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湘如輕撫着綠柳見瘦的臉龐,她們已經在一起多年了,名爲主僕,情同親人,雖不及她和李湘華的情感,可這也是共過患難的,“我、你、乖小姐就扮成一家三口。”
“小姐長得一點都不像男人,還是我來扮男人吧。小姐,我沒護好你的東西,你一走,楊芙蓉就把你漂亮的衣服全都挑走了,你最喜歡那身曲裾……”
“不要緊,我會十倍、百倍乃至千倍地討回來。”
“小姐走的時候帶走了這屋子的地契和田契嗎?柳公子和楊芙蓉尋了好幾天也沒找着,後來不再找了,還問我,我只說不知道,幸許是你拿走了。”
陳湘如笑着道:“你扮男人,我來扮成尋常婦人。”
陳湘如是不會讓那婦人碰她最心愛的東西,她從牀下的磚塊下取出盒子,那裡面有一套她喜愛的珍珠頭面首飾,還有房契、地契等物,難怪他們找不到,陳湘如竟是這樣藏着的。
陳湘如把這些東西藏好,只取了房契、地契和銀票出來,而頭面首飾太過招眼,趕路途中最不適用。
綠柳驚道:“綠椏的賣身契怎會在你這兒?”
“你忘了,當初我讓綠椏隨金大公子到洛陽置份家業,柳姨以爲她逃走,將她算到我頭上,從我那兒拿了二百兩銀子,她的賣身契自然就在我這裡。”
陳湘如一面說着,一面將契約裝入信封,道:“一會兒,你把這東西想辦法交給許奶孃,另一個是給許奶孃的六兩銀票,雖說不多,但讓她們孤兒寡母在這附近再另置間像想的茅屋想來不難,總不能讓她們母子再住在牛馬房裡,她帶了乖小姐這麼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一個獨身女人只帶着個兒子過活,與家人失散,可想這日子得多艱難。
陳湘如將東西分裝後,又寫了封給給劉大叔,叮囑他關照許奶孃母子,再讓他想辦法挪給許奶孃母子三四畝地,讓她們在這山野繼續過活下去,諸如此類等等,又說了把綠椏的賣身契奉還,往後他可以把女兒接回身邊過日。
綠柳出了門,去辦陳湘如交給的差事,陳湘如尋了幾身不算太惹眼的衣裳出來,都是尋常的繭綢,身上穿的則是山野婦人的衣袍。
正拾掇,便聽柳明誠一聲怒喝:“賤人!你騙我!你騙我……你這個賤人,你竟把瓶裡的雞血撒到牀上,你被誰碰過?說!”
他們再鬧成怎般,再與她陳湘如無干了。
柳明誠怒火亂竄,在他心裡聖如仙子般的楊芙蓉居然早被人碰過了,可她還想戲耍他,一早就備了個小瓶兒,那瓶裡藏着雞血,他狠決地叩在她的脖頸上。
楊芙蓉一張臉憋得通紅。
“爲了你,我背叛湘如,沒想你竟是此等不知自重的賤貨,我真是瞎了眼,怎麼娶了你這個女人,賤貨!說,你被幾個男人碰過?說!”
緊接着就是兩記狠重的目光。
陳湘如轟動洛陽,她美麗、她富有才華,她很快就引得了整個洛陽人的矚目,她賣藝爲災民湊銀子,一日拋撒五千兩,第一天或贈、或撒,共計十萬兩銀子,這等灑脫,無人能及。
他爲什麼從來沒看懂過她,居然傷了她心,將她送給世族家的家將。
就爲了面前這個女人麼?
原來她就被別的男人碰過了,卻被他捧成了寶貝。
“失貞的賤貨,你騙我,我饒不了你。”
他雖有不屑的出身,可那又如何,他是男人,可以取完美的女人爲妻,但絕不是楊芙蓉這樣的。
當柳明誠怒罵、羞辱着楊芙蓉時,陳湘如與綠柳揹着沉睡的乖乖已經再度離開了長河村下莊。
夜色裡,他們回眸時,只看到許奶孃站在村前,衝她久久的揮手,揮手。
有了陳湘如的資助,許奶孃會在長河村下莊置一處茅屋,如此也算在亂世之中有一方歇身之處。
次晨一早,柳明誠起牀,竟未見綠柳的身影。
厲聲道:“綠柳那臭丫頭睡死了麼,天大亮了,還不起來做飯。”
茗兒推開西屋的門,卻不見一人,好奇地道:“不會是去菜地了,屋裡沒人呢。”
柳明誠因惱怒楊芙蓉騙他,成親前,他便慎重地問她:“你是處子之身吧?”楊芙蓉捂嘴嬌笑,“我當然是了,我賣藝不賣身。”
可昨夜方纔證實,楊芙蓉不是,她騙了他。
此刻瞧着茗兒也滿是怒容,厲聲道:“你是管家,你不弄明白反來問我,再這等不知事,我瞧你也不必做管事了。”
茗兒不敢再說,立馬出了院門,卻見劉大娘過來,含着淺笑,似遇見什麼天大的喜事,近了跟前喚聲:“茗管家早!”
茗兒揚了揚頭,沒有應聲,直往菜地那邊奔去。
菜地裡空空蕩蕩,地裡還有些大白菜和蘿蔔,沒見着綠柳的身影,茗兒罵了句“臭丫頭”,調頭往家走。
劉大娘進了柳宅,向柳明誠行了禮,笑道:“柳公子,我是來接綠椏回家的,昨兒有人送來了綠椏的賣身契和陳小姐寫來的書信,上面說,願不要銀子送綠椏回我們身邊。”
綠椏一聽要回家了,不用留在這兒做丫頭,早前陳湘如在還好,她一離開因着她和綠柳早前服侍過陳湘如,都一併成了楊芙蓉的眼中釘,她一聽到劉大娘的聲音,立馬出了屋,“娘,真的嗎?小姐賞我自由身了。”
“是,你舅舅還請了上莊的莊頭來做中人,柳公子若是不信,也可以一併過去瞧瞧,真是小姐的親筆信呢。今兒一早,許氏也搬到我家了,小姐寫了信來,讓我們關照着她些,讓我家男人幫她建座茅屋,好在現下閒了,正好可以幫她蓋新屋……”
陳湘如走了,可她依舊在爲這些做一些事。
劉大娘道:“柳公子這兒有服侍的下人,許氏原是乳乖小姐的,聽說綠柳帶着乖小姐離開了,信上寫得清清楚楚的,綠柳要帶乖小姐去找陳小姐,可不是個固執的丫頭麼……”
楊芙蓉聽到這話,立馬從屋裡出來,衣衫不整,頭髮凌亂,滿是怒容地道:“我就說那丫頭指定知道房契、地契這些個東西藏在何處。現下好了,竟被她給帶走了,這個臭丫頭,我拿幾件衣服就擺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