲妖怪討回公道？”
夏薇只是道：“你說她不懂何爲公道，但她仍會因爲家人的分離而感到悲傷，會爲此失聲痛哭，悲痛欲絕，在這一點上，和人又有什麼區別？她不懂公道不要緊，我懂就行了！”
李飛蛾被夏薇的話語嗆住了，精巧的瓊鼻都快被氣歪了：“你怎麼能幫妖呢？妖物與仙人勢同水火，壓根不是一路的。再說了，她的丈夫違背天規戒律在先，這才受到懲罰，你打算找誰討回公道，找天上的仙人嗎？”
“仙人又如何？難道仙人錯了，就能免於責罰？我既然看到了，就不能坐視不理！”
夏薇咬牙道，眼瞳中泛起幾縷厲芒，渾身上下煞氣凝練，那可怕的氣勢，將周遭衆人震退數步，連二轉修爲的女妖也瑟瑟發抖。
李飛蛾瞪了她一眼：“夏薇姐姐，你怎能說仙人錯了？那可是天條啊，沒有人會質疑天條的權威，長久以來，規矩一直都是這樣的。依我看，仙人與妖怪相戀纔是不對，這裡的山神理應受到懲罰。”
“你覺得人和妖相戀不對，我覺得拆散一個家庭才更加不對！不管他們是人是妖，他們始終都是一個家庭，家人便是世上最寶貴的財富，又怎麼能因爲這種可笑的理由而被迫分離？天條又如何？我說它錯了，它就是錯了！”
夏薇揚起下巴，眼瞳中透着幾分倔強，內心當中的決定，斷然不會因爲李飛蛾幾句話而產生動搖。
見夏薇膽敢質疑天條，李飛蛾徹底呆住了，就連天庭中的仙人，也壓根沒有膽子這麼做，只好道：
“夏薇姐姐，你怎麼這般不可理喻？你忘了剛剛引發的雪崩了嗎？你爲了伸張正義，與仙人爲敵，不知會讓多少無辜者就此受難……”
想起剛剛的差錯，夏薇身形一顫，面色有些不自然，她倔強的側過頭：“我自有分寸，你不用擔心。”
一旁，謝心雨凝望夏薇，忽而心有所感，發出一聲長嘆。
南靈鶴有些好奇：“心雨妹妹，你在嘆息什麼？”
謝心雨負手而立，明眸中泛起幾分感慨：“這下我算是明白，爲何以前替夏薇算卦時，會算出她孤星入命了。以她的性子，不知會闖下多大的禍端，身邊的人也會遭她連累，只怕沒人敢待在她的身旁，可不就是孤星入命嗎？”
南靈鶴眨了眨眼，見夏薇與李飛蛾正爲此事爭論不休，不免有些沮喪，上前好言勸說：“不要再吵了，明明在不久之前，大家還和和氣氣，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聽聞南靈鶴的勸說，夏薇輕嘆一聲：“我也想和家人們開開心心的在一起，只是，我眼中看到的，盡是世間的不公，每每想起，便令我心如刀割，既然已經發生了這種事情，我又怎麼能置之不理？”
說罷，夏薇來到女妖身旁，開口道：“不用擔心，我會幫你，向天上的仙人討回公道！”
女妖哭訴道：“我並不想要什麼公道，我只想再見我的丈夫一面……”
夏薇點了點頭：“你的丈夫位於噬魂淵下，那裡地處冥府，可不是尋常人能夠接近的。”
聞言，謝心雨嘖了一聲：“噬魂淵屬魔羅殿管轄，鬼魂一旦被關入其中，便再無出來的可能，就連犯了錯事，被鎮壓其中的仙人也不例外，想要再見，可就難了……”
夏薇側過頭來，連忙追問：“有什麼方法，能夠進入噬魂淵嗎？”
謝心雨看了她一眼，思忖道：“倘若你有着仙人境界，費些手段，倒也能自如往來冥府。那噬魂淵進去容易，想要強闖出來，卻是千難萬難，你可能會遇見無數修羅的追殺，甚至會撞見魔羅殿主……”
說着，謝心雨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她還記得魔羅殿主將鮮血賜予廣王殿主時，所展現出來的那股凌駕衆生的威勢。
有着魔羅殿主鎮守，沒有任何仙人，能夠在噬魂淵中輕易來去，夏薇可算是遇見麻煩了。
正當夏薇思索之際，卻聽女妖主動開口：“我知道一種方法，東勝神洲的巫女，能夠隔着千山萬水，與冥府魂魄取得聯繫，不管魂魄在哪，都能有所感應，只要找到巫女，說不定就能見到我的丈夫……”
夏薇訝然，她從未聽聞過這樣的事情，倒是一旁的謝心雨暗暗點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你說的，應該是隸屬於巫神殿的人……如果是她們的話，倒是真有可能。”
夏薇好奇發問：“巫女？她們究竟是什麼人？”
謝心雨解釋道：“你可以把她們，當成活躍在人間的鬼差。無論是魂魄往生，退治惡靈，凡是鬼差乾的活，她們都幹。說起來，巫神殿中流傳盛廣的祝由之術，還有巫毒之咒，我也略懂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