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橫財

時間退回到半個月前。

幾匹快馬飛弛而來,停到金州府衙門口,幾個黑衣男人翻身下馬,向守門的衙役亮出腰牌。衙役趕緊進去稟報,一會兒功夫,項懷安和沐元澈就迎出來了。

黑衣人掏出一塊黃綾,念道:“皇上密旨,着沈將軍迅速帶兵解隆州之圍。”

沐元澈接過密旨仔細查看,黃綾上確實有玉璽和皇上的私印,他確信是皇上發出的。可他也很奇怪,這幾個送密旨的大內侍衛是第一天當差嗎?既然是皇上密旨,就不應該告訴府衙的差役,更不應該當着這麼多人宣讀。

項懷安忙做了個請的手勢,“請幾位到客廳中用茶。”

剛到客廳門口,就有一個黑衣人要如廁,項懷安忙讓差役帶他去。那人走了幾步,慢慢回頭,正好與沐元澈四目相遇,就給他使了眼色。

沐元澈到客廳內陪幾個黑衣人寒喧幾句,就找藉口溜出去,與如廁的黑衣人碰面。黑衣人掃視四周,確認安全,才遞給沐元澈一個黑絲線繡的荷包。

荷包是慧寧公主親手所繡,沐元澈一眼就能看出來。他打開荷包,看到裡面的東西,嘴角彎起清冷的笑容,他心中瞭然,也有了主意。

送走幾名黑衣人,項懷安就把沈承榮請到府衙,交給他一封密信。沈承榮看到密信,頓時黑了臉,與沐元澈臉上清朗的笑容形成鮮明的對比。

密信是慧寧公主寫的,說朝堂現在針對他的人越來越多,境況危機,讓他親自到戰場監軍督戰,將功補過,否則就按律法治他的罪。

沐元澈決定親自帶三千精兵從山林間的小路到隆州,明夜出發。項雲謙做他的親隨,貼身伺候,沈承榮帶上和他來金州的全部官差,隨軍督戰,並負責軍需。

另外,沐元澈又安排了兩名副將,率兩萬兵馬走官道援救隆州。與他所帶的三千精兵裡應外合,打西魏大軍一個措手不及。鬆城縣還有三萬守軍,沐元澈又一一檢閱,調整了幾名將領,又跟項懷安和蘇師爺仔細交待了一番。

沈承榮憂心忡忡,此次上戰場,有沒有命回來,都是未知數。接到沈妍託老程送來的東西,並交待了用法,他半信半疑,但還是千恩萬謝收下了。如果這時候有人告訴他吃屎能保住命,他肯定會毫不猶豫試吃。

半夜,兵分兩路,各自出發。

……

平氏在熟睡中聽到敲鑼打鼓的聲音,突然驚醒,騰得一下坐起來。外間伺候的丫頭也被吵醒了,趕緊進來,聽到白肉糰子的哭聲,平氏趕緊讓人服侍她穿衣梳洗。沈妍進屋,奶孃也抱着在睡楚中哭泣的白肉糰子進來,急切地等侍消息。

外出打探消息的婆子進來回話,說西魏大軍勢如破竹,半日之間,接連攻破幾道關卡。現在,西魏兵馬已佔領鬆城縣,直逼金州城了。聽說這個消息,衆人都驚慌恐懼,緊張得說不出話來了,不時響起悲威的嚶嚶哭泣聲。

“妍兒,我們怎麼辦?”平氏握住沈妍的手,禁不住渾身打顫。

“娘,不要慌,金州城數萬百姓,官府不會棄之不顧,守軍也會頑強抵抗。”

沈妍心裡緊張,但卻沒有多麼恐懼,似乎把生死看得很淡。她只是金州城的普通百姓,若城池真被攻陷,害怕有用嗎?除了給自己壓力,根本解決不了問題。

白肉糰子緊緊抓住沈妍的衣服,可憐巴巴說:“姐姐,聽話,不喂狼……”

“詔哥兒乖,姐姐怎麼捨得把你喂狼呢?”沈妍抱起白肉糰子,感覺到他很害怕,不禁唉聲長嘆,若金州城破,她有能力保護平氏、保護詔哥兒嗎?

又聽說沐元澈所帶的兵馬遭遇敵軍伏擊,全軍覆沒,沈妍心裡咯噔一下。沈承榮隨沐元澈去督軍了,還有項雲謙,難道他們都死了?

沈承榮是文官,突然被派上前線,又是負責軍需,又是隨軍督戰。若不是慧寧公主點頭,這樣的“美差”會落到他身上嗎?其實,慧寧公主的動機很明顯,她縱容沈承榮惹麻煩,惹下麻煩,她又藉機把沈承榮調到前線送死。

沐元澈長大了,又是軍中統帥,還有一重身份就是承恩伯世子。沈承榮若是掛了,他理所當然襲爵,手握兵權,又有了爵位,那就是有爵有職有權的勳貴了。

慧寧公主爲愛子深謀遠慮,難道就沒想到刀槍無眼,沐元澈會在帶兵援助隆州的途中殞命嗎?被伏擊的真相到底如何,或許只有死了的人才清楚。

先前,沈妍匆忙之中準備了幾個香袋,要老程送到前線去。她點名給沐元澈、沈承榮和項雲謙一人一個,剩餘的幾個由老程按喜好分配。

香袋裡有她特製的迷香,凡聞到的人須臾之間就會筋酥骨軟、渾身無力。解藥就塗在香袋封口的花繩上,用嘴咬開花繩,既能服解藥,還能散發氣味制敵。

近身攻擊中,只要敵人的刀快不過你的嘴,都能暫時保命。因這種香料不易配製,每個香袋中的迷香只有豆粒大小,最多使用兩次,香味就散發完畢了。

慧寧公主想讓沈承榮送死,沈妍就儘自己最大的努力救他。並不是她跟沈承榮有多深的父女之情,而是她不想讓慧寧公主得逞。

當初搶別人的丈夫理直氣壯,現在覺得用處不大了,又要棄如弊履,天底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沈妍想讓沈承榮活着,就是爲了給慧寧公主添堵。

今晚,人家從夢中驚醒,就註定下半夜無眠了。

天快亮的時候,外面安定下來,身處的空間好象凝固一樣,壓抑沉悶。

沈妍見平氏很睏倦,勸她再睡一會兒,她躺到牀上,卻不讓沈妍離開。白肉糰子睡得半夢半醒,還窩在沈妍懷中,緊緊抓住她不放。沈妍無奈,只好抱着白肉糰子睡到平氏臥房裡的軟榻上,她很累,什麼也沒想,很快就睡着了。

清風微拂,日上三杆,金色的陽光灑滿窗棱。

沈妍睜開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一股血腥味直衝鼻腔,她一陣反胃。趕緊坐起來,拿過一盆香雪蘭花,深吸了幾口氣,花香遮蓋了血腥,她才舒服了一點。

她披上衣服,走出臥房,看着天空發呆。空氣中彌散着淡淡的腥羶味,那是殺人流血的味道,而此時的天空陽光燦爛,看到沈妍眼中,卻是一片詭異的紅。

“去後花園把盆載的米蘭花,還有夜來香、秋芙蓉全部搬到內院來。”

“是,姑娘。”

沈妍嘆了口氣,回了自己的院子,丫頭伺候她梳洗更衣。收拾完畢,她讓雪梨把她訂做的幾套男裝包起來,交給白芷放到車上,一會兒她有用。

回到平氏的臥房,就聽到長長短短的嘆息聲,說話聲微乎其微,氣氛壓抑緊張。丫頭正伺候平氏洗漱,看到沈妍進來,平氏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沒說話。

白肉糰子也醒了,一個人趴在軟榻上向窗外張望,不象以往睡醒了,不是嘻笑就是哭鬧,今天安靜得讓人心酸。看到沈妍坐到軟榻上,白肉糰子一骨碌爬起來,就鑽到了她懷裡。他緊緊摟着沈妍的脖子,好象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人。

“妍兒,我想了想,咱們還是去京城吧!今天就走。”

聽到平氏這麼說,屋裡屋外的下人都怔住了,主子去京城,她們是不是要跟去?一想到金州城很快就會被攻破,留下來只能等死,誰不害怕?

“越是這個時候,官府越要關閉城門,如果每家每戶都出城逃難,金州城就會不攻自破。我想這時候四座城門已全部關閉了,不會讓人隨意進出的。”

“那怎麼辦?留下來不是等死嗎?讓我死沒事,我想見見軒兒……”

平氏哽咽抽泣,下人們也掩嘴飲泣,好象屠刀已經架到了她們的脖子上。

“娘,您先別慌,金州城哪那麼容易攻破,?敵人還沒攻城,千萬別亂了陣腳,自己嚇自己。”沈妍把白肉糰子遞給奶孃,又說:“驛站裡有幾個嬤嬤跟我很熟,我一會兒出去打探打探消息,看看城門是不是關閉,回來再做決定。”

“好,你去吧!先吃早飯。”平氏趕緊讓丫頭給沈妍準備吃食。

金州城的大街小巷行人稀疏,異常安靜,在沉悶的等待中,氣氛更加壓抑。

果然不出沈妍所料,金州城的四座城門都關閉了,不準任何人隨意進出。

沈妍主僕來到濟真堂門口,看到濟真堂還沒開門,她就進去把夥計怒罵了一頓。讓他們每天準時營業打烊,就象沒聽到戰亂的消息一樣。

聽說老程又失蹤了,沈妍搖頭嘆氣,也沒多問。老程懂排兵佈陣,可他的腦思維有問題,在他大腦的記憶裡,有很明顯的時空斷層,不熟悉他的人根本無法跟他交流。他的戰術陣法就是再高明,沐元澈不在,那些守將們會用嗎?

“大掌事,府衙來人了。”

“快請進來。”

一名侍衛帶兩名差役進來,與夥計們熱情打招呼,表現得很輕鬆。見他們一點也不害怕憂心,濟真堂的人都鬆了一口氣,凝固沉悶的氣氛慢慢緩和淡化。

“沈姑娘,老程呢?大人讓我們來請他。”說話的人是項懷安的貼身侍衛。

“聽說昨天就偷偷跑出去了,直到現在也不見人影,估計是去前線了。”

“他去前線了?大人也在前線,現在前線特別亂,怎麼才能找到他?”

沈妍搖搖頭,說:“他要是去了前線,肯定會去找守軍將領。”

侍衛叫過一名差役吩咐了幾句,差役領命離開,他想了想,又說:“還有一件事,大人讓濟真堂趕緊製作常用的那幾種藥,仗一打起來,藥很快用完了。”

沈妍應聲,問:“前方的戰事怎麼樣?”

“唉!別提了,西魏的兵馬真是又兇狠又狡猾。昨天上午還安安靜靜,午時一到,突然三聲炮響,就發起了攻擊。三個時辰,他們就攻破了鬆城縣南面的兩道關卡。大人接到急報,快馬趕去鬆城縣,怕守不住,就組織百姓撤出縣城。人剛撤了一半,鬆城縣就失守,蘇大人和幾名守將都被俘了。”

侍衛喝茶潤了潤嗓子,又說:“鬆城縣北面有一道關卡,聽說是一個什麼陣法,是老程和沈將軍布的。沈將軍走的時候說,如果糧草充足,在這道關卡守一個月沒問題,可一個月後怎麼辦?大人就讓我把老程請到前線商量。”

聽侍衛說最後一道關卡守上一個月沒問題,濟真堂的夥計、大夫和來看病抓藥的人都鬆一口氣,這個消息傳出去,人們也總該暫時安心了。

沈妍輕嘆一聲,問:“沈將軍有消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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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衛的嘆息聲比她還高,“昨天上午才聽說沈將軍遭遇了伏擊,項大人就派出一百名精兵去找了,人剛派走一個時辰,西魏兵馬就發起發了進攻。他們就是找到人,也回不了金州城,通往隆州的那條小路已經被西魏封住了。”

“最後那道關卡能守一個月,援軍能趕到嗎?”

侍衛點頭,又禁不住長嘆,“能趕到,但不知道會不會最先救援金州。我聽項大人說西魏這一次是全線攻城,他們調集了四十萬大軍,對西北省的兩個州和金州、隆州同一時間發起攻擊,就是讓救援的兵馬顧頭難顧尾。”

西魏把戰線拉長,就是想速戰速絕,時間長了,他們也耗不起。只要西南和西北兩大營出兵救援,朝廷再派來援兵,與西魏對峙,也不會輕易被攻破。

“帶兵打仗我們不懂,還是去找老程,順便到製藥作坊看看。”

侍衛點頭,說:“我與你同去,沒有令牌,你們是出不了城的。”

沈妍挑了幾名身手敏捷的夥計,她和丫頭都換上了男裝,就上車上馬出城了。

鬆城縣有兩三萬百姓,只撤出來了一半,大概有一萬多人。項懷安沒讓這些百姓進金州城,而是在城外搭起窩棚,供應他們吃食,讓他們先安定下來。

長吁短嘆聲雜夾着哭嚎聲傳來,愁雲慘霧籠罩,一片流離失所的慘象。

沈妍長嘆一聲,不忍心多看,就吩咐兩個夥計跟侍衛一起去找老程,她帶着白芷、黃芪和另外兩個夥計去了製藥作坊,一會兒在製藥作坊門口匯合。

半個月前,製藥作坊提前接到通知,就開始加班加點,準備前線需要的各種藥物。現在,各類藥物已經做好了幾十箱,正在做最後的檢查和包裝。

沈妍仔細查看了一遍,沒問題,就讓紀掌櫃親自押車,多帶人手,趕緊送到前線去。她給項懷安寫了一封信,讓紀掌櫃也一併帶上,一定要親自轉交。

押送藥物的車離開了作坊,沈妍讓夥計們先休息一會兒。她把炮製藥材的師傅和製藥作坊的大夫全叫外廳,跟他們商量要製作幾種防治瘟疫的藥。

昨天那場仗打下來,兩國死了萬餘人,屍體處理不好,最容易傳染病毒。現在正是仲秋季節,冷暖交替,氣候也會助長病毒的流傳。必須早做準備,研製出能剋制各種瘟疫的藥物,才能防患未然,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

衆人聽她這麼說,也都打起精神,這是大事,必須謹慎起來。他們找來醫書古籍,或是埋頭研究,或是互相商量,連午飯都是在外廳一起吃的。兩個時辰之後,終於有了眉目,他們又仔細商量,制定藥方,研究症狀。

“大掌事,不好了,出事了,快來人……”夥計急急慌慌跑進外廳,話還沒說完,就被兩個隨後進來的黑衣男子刺了一劍,倒在地上,鮮血噴流。

“你們是什麼人?”一位李姓老師傅站起來質問。

兩個黑衣男子看到李老師傅站起來,舉劍要刺他,被沈妍呵止了。沈妍此時只是一個清瘦英俊的溫潤少年,卻頗有大家之氣,兩人看向他,也不由怔了怔。

沈妍看到那夥計沒被刺中要害,給他診了脈,說:“李師傅,先救人。”

因他們正在研究防治瘟疫的方子,外廳裡有常用的藥物。李師傅找出治療外傷應用的藥物,又拿來包紮傷口的紗布和繃帶,緊急救治夥計。兩黑衣人並沒有阻攔他們救人,而是仔細觀看他們救人的過程,不時低語兩句。

“我知道你們是西魏人,來製藥作坊有什麼事?”沈妍盯着二人,明眸熠熠。

一把劍架在沈妍的脖子上,一個黑衣人沉聲問:“你是這裡的掌事?”

“我是。”

“我們統領要見你,跟我們走。”

沈妍被他們押着來到外院,看到製藥作坊的夥計和粗使僕從都被十幾個黑衣人控制了,還有幾個人受傷倒地,正捂住流血的傷口恐懼呻吟。

“不管你們有什麼事,必須先讓我們治療傷者,我無人可用,怎麼能幫你們做事?”沈妍看到大片的血,一陣眩暈,臉色蒼白,但她必須強作鎮定撐下去。

一個身穿黑錦緙金絲繡羅紋交領長袍的男子轉過身,注視沈妍,英俊的臉龐綻開清冷邪肆的笑容,“真是個娘娘腔,看到流血就怕了?應該把你送上戰場。”

“嗜血的禽獸纔不怕,所以纔會發動戰爭,大肆屠殺,就象你們一樣。”

“天下是強者的天下,綿軟懦弱的人就應該被殺,就象你們一樣。”男子慢步走向沈妍,上下打量她,說:“我姓左,左佔,左姓就應該是天下的王者。”

沈妍曾聽項懷安說過,西魏的皇族並不姓魏,而是姓左。當年,姓魏的罪臣之女輔佐兒子建國之後,好多魏姓人遷去西魏,魏姓有幾十年輝煌,後來被左姓皇族打壓下去了。幾百年了,西魏政權一直沒有變動,仍是左姓皇族統治。

“是不是王者,並不是一姓一氏說了算,天下人並不都姓左。”

左佔的劍在沈妍眼前晃了一下,冷笑說:“死到臨頭,你還敢跟我說這麼多話,有幾分膽色,可惜大秦皇朝很少有人象你,他們看到我們,就怕得要死。”

沈妍哼笑,“我也害怕,但知道自己暫時死不了,因爲你還沒說找我做什麼。”

“你很聰明,知道自己還有用,不會很快沒命。”左佔冷笑幾聲,又說:“聽說濟真堂的藥物不錯,其中天王止痛丹最好,重傷都服用此藥,殞命者只有十之一成。我認爲沒有這麼強的作用,想來見識一下,你親自演示給我看。”

“如何演示?”沈妍問完這句話,看到左佔眼中的狠厲,立即就後悔了。

左佔讓手下押來兩名戰戰兢兢的夥計,準備把他們刺傷再醫治,親眼見識天王止痛丹的療效。他剛要動手,沈妍就狠命撲過去,撞開他的劍,也被他制住了。

沈妍狠啐了左佔一口,緩了口氣,才慢條斯理說:“庫房裡現在只有七盒天王止痛丹,若你試着效果不錯,是不是就要這種藥呀?這七盒遠遠不夠西魏的兵馬用吧?你已經傷了我四名夥計,他們受了傷,不能動,你們的人能製藥嗎?是不是西魏的人都象你這麼蠢?白活幾十年也分不清利害,不知道孰重孰輕。”

左佔面色陰沉,目光兇狠,一把劍架到沈妍脖子上,慢慢貼近她的皮膚。

此時,沈妍並不害怕,她知道左佔的來意,也把話說得再明白不過。除非左佔不想拿走藥物,否則不會再傷害夥計,更不會殺了她。

沈妍用絲帕墊手,推開左佔的劍,輕哼一聲,吩咐道:“李師傅,讓人把受傷的夥計和僕人全部擡到後院,用最好的藥醫治他們,讓他們儘快好起來。再讓人把庫房裡那七盒天王止痛丹取出來,讓左統領親自拿人做演示。”

“是,大掌事。”李師傅叫人按沈妍的話去做。

“除了天王止痛丹,你還有什麼好藥?全部拿出來。”左佔的劍又架到沈妍的脖子上,指了指院子裡的僕從,“否則,我不傷你的夥計,卻能殺他們。”

沈妍的眼底閃過狡詐的光芒,想了想,說:“所謂的好藥就是製作天王止痛丹的原料藥,叫御米膏,是番邦商人飄洋過海販賣來的,很名貴。天王止痛丹內都含御米膏,但御米膏一般情況下不直接,必須和其它藥物調配在一起。一來是御米膏價值太高,二來是御米膏藥效太強,怕有些傷者的身體難以接受。”

說完,沈妍掃了左佔一眼,嘴角挑起輕蔑的笑容,又說:“你一介武夫,跟你說這些話等於對牛彈琴,反正你也不懂,就知道要好藥,其實……”

“住嘴。”左佔揮劍削掉沈妍長袍的前裾,冷聲說:“給你一柱香的時間,把好藥拿出來,晚了我就把你僕人全殺了,我還沒見過不怕死的人呢。”

沈妍跟左佔剛接觸,就知道他是一個驕傲自負的人,有尊貴的身份,不容別人置疑。她越說御米膏不能直接用,左佔就越想要,他以爲沈妍在糊弄他。

這幾年,她在山坳裡開了幾十畝地,主要種植罌粟和洋麻,長勢都不錯。罌粟膏汁採割之後,炮製好,全部儲存在很隱秘的庫房裡。她怕人或吸食或服用成癮,連製藥作坊的夥計和僕從也嚴格管制,不允許他們私自動用一星半點。

現在,她在隱秘的庫房裡儲存的御米膏大概有兩千多斤,還有數袋種籽。既然西魏人迷信好藥,認爲御米膏比製作好的天王止痛丹要好,沈妍也大方,但不是送給他們,而是賣。她現在跟左佔周旋,是想爭取到一個好價錢,發一筆橫財。

(注:幾十畝罌粟幾年的時間能不能採割兩千多斤膏汁,我也不知道。向黨保證,我從來沒種過,連真的也沒見過,這裡只是這麼寫,親們別揪這個尾巴)

“李師傅,庫房裡還有多少炮製好的御米膏?”

“還有七八斤吧!”

左佔銀劍一揮,沉聲說:“全部拿來。”

沈妍衝李師傅點了點頭,又問:“還有多少沒炮製的生膏?”

“大概還有七八百斤。”

“全部炮製好,交給我。”左佔的劍又架到沈妍脖子上。

李師傅嚅囁着說:“可炮製生膏至少要七八天哪!時間短就把好藥材糟蹋了。”

一個夥計盒來七盒天王止痛丹,放到石桌上,趕緊畏畏縮縮退到一邊。

左佔冷哼,怒視沈妍,“七八天?我告訴你,你敢耍花樣我要你的命。”

沈妍不以爲然,眼底閃過冷笑,吩咐說:“李師傅,去把那七八斤炮製好的御米膏全部拿來,再拿一些生膏來,讓左統領親自實驗效果。”

李師傅帶一個夥計取來兩種御米膏,全部放到桌子上。左佔陰贄一笑,讓他的手下挑了四個身強力壯的僕從押過來,看到他們拿出劍,嚇得僕從都尿了褲子。

“左統領,這些僕從都是蠢笨的粗人,他們對疼痛的感知和將士不一樣。他們說疼或是不疼,說藥效好或是不好,你相信嗎?”

左佔微微一怔,舉劍朝一個僕從刺去,僕從雙腿一軟就倒在地上。一聲驚呼傳來,被刺傷的卻是一個黑衣人,左佔的手下,他那一劍正中黑衣人的肋下,感覺最敏感的地方。黑衣人咬牙捂住傷口,殷紅的鮮血從他的指縫流出來。

沈妍暗罵左佔狠毒無情,偷偷跟白芷和黃芪交待的幾句,“你們兩介快去取最好的紗布和繃帶來,一定要消過毒的,李師傅,快給傷者喂藥。

白芷和黃芪互使眼色,匆匆跑到外廳去取紗布和繃帶,過了一會兒纔出來。

”不急。“左佔呵住李師傅,笑意吟吟說:”一名受傷的將士從戰場上擡下來至少需要半個時辰,不真切體驗,如何能知道你這幾種藥的效果?“

”你正刺中他的肋下,失血過多,會死人的。“沈妍替左佔的手下着急是真心實意,畢竟她有一個相對和平的前世,對受傷流血之事所見不多。

”飛狐營的勇士這麼容易死嗎?哼!若還不如一個粗兵,就枉費了皇朝多年的培養。“左佔迅速擡手,又刺傷了三名黑衣人,都是正中肋下。

沈妍的心一顫,原來他們是飛狐營的人,聽沐元澈說西魏飛狐營是西魏皇朝培養細作的機構,由西魏攝政王左天佑親自統轄。飛狐營培養的每一個細作都有一技之長,或是武功高強,隱藏在瀛州大陸的各個國家,伺機窺探消息。

左佔太多兇狠,對於兇狠的人,她也沒必要手下留情。希望左佔能得到最滿意的實驗結果,到時候,沈妍會把一種”良藥“送給西魏的大軍。

黑衣人在傷痛中漫長等待,他們支撐不住,就蜷縮身體,倒在地上。傷口如挖心一般的疼,他們緊咬牙關,怕丟了飛狐營勇士的臉,不讓自己呻吟出聲。

日影西斜,晚霞如血染一般,絲絲縷縷的慘紅繚繞天際。

”時間到了,喂他們服藥。“左佔見他的手下挺過來了,淡淡一笑,很滿意。

李師傅先給四個黑衣人分別喂下普通止痛藥、天王止痛丹、御米膏和未經炮製的罌粟生膏,夥計給他們塗抹治療外傷的藥,白芷和黃芪趕緊給他們包紮傷口。

左佔笑問四名受傷的黑衣人,”現在允許你們出聲,有什麼感覺?“

聽到左佔的話,四個黑衣人都吸了一口冷氣,呻吟出聲。很快,服用御米膏的人就感覺不到疼了,臉色也恢復了,還站起來,靠在桌子上。緊接着,服用罌粟生膏的人傷口也不疼了,不過,他一手捂着胃口,似乎很不舒服。又過了一刻鐘,服用天王止痛丹的人也好多了,而服用普通止痛藥的人仍疼得滿臉冒汗。

左佔的劍指向沈妍的眉心,”你來說。“

”還用我說嗎?你不是都看到了嗎?“沈妍輕哼,但還是開口了,”御米膏止痛治傷最快,但價值太高,光炮製就需要七八天。生膏也不錯,但生膏未經炮製,刺激腸胃,服用的人會胃痛。我認爲天王止痛丹最好,那畢竟是我們精心製作的,而且還價格便宜,療效稍微差一些,但裡面含着其它藥物。“

”也給他喂一些御米膏。“左佔指了指服用普通藥物的傷者。

沈妍瞪了左佔一眼,”李師傅,把生膏收起來。“

”慢着。“左佔靠近沈妍,”立即把你庫房的生膏全部炮製好,我全要。“

”你不要天王止痛丹?只要御米膏?“沈妍深知御米膏的危害,心中猶疑。

”對。“左佔回答得乾脆,”把這七八斤御米膏包好,我要拿走。“

”拿走?左統領,你在開玩笑嗎?“沈妍挑起眼角冷笑,絲毫不把左佔放在眼裡,”七八斤生膏都值三百兩銀子呢?何況我們是炮製好了的。“

”你想怎麼樣?“左佔臉色陰沉,問話的語氣透出狠厲。

”左統領應該知道濟真堂中楚國金家的產業,楚國雖然地方小,爲什麼西魏敢跟大秦皇朝開戰,卻不敢侵略楚國,不用我說你也清楚原因。“沈妍停頓片刻,又說:”你從製藥作坊搶走名貴藥材,我的東家知道了,你也會有麻煩“

西魏自建國以來,就和大秦皇朝存有積怨,這些年,經常發動戰事,對大秦皇朝侵略挑釁,卻和楚國相安無事,而且兩國交好,貴族往來還很多。

楚國國土面積不大,卻兩面臨海,最早開了海禁,皇族又重視經商,多年積累,國富民強。西魏以及西域諸國地處偏遠,雖有馬匹、毛皮和礦藏,百姓卻很貧困。楚國的商人同西魏貿易,給西魏國帶去新奇的物品,也帶去難以計數的財富。楚國人頗得西魏百姓尊敬,尤其楚國鉅商,都是西魏貴族的座上賓。

”你想怎麼樣?“左佔眯起眼睛,狹長的鳳眼放射冷漠的精光。

”濟真堂開門做生意,當然有利就賺,藥物賣給誰都一樣。“

左佔冷笑,抓起那七八斤御米膏,問:”多少銀子?“

”八百兩,一口價。“沈妍咬牙,心裡的小刀早已磨得鋒利鋥亮,就爲宰他。

”這麼貴?你……“

沈妍撇了撇嘴,”西魏要是沒錢,就別學人家打仗,勞民傷財的,何必呢?“

一個夥計進來,說:”大掌事,紀掌櫃回來了。“

”左統領,紀掌櫃是楚國人,常去西魏,沒準他還認識你。“沈妍掃視面色陰沉的左佔一眼,給兩丫頭使了眼色,”白芷、黃芪,去迎接紀掌櫃。“

左佔冷哼一聲,不再理會沈妍,就去慰問他那四名受傷的手下了。

沈妍知道左佔也想等紀掌櫃進來,西魏人把楚國當成衣食父母,一般情況下不敢得罪楚國。金財神早就跟她說過這些,知道左佔的來意,她就想到銀子了。

”出什麼事了?“紀掌櫃匆匆進來,明知故問。

”這位左統領原本來買天王止痛丹,後來看到御米膏效果不錯,就想要御米膏。這七八斤御米膏,我跟他要八百兩銀子,他嫌貴,你說沒錢打什麼仗呀?“

沈妍撇着小嘴,小臉上佈滿輕蔑,就她那模樣、那眼神、那姿態,自尊心強的男人見了,肯定有撞牆的衝動。左佔還行,雖然覺得沒面子,但還挺得住。

紀掌櫃打量左佔,”左統領是皇族嫡系吧?我認識西魏的鷹王和豹王,看你和他們長得有幾分象,前兩年,我還去過鷹王府呢。“

左佔勉強笑了笑,沒理會紀掌櫃,轉向沈妍,說:”時候不早,我不想跟你再廢話,那七八百斤生膏七天後炮製好,我來取,你開個價。“

”我給你湊夠八百斤,八萬兩銀子,一文不少,先交四萬兩的訂金,我要大秦皇朝通行的銀票。“沈妍冷哼一聲,又說:”如果這八百斤御米膏做成天王止痛丹賣給大秦皇朝的兵馬,少不了十萬兩銀子,白白讓你們佔兩萬兩的便宜。“

左佔與他幾名手下互使了眼色,一個人掏出幾張銀票全扔給沈妍,說:”先付三萬兩,既然這位紀掌櫃認識鷹王,就知道我們不會賴帳。“

”左統領是爽快人,有西魏皇族的風範。“紀掌櫃掏出一隻旱菸點上,噴吐了幾口雲霧,說:”大掌事,不如把這些御米膏送給左統領,替大東家做份人情。“

”今晚我們做天王止痛丹還要用一些,庫房裡都是生膏了,不如給他們分一半。“沈妍明眸一晃,說:”紀掌櫃跟西魏人這麼熟,不如把你的寶貝煙送給他們幾隻。天色不早,若是睏倦了,還能吸上一隻提提神。“

沈妍除了種御米,還種植了洋麻,長勢很不錯。洋麻的花瓣和毛狀體能製成煙吸食,解除疲勞的效果非常好,但很容易上癮。紀掌櫃吸的旱菸就是用少量的花瓣和毛狀體,加了大量的洋麻葉子碾碎了捲成的,據他說味道很不錯。

紀掌櫃訕訕一笑,說:”大掌事,不如多給他們一些,若是喜歡就來買。“

沈妍點了點頭,給白芷和黃芪使了眼色,”去拿,要最純的。“

左佔吩咐他兩名手下,”跟去看看,長長見識。“

紀掌櫃掏出幾隻旱菸,分給左佔的手下。那些人接過來,卻不吸,只是小心擺弄。紀掌櫃知道他們怕有毒,就把自己吸的旱菸割一半分給他們。聽說吸旱菸對傷口好,能解痛,那幾個受傷的人就吸起來,感覺果然確實不錯。

左佔的兩名手下一個提了一大包洋麻的花瓣和毛狀體粉末出來,白芷和黃芪氣呼呼跟在後面,嫌他們連拿帶搶,回來就跟沈妍控訴。紀掌櫃看他們拿的都是最精純的,臉色也不好看了,他一直想吸純的,總被沈妍斥責。

看到自己的手下佔了便宜,左佔眼底閃過笑意,他又讓人拿起御米膏和那七盒天王止痛丹,威脅了沈妍等人幾句,就揚長而去了。

看到他們走遠,沈妍一屁股坐到石椅上,身體發軟,再也不想起來了。她平靜了一會兒,捏了捏袖袋裡那三萬兩銀子,想到這筆橫財,她心裡才舒服了一些。

天色已晚,沈妍主僕不能再回城,只好住在製藥作坊。她知道平氏會擔心惦記,可又不能傳送消息進去,沒辦法,只希望平氏堅強些,能挺住。

她休息了一會兒,就去看了受傷了夥計和僕從,讓大夫細心治療,並一人賞了二十兩銀子。吃過晚飯,她又把紀掌櫃等人叫來,商量下一步計劃。

幾人一致決定把製作天王止痛丹和研製防瘟疫藥物的作坊搬進金州城,這裡只留下炮製原藥和御米生膏的作坊,明日一早就開始搬遷。

沈妍讓別人都去休息,只留下紀掌櫃一人,商量了幾件重要的事情,又吩咐道:”你給僕從們一人十兩賞銀,讓他們先各自回家,真是太危險了。“

”是,我這就去安排,大掌事,時候不早,你去休息吧!“

”我睡不着,麻煩。“沈妍拿出一把匕首,在桌子上割了幾下,又狠狠紮了幾刀,邊扎邊說:”御米和洋麻都是我種的,採割和炮製的方法也是我教的,今天這筆銀子也是我捨命掙來的,金財神要敢分我一文,我就扎死他、扎死他……“

紀掌櫃很聰明,忙說:”大掌事放心,今天這事東家決不會知道,銀子全是你的,御米膏本來做原料藥,我不記銷售帳,東家也查不到,放心、放心。“

目的達到,沈妍嘴角挑起得意的笑容,”紀掌櫃是聰明人,明天讓白芷送你一千兩銀子,庫房裡的洋麻你隨便抽,但不能抽純的,我怕你染上毒癮。“

”多謝大掌事,小人告退。“

第二天一早,紀掌櫃去前線領了令牌,就帶人把製藥工具搬進了城。汪耀宗一家回永州時很匆忙,他們的宅子沒賣掉,就委託沈妍打理。這些日子,沈妍也沒找到合適的買主,一直空着,現在正好暫時當製藥作坊。

她編了一個充份的理由,讓白芷同紀掌櫃等人回城,和平氏說一聲。等到下午,白芷就回來了,說平氏沒事,就是很擔心她,沈妍也放下了心。

她在製藥作坊呆了三天,晚上就有人上門了,是左佔的手下,受過傷的兩個人。沈妍知道他們的來意,嘴角彎起冷笑,這兩人來得比她預想得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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