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春風暖,萬樹梨花開。
此刻,齊玉的心情就和窗外的朝陽一樣,清新明媚。
昨晚一批愛好文藝的學生在學校禮堂上演了一步現代話劇,齊玉雖不喜歡這些東西,可尤靜宜是這戲裡的主角,她不得不捧場。
今天一大早,齊彥一個電話就打到公寓樓的管理處,傳話的是值班管事,姓張,說了一堆不痛不癢的廢話。
“四小姐交際廣,人緣好,整幢樓裡,就你電話最多,會畫畫不說,偏偏還長得這麼漂亮,我要是男人,也會追着你後面打電話,”
齊玉抿着嘴,安靜的跟着下樓,只聽見她語氣一轉,說:“可憐我們每天給你傳話,只怕要跑斷腿,”
這句話明顯有抱怨之意。
齊玉沒有見怪,淡淡的回了一句:“以後除了我爹和幾個哥哥,其他男人的電話一概都回了,就說我不在,”
張管事聽她這麼一說,臉色“嘎”的僵了一下,陪着笑說:“那怎麼行?萬一誤了四小姐的大事就不好了,”
齊玉懶得理她,徑直往前走。
長明美術院裡有兩幢女子住宿樓,一幢是普通的宿舍(四人一間),一幢是這幢貴族公寓(雙人間),齊玉住的正是貴族公寓,這電話服務不是免費,給人傳話本來就是管事的職責。
念頭一轉,她轉身,從口袋裡掏出幾塊錢,遞到她手裡:“麻煩了,這麼早攪了大姐的清夢,”
齊玉聲音裡沒有一絲起伏,不只是好是歹,張管事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把錢還給她:“這怎麼好……這怎麼行?”
“不要推辭了,我電話本來就比一般人多,”她一臉的不容抗拒:“就當是給小孩子買糖吃,以後要多勞駕了,”
假意推辭一番,張管事把錢放在口袋裡:“好好好……”
電話裡齊彥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迷糊,似乎睡意正濃:“玉兒,林媽說你昨晚打電話找我,什麼事?”
“我非要有什麼事才能找你?”她暗暗嘆氣:“你這是剛起來還是剛回家?”
齊彥嘻嘻哈哈:“昨晚在一個朋友家裡喝酒,後來又打牌,剛散場,正說要回房睡一覺,”突然意識到一件事,他問道:“今天禮拜天,你怎麼沒有回來?”
“看尤靜宜他們排演的話劇,搞晚了就沒回去了,”齊玉有氣無力的說:“我的畢業作品一直沒有靈感,還指望三哥這個週末給指點一二,看來又沒機會了,”
齊彥一向自由散漫,又沒有固定職業,經常在外面和朋友廝混,齊玉平時在學校唸書,只有週末或者放假纔回家,還不一定每次都能看見他。
“怎麼沒機會?”他打了一哈欠,懶洋洋的
說:“你在學校等我,我回房去睡一會,十點鐘和司機過來接你喝早茶,”
齊玉心裡又甜又喜,看了一下牆上的鐘,正好是早上七點,她聲音裡滿是興奮:“嗯,你好好睡一覺,我等你,”
知道三哥要來接她吃早茶,心立刻就歡快起來,真想下一秒就看見他俊美的臉龐,其實平時她也沒這麼黏糊,只是這一次齊彥去上京給某個政府高官的小公子作畫,離家半個月,這麼久沒見他,心裡自然想得緊。
清晨八點,正是早飯時間,樓裡的同學都陸續往食堂去了。
齊玉一心只等齊彥。
坐在宿舍樓後的湖心亭裡,面前是十里春水碧如藍,身後是萬畝梨花白似雪。她拿了一本史書,心不在焉的翻着,正好看到南北朝時期,南朝歷史最是混亂,尤其這一節,看得她心驚肉跳,說的是廢帝劉子業先和姐姐山陰公主淫亂,後來又封姑姑新蔡公主爲貴嬪,人稱謝娘娘,再後來,劉子業被人斬殺……
看到這裡,她人已經癡了,歷史上亂lun的事件不少,像劉子業這麼名目張膽和親姐姐顛鸞倒鳳的還真不多見。
她怔怔望着碧波盪漾的水面,心裡翻江倒海的顛簸。
如果齊彥不是她的親哥哥就好了。
這種假設已經在她心裡重複了千萬次,可事實就是,她和齊彥都是從一個娘肚子出來的,想假都假不了,這是連大哥齊傲都記得很清晰的事情。
齊傲今年二十九,比齊彥年長五歲,比齊玉年長了十歲,弟妹兩個出生的情形還記得很清楚。
齊彥一生下來就天庭飽滿,眉目清秀,初現了美男子的坯子。
齊玉則剛好相反。
因爲是幺女,母親已過了最佳生育年齡,早產了兩個月,剛生下時,她只有一管毛筆那麼長,肌膚就像揉皺了的宣紙,眼睛沒睜開,眉毛也忘了長,苦瓜臉,茄子鼻,豆瓣嘴。
尚瓏一看——生孩子沒痛死,這一眼差點傷心死——這是何方妖怪?這小東西也太醜了吧,簡直沒法抱出去見人,如果可以,她真想把女兒塞進肚子裡重新塑造一次。
過去七個月,她整晚睡在《水妖》那幅美人畫下,指望生個妖精般漂亮的女兒,結果卻生了這麼一個醜八怪。
一番苦心全白費工夫了。
齊泰豐卻樂不可支,夫人一連三胎都是兒子,他過了不惑之年才喜得一千金,雖說相貌不盡如人意(其實是相當讓人失望),可身體健康,手腳齊全,巴掌一般大,真真就是一掌上明珠。
這是老天爺的恩寵。
齊泰豐把孩子託在手心裡,越瞧越喜歡,笑眯眯的對妻子尚瓏說:“千金如玉,這齊家四小姐就叫
齊玉吧,”
四小姐一天天長大,應足了那句俗語“女大十八變”,放在她身上,更精確一點,應該是“女大七十二變”。
原先的醜八怪長成了今日的花容月貌。
外人是這麼形容這位四小姐的:風流身材,芙蓉顏色,冰雪肌膚,蘭心蕙質,乃天生尤物。
齊玉整十九歲了,再過幾個月就要從長明美術院畢業。
父親已經撂下話:“幾個哥哥晚點結婚無所謂,你一個女孩子,年紀大了,就是長得再好,也難嫁出去了,是時間考慮終身大事了……”
可她根本就不想嫁人,好不好?
這天底下,除了齊彥,她誰也不要。
她這裡想一回嘆一回氣,根本沒留意到身後有個男人鬼鬼祟祟的靠近過來。
“大清早的,頂着一頭霧水悶頭苦讀,不是在看什麼黃色小說吧?”
悅耳爽朗的男中音在耳後根響起,心裡一陣驚喜,手裡的書已經不見了。
一扭頭,就見齊彥笑嘻嘻的看着她,只見他面如冠玉,目似朗星,身上一件藏青色的長袍,往亭子邊一站,一陣風吹過來,活脫脫的玉樹臨風。
齊玉笑臉盈盈:“今天怎麼想起穿長袍了?你不是一向喜歡洋裝?”
“換個感覺而已,”他隨口說,眼睛在黃皮書上掃了一眼,一臉戲謔:“還真是黃色小說,小丫頭知道懷春了,”
她臉一熱,目光溫婉:“我看的是史書,”
“哦……我來看看,”他拿眼瞅了她一下,目光轉到她剛看的那一節,張嘴就念:“宋前廢帝,即劉子業,孝武帝長子……粗有文才,荒淫兇悖……嘗納姑新蔡爲嬪嬙,爲姊山陰公主置面首……”
他跳着讀了幾句,一臉曖昧顏色:“玉兒,這就是你看的史書?看劉子業如何和自己的姐姐姑姑淫亂?”
她臉上一片白一片紅,只覺得尷尬不已,伸手就要去搶他手裡的書:“給我,討厭,”
她嬌嗔,粉面含羞。
他高舉起一隻手,另一隻手摟着她的腰,壞壞的一笑,嘴巴貼在她臉頰上:“四妹又胡思亂想了,也不怕羞,”
她越發豔若桃李,乾脆把雙手繞在他脖子上,仰起臉,大膽地說:“你既然知道我的心思,何必逗弄我?我就是在胡思亂想,又怎麼樣?”
他眼睛裡的星光突然暗淡,笑容凝結在嘴角。
把書放在石桌上,他擡臂掰開她的雙手,柔聲說:“好了,不要鬧了,想去哪裡吃早茶?”
她卻沒有放手的意思,反而把整個身子都貼在他懷裡,踮起腳,小嘴顫悠悠的湊到他脣邊,吐氣如蘭:“齊彥,親親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