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翼見

起先,他不過是想找些樂子。

《山海經卷五──中山經》中載,鮮山,多金玉,無草木。鮮水出焉,而北流注於伊水。其中多鳴蛇,其狀如蛇而四翼,其音如磬,見則其邑大旱。

他看到這卷書時不禁嗤鼻,對它們這種上古異獸居然就三行的形容,必定是撰寫此本的凡人不敢靠近,只能遠遠躲著稍微看那麼一眼,就想當然地寫下來。不過說得卻也不錯,他確有旱燥之能,只要他高興,眨眼間可枯乾大河,遍邑大旱。

但這樣又如何?看了凡人在旱魃肆虐之時,赤地千里,哀鴻遍野的慘狀,他再插一腳進去?未免太過無趣。

善惡之分,在凡人而言,不外乎有否助力,助者爲善,逆者爲惡,所以像他這種遊離三界外的異獸,能招大旱者,似乎便被劃爲萬惡之方。然則他也無妨,反正沒少看到那些有力量卻缺大腦的古獸被拉撥上天,要麼當仙人的坐騎,要麼被當作看門的狗。

他可沒興趣在脖子上掛條鎖鏈,人間消遙,偶爾與凡間一些自以爲功力非凡的遊方道士,或者是就快得道的散仙周旋一下,也是樂趣不是?反正他活得夠久,也修煉得夠久,有幾多個萬年連他自己都記不住的時長,令他有足夠的能力,至今未逢敵手。

可惜漸漸的,連天上的仙人都不多見了,妖怪見了他也懂得躲開,又開始無趣起來。

因此,當從一隻險些被他拿來果腹的豹妖嘴裡聽到逆龍應帝糾合百萬妖軍,逆天作亂之時,他忍不住咧嘴笑了半天。

似乎成爲應帝麾下的將領並不複雜。

在他將自己的頂頭上司──一隻馬腹妖給吞了之後,便沒有妖怪再敢位居其上。其實他也很無辜啊!誰讓那隻馬腹人面虎身,還作嬰兒之聲,在他面前嚶嚶哽哽地指手畫腳,看了就心煩。

正巧他因爲放過了那隻提供消息的豹妖而腹中空虛,只好拿它來填肚子了。

於是他很快就被應帝召見。

也許再過一千年,不,大約五千年吧,他也不會忘記初見應帝時的情景。

他本來以爲對方也就是個有點能耐,野心過大以至於自大瘋狂的妖怪,說不定還能取而代之,不必受人制肘,自己領軍玩個痛快。

然而坐在帝帳內的男人,那雙淬金瞳孔,彷彿看透了他的心思,銳利的視線彷彿已將他整張蛇皮剝下。

力量,這個男人有絕對凌駕於他的力量。

強大得足以讓他不敢升起逆上之意。

有一瞬間,他甚至覺得,此人有掌控天地之能,跟隨他,能逆轉乾坤,地爲天,妖爲仙。

當然,也就是一瞬而已,他一向對仙妖之別,善惡之分並不在乎,眨眨眼,倒是恭敬朝那上座的帝君行禮:“屬下九鳴,願效力帝座麾下!”

縱然語氣恭敬,但心裡的言不由衷似乎仍逃不過應帝一雙銳目。

然應帝卻並未作惱,更對他吃掉上司,自相殘殺的行爲全不在意,將他封爲將軍。

連跳幾級,對於他這個加入不到一天的新妖物來說,少不得引來多方忌妒。找茬的妖怪層出不窮,他非但不爲此煩惱,甚至有些樂此不疲。

反正夥食是不成問題了。

不過過沒多久,挑釁的妖怪逐漸減少,直至就算他經過也沒有敢正眼瞧他的妖怪時,他又開始覺得無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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