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湘如點頭:“他與我說,待此劫之後就成親.這劫未過,他怎會與我成親?這是他的誘敵上勾之計。”
安娘不由更吃驚了,難怪她一臉閒淡,可不就是知道了。沒有半分疑惑,原來這一切是呂連城一早佈下的局。爲了成功,呂連城居然拿成婚之事爲局。
換成是旁的女子許會氣惱,可陳湘如卻只有體諒與理解,更是她對呂連城的理解與支持。就憑這樣的陳湘哪,這世間就少有幾個女子能做到。
安娘遲遲疑疑地道:“聽阿倫說,潘仕及、潘化及、潘從及兄弟要各領一路人馬前來爲父報仇。陳小姐,不如我們先到洛陽城中安頓?”
陳湘如微微一笑,寬慰道:“你放心,打不到月亮山來。”
安娘又是一驚,“聽說兩日前便有探子到了福星縣一帶,陳小姐……這……”
陳湘如揚了揚頭,“我相信飛將軍,他說有法子阻擊潘氏兄弟,就一定有法子。”
談笑瞬間,安娘似從陳湘如的眼裡看到了異樣。
呂連城每遇大事定會與陳湘如說,但盧倫卻未必會說,就似上回呂連城瞞着衆人去皇宮取了潘老賊的人頭一事,事先誰也不知道。
陳湘如輕聲道:“這個時候許是潘家三房各領人馬已經出京,潘家的主心骨原是潘老賊,他一死,潘家兄弟形同散沙,各懷心思,但他們的才華和能力遠不及其父。”
這是呂連城說的話。呂連城做了這月亮山的飛將軍後,培養了一批自己的心腹做細作,長期潛藏京城、洛陽,專替他打探消息。
陳湘如着好外袍。乖乖正與盧倫的兒子低聲說話,兩個孩子在一處玩得久了,如今倒也親近。
她移身來到花廳,正要用飯,呂連城領着鑽水鷹、錦毛鷹到了,師兄弟抱拳齊呼:“拜見陳姨。”
陳湘如笑問:“一起用早飯吧。”
鑽水鷹罵道:“潘家那些缺德鬼早不打,晚不打。偏趕在師父和陳姨成親的時候打過來……”
笑了又笑。他都有些替呂連城不好意思。
這麼個嬌滴滴的美人等着他,朝夕相對的,偏他師父還不急。倒不怕有人把陳湘如搶奪了去。雖是同住一院,也不曉他師父是如何抵抗不住美人的魅力,竟從未與陳湘如亂過半分,最多就是摟摟抱抱、拉拉小手。
師兄弟五人。個個對陳湘如都敬若長輩。
錦毛鷹穿着一襲銀灰色的將軍袍,逾發顯得丰神俊逸。年紀不大卻因他生得極好,總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陳姨,待您和師父成親之時,我們五兄弟已經說好了。每人送二里紅妝,說什麼也要幫師父湊個十里紅妝迎娶陳姨。”
陳湘如打趣道:“瞧瞧這話真好聽,回頭別把哪家的閨女給騙了去。劉嫂子孃家的堂妹上山探親。而今賴在山上不走了,不會是你招來的吧?”
那姑娘一上山就遇着錦毛鷹。賴在山上不走了,大傢俬下里都在傳,說她是看上錦毛鷹。前幾日,劉嫂子還特意來探陳湘如的口氣,陳湘如只推說錦毛鷹師兄弟還小,得過兩年纔好說親。
鑽水鷹瞪了一眼,“連師父都說先立業後成家,你倒好意思搶在前頭。”
錦毛鷹訕訕的,“我可記不得有這事,別人看上我,我沒瞧上她,自不作數。”
還把他能了,他瞧不上別人的不作數。
呂連城不說話時,一臉威儀,他看了一眼,師兄弟倆嚇得再不敢說話,雖說呂連城比他們也大不了多少,但就是不怒自威。
呂連城忍了片刻,厲聲道:“既不喜歡別人,就別誤了人家。”
錦毛鷹嚅嚅地應了聲“是”,怯怯地道:“回頭我就與她說清楚,讓她嫁人。”
這也太嚇人了,好似他害人性命一般,與他們師兄弟說話,除了待雲中鷹溫和一分,對他們四個都很嚴肅,什麼時候待他們就跟待他們陳姨一樣溫和就好了。
錦毛鷹正想着,呂連城的視線又移了過來,嚇得他再不敢看,只垂頭吃飯。
魯喜妹喚了盧小公子與乖乖兩個,兩人排排坐,男孩一口、女孩一口,許是在盧苑裡喂習慣了,他們倒也吃得香。
安娘很喜歡乖乖,上回夜裡與盧倫提過:“不如讓我家的通兒與乖乖訂親吧,通兒只比乖乖大兩歲,年紀也相當。”
盧倫立時就道:“這纔多大的孩子,以後且看看吧。”
他想的是自己投了燕國公府,要是慕容家得了天下,少不得要重用他,他和安娘都生得好,這盧通也是個好容貌,長大了不愁尋不上一門好親。
乖乖長得好,粉雕玉琢的,說話也輕輕柔柔,與陳湘如有得一拼,許是言傳身教的緣故,人雖小倒與陳湘如很像。
照理兩個孩子倒也合宜,可盧倫還是想再等等,畢竟兩個孩子都還小。
乖乖與盧小公子吃飽了,兩個孩子蹲在院子裡玩泥巴,嘴裡還唱着不知是誰教的小調,“捏一個你來,捏一個我,打碎了和泥,再重捏一個你來,再重捏一個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陳湘如一聽,不由驚道:“這是誰教的小曲兒?”
魯喜妹微愣,忙道:“定是山上那些不學好的嫂子教的,這麼大的孩子,好的不教,便教他們渾說。”
安娘這才憶起來,只聽呂連城與陳湘如喚“乖乖”,至今也不知道乖乖的大名和姓氏,“乖乖姓甚?”
呂連城接過話,依是沒有表情:“隨我姓。”
他聽陳湘如講過乖乖生父的事,不姓塗也好,況且這也是李湘華的意思,她說自己和李銀喜的命都太壞了,索性不要姓李。便是隨了陳湘如的姓氏也是好的。
呂連城又想了片刻,道:“名月娥。”
他曾想過,將來自己有了女兒,也會教養得如陳湘如這樣的知書達理、溫婉得體。
“呂月娥!這名真好聽。”
月娥!陳湘如心頭咯噔一下,猶記地府之時,她答應那一個陳湘如會善待月娥,當時沒來得及問這月娥是誰。鬧了半晌。原來這月娥便是乖乖,是李湘華留在世間的骨血。
難道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意。
安娘想提結娃娃親的事。又怕盧倫生氣,按捺住性子這才強迫自己不提一字。
呂連城生怕陳湘如生氣,方柔聲問:“月亮,這名兒還好吧?”
富家小姐的名字裡頭。不是“姬”便是“娥”,倒也使得。既是呂連城給取的,往後就叫這名,又有兩個徒弟和安娘在,就算她有一百個不喜歡。陳湘如也會說好,何況這名還過得去,“你取的。定是好的。往後乖乖的閨名就叫月娥了。”
乖乖此刻抓了把泥巴在手裡,笑着撲向錦毛鷹。依舊不改見着好看男子就喚爹爹的樣子“爹爹”,錦毛鷹忙道:“你又亂叫,我是你三師兄,叫三師兄,你爹爹在那兒呢。”
乖乖望着呂連城,笑得甜美,露出醉人的小酒窩:“爹爹!”雖是叫着另一個,一雙小手卻在錦毛鷹的身上揉摸了兩把,將錦毛鷹原本銀灰色而素袍弄出了濁印,這可是錦毛鷹最喜歡的衣袍,不由得微微皺了皺眉,小心地擋住乖乖的小手,“月娥師妹快去找盧通玩兒。”
乖乖扁了扁小嘴,說了句“討厭”擡手就往錦毛鷹的身上拍,又是幾個小小的濁印。
魯喜妹笑道:“不是真討厭,是想借機弄髒你的衣服呢。小小的人就學會羨慕別人的漂亮衣服了,上回雲小將軍在,也把人家的新袍子弄出不少濁印,不讓她弄就裝哭。”
安娘吃罷了飯,笑盈盈地與陳湘如告退,攜了盧通與乖乖去園子裡玩,這不是花園,而是菜園,連後園都被各家婦人們當成菜地耕作,也只得盧苑和月亮園裡種了幾叢薔微等花木。
呂連城道:“月亮,隨我一道去議事堂。”
陳湘如應答一聲,溫柔可人的跟在後面。
鑽水鷹與錦毛鷹走在最後,看着前面的男女,越看越覺得他們相配,男的武功高強,有勇有謀,女的美麗溫柔又賢惠得體,整個山上誰不誇讚呢,連他們師兄弟也在背後說了不少好話。
他們原都是孤兒,陳湘如給他們縫新衣、做鞋襪,便是親生母親能做的,都替他們做了。
議事堂上,各營的副尉、校尉已到了。
呂連城端坐其間,一側坐着陳湘如,她垂眸的眼簾,道不出的溫順伏貼,讓衆人瞧在眼裡道不出的順眼。
呂連城用近乎宣佈的語調道:“昨日,潘成功所領的六千人馬已抵福星縣縣郊外,上天助我月亮山,今晨就聽說他們的人都患了重疾,正鬧肚子。”
哪有這麼巧的事,便是陳湘如也不會信。
她遲疑地看着鑽水鷹,只見他得意地揚了揚頭,讓那些人拉死了纔好,還想來滅月亮山呢,先讓他們把人給滅了。
不需要問,這事指定是鷹字營的人做的,他們最慣使下毒、下藥這樣的招式,百試不爽。
錦毛鷹起身抱拳道:“稟飛將軍,這個時辰,估計遁地鷹等人正前往捉拿,一旦捉住便押往洛陽城交給燕國公世子處置。”
盧倫驚道:“全捉住了?”
迷藥再加拉肚藥,還是這雲中鷹厲害,也不知道他從哪兒弄來的配方,老鷹崗的庫房存放了不少藥材,需要什麼尋出來配就行。雲中鷹見兩個小的師弟想立功,讓他們昨夜帶了幾十個鷹字營的兄弟去做這事,雖然他們早前沒做什麼大事,但也看到過雲中鷹帶領,年紀雖小,卻辦得很利索。
天一亮,雲中鷹又領兩個師弟帶了五百人下山,全都是想建功立業的少年,一個個摩拳擦掌,想着去山下揀大便宜,臨時的十夫長,就想立功坐實十夫長,手下也有跑腿、服侍的弟兄,臨守的小旗便想做正式的小旗,如此人人都是幹勁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